有着“冷美人”之称的电力公司女总经理严小涵，在万川也算是半个名人，好多人都知道她。有个在报社当总编的老爸是其一，惹人关注的，是她的座驾，基上是一年一换，并且只有两个牌子：宝马和奔驰。严小涵身材娇小玲珑，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走路的时候腰肢扭的很有韵味，像装了电动马达。她确实有着一张明星脸，明眸皓齿，五官精致的很，但脸上始终都是冷若冰霜的样子，时刻诠释着她冷美人的雅号。按说她的收入包括她老子的收入，也不够她频繁地换豪车，但严小涵就是有这个能力。在电业局，她以作风强硬而著称，翻脸无情，就连局长都要惧他三分。严小涵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面斥前任市委书记展宏图了。展宏图到电业局视察工作，中午在喜来登吃饭。喜来登是电业局定点接待饭店。电业局第一美人严小涵当然要作陪了，她基上是电业局的招牌菜。展宏图也听说过这个冷美人，在酒桌上一，果然冷，果然美，她脸上脖子的皮肤像玉石一样，心中暗暗赞叹，真乃人间**也。酒过三巡，借着酒兴，给严小涵碰完杯，笑着对电业局局长陆天明说，老陆啊，你们电业局有小严这样的美女，可是你的福分啊，难怪你不想挪窝。陆天明还没说什么，严小涵忽地站了起来，正色说道，展书记，你别弄错了，我严小涵长的漂亮不假，但我不是谁的福利！
    一句话弄得大家都有些下不来台。展宏图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锋芒毕露，尴尬之余，自嘲道，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我自罚一杯。陆天明知道得罪了大老板非同小可，使劲向严小涵使眼色，严小涵怒气未消，视而不见。陆天明拿起她的酒杯塞到她手里说，小严陪展书记一杯。严小涵做的更绝，说，既然是自罚的酒，我为什么要陪。直接把酒倒在了地上。
    此事流传着很多版，据说后来电业局局长陆天明专门到展宏图家道歉，展宏图几次三番都没让他进门，陆天明硬是在楼下站了一夜。不管是真是假，严小涵冷美人的绰号也因此更加响亮了。
    王梓明的高中同学贺方大学毕业后到报社工作，有幸被严总编中，做了他的乘龙快婿。刚开始那阵，贺方牛气的很，到处显摆自己的漂亮老婆，没过多久就谈老婆色变。后来同学们再聚会，大家发现他总是领口袖口扎的紧紧的，脸上也经常出现指甲印，狼狈的很。再后来就离婚了。他们离婚的当晚，贺方请王梓明喝酒，喝醉后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兄弟，女人是老虎，此话不假啊。
    现在，王梓明和叶菡就站在这只老虎的办公室里。严小涵坐在宽大的班台后面，衬托的身材更娇小了。她下巴微微仰起，用一双漂亮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完全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毕竟是认识的，王梓明向前一步，脸上堆起笑说，嫂子，没想到是你啊。
    严小涵的目光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好像根不认识他。好一会，在微启朱唇说，谁是你嫂子？你不要和我套近乎。
    王梓明一阵尴尬，没想到这个女人上来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一旁的叶菡不下去，提高声音说，严总，我们是市政府旧城改造指挥部的，今天来通知你公司对洛南路中段的高压线塔限期改移。
    叶菡的口气也相当严厉，财政局的领导们掌管着全市的钱袋子，也是相当牛气的，到哪里都是被笑脸相迎，所以叶菡很不适应有人在她面前颐指气使。哪料严小涵根不把她放在眼里，也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说，我认识你，你不就是财政局一位排名很靠后的副局长吗？你知不知道我们电业局一年为你们财政局做多少贡献？
    因为严小涵没有赐座，王梓明和叶菡只好还站着。<快更请到 .o 书．M >叶菡遭到羞辱，也当仁不让，反唇相讥道，不用严总你提醒，我在财政局排名是很靠后，但我起码有自知之明。还有，电业局是为市财政做不少贡献，但并不是某个人的贡献，也不能作为讲条件的资，严总你不要搞错了。
    严小涵一阵冷笑。她的冷笑是从鼻孔里发出的，脸上的肌肉并没有变化。这让王梓明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机器人，从科幻电影里跑出来了。她阴阳怪气地说，好啊，叶副局长，果然是伶牙俐齿啊。在我这里显摆口才是没用的，有事你拿4万拍到我桌子上，我立马安排人把线塔移走。
    王梓明两个女人较上了劲，心里着急，打断她们对严小涵说，严总，关于类似情况的协调，市里有文件，谁家的孩子谁抱走，你电业局身就是政府的电业局，还要什么补偿？说着，从包里掏出盖有大印的文件，准备放到她桌子上。严小涵神经质地一摆手，叫道，别往我桌子上放，我不！我只认钱。
    王梓明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顿了顿，只好又灰溜溜的收了回来。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把这个女人骂了好几遍。妈的真想把她扒光了，踩在地上，拿根皮鞭狠狠地抽她，抽得她满地打滚，惨叫求饶。
    不过这只是王梓明的意淫，眼前的严小涵依然是凛然不可侵犯。叶菡气不过，上来拉了王梓明一把说，王主任，我们走，和这种人，没什么道理可讲。
    严小涵撇了撇嘴，很轻蔑地说，哎呦，王梓明，有人心疼你了哦。可惜我当年没和你结婚，却嫁给了太监贺方，白白浪费了几年的青春。
    面对女人的挑衅，王梓明虽然心里生气，但有点老虎吃天无法下手。叶菡严小涵实在太嚣张，也生气了，干脆紧紧挽了王梓明的胳膊，说，是啊，我就是心疼他，我就是喜欢她，爱他，我心理又不变态！
    严小涵像是被捅到了神经，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里也掠过一丝异样的东西。但她瞬间就恢复了冰冷的气质，一字一顿地说，哼，他王梓明又不是省长，又帮不了你，你何必呢。
    叶菡身子一震，忽然间呆住了，半张着嘴巴，好像不相信严小涵刚才说过的话。王梓明这会听的不是太懂，正想着她们说的“变态”、“省长”是什么意思，却见叶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捂着脸，转身就往门外走。王梓明惊骇，严小涵，严小涵还在那里冷笑，说，就这样的心理素质，还当什么局长，就知道卖逼。王梓明怒目而视，说，严小涵，你你你，太过分了吧？严小涵忽然向他挤出了一个笑说，王梓明，这么多年你还没变，身体上去好强壮。王梓明狠狠地盯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严小涵在他身后说，要想让我让步，你得好好求我，我等你电话。
    下楼赶紧去追叶菡，叶菡已经出了电力公司大门了。王梓明启动车子追出去，到她在长着成排女贞树的人行道上大步走着，边走边抹眼泪。王梓明把车停在她旁边，摇下玻璃叫她，叶局长，上车吧。叶菡充耳不闻，还是一个劲地往前走。王梓明只好把车在她前面停下来，下车等着她。叶菡也不他，擦肩而过的当儿，王梓明伸出胳膊挡住了她，说，叶菡，和一个泼妇生气，不值得。叶菡眼睛红红的，赌气还要走，王梓明抓了她的胳膊。叶菡挣了一下，很听话地上车了。到了车上，眼泪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掉。王梓明不知道严小涵到底戳到了她的什么痛处，也不敢问。快到单位的时候，叶菡突然问他，王主任，你们是不是什么都知道？王梓明很奇怪地说，知道什么？叶菡很灰心丧气的样子，说，别骗我了，你肯定什么都知道，你是在装作不知道安慰我。
    王梓明如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诚恳地说，叶菡，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个漂亮、理性、心底善良的女人，能和你一起工作我很开心。
    叶菡慢慢恢复了过来，小声说，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可能是觉得话说的暧昧了点，又赶紧接着说，这个严小涵，太蛮横了。王梓明说，不怕，我专门爱收拾这种蛮横的女人，一定让她乖乖地把线塔移走。叶菡没吭声，过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只要你舍得自己，应该好使。王梓明还想再问问她为什么这样说，叶菡却死活不往下说了，只是说，你我眼睛肿不肿？王梓明回头了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说，不肿，不过有点象青蛙眼。叶菡破涕而笑，在他肩上捶了一拳说，讨厌。又说，梓明，今天的事情谁也别说啊。王梓明说放心，我守身如玉。叶菡笑起来，说，是守口如瓶吧？王梓明说对对，是守口如瓶，一个意思。
    回到办公室之后，王梓明在电话里向图画汇报了上午的情况。图画说，怎么是这个女人啊，难办。王梓明没想到“难办”两个字会从一向势如破竹的图画嘴里说出来，再一次意识到严小涵的能量。向图画表态说，请图市长放心，我会有办法说服她的。图画说，悠着点，不要和她正面冲突。王梓明说，知道了。
    刚挂了电话，手机响了，是尹红妹打来的。尹红妹去灾区后，市里果然暂缓了对她的处理，她算是巧妙地逃过了一次大劫难。可能是抱着立功赎罪的心态，或者是确实要为灾区人民做贡献，尹红妹的工作十分卖力。作为援建小组唯一的一位**志，她也和男同志一样，整天穿着一件宽大的迷彩服，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显得英姿飒爽。她负责财务及后勤保障工作，办公室设在一片烂泥塘里，一天三顿做几十个人吃的饭，很辛苦。援建地类似高原气候，云层稀薄，太阳光很强烈。尹红妹没去多久，脸庞就被晒黑了。不过上去别有韵味。和王梓明的联系，主要是短信彩信什么的，打电话还是第一次。她在电话里说，梓明，说话方便吗？王梓明哦了一声，了叶菡，叶菡说，要不我出去？王梓明朝她摆摆手，拿着手机到了阳台上，说，红妹，现在方便了，你说。
    尹红妹说，有一事相求。崔定的公子要结婚了，你的红包送了吗？王梓明说，还没有。尹红妹说，那正好，你帮我送个红包，等我回去还你钱。王梓明说，还什么啊，要包多少？还是？
    尹红妹的电话里有呼呼的风声，显然在野外。她嗤了一声说，梓明，你傻啊，给市委书记送红包，只送一千？多少人都借此机会大送特送呢，你真是榆木脑袋。
    王梓明说，那要多少，一万总算是不少了吧？
    尹红妹说，后面加个。王梓明差点跳起来：十万？你疯了？
    尹红妹咯咯地笑，说你才疯了呢。就这我还觉得拿不出手呢。梓明，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办就是，其它不要多问。你要是手头没这么多钱的话，我交待一下孟经理，你找她拿钱。
    王梓明当然不会去向孟佳荫借钱，说，钱不成问题，关键是你这样做，不就是变相行贿了吗？被崔书记退回来，就不好了。
    尹红妹说，要是他把钱退回来，我就把那些钱全部吃了。梓明，什么年代了，你脑瓜子还那么僵化。你想啊，别人都万万的送，我们送几百几千，是什么概念？效果肯定是很明显的，不信走着瞧。
    王梓明心想，自己还是崔定的恩人呢，也许没必要送这么多钱给他。可是要替尹红妹送的，尹红妹是万，自己怎么好意思比这个数少？踌躇起来。那边的尹红妹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梓明，别犹豫了，你也送万，没钱的话你先筹借一下，等我回去赞助你。听我的，没错。
    王梓明只好答应下来，心想当官真**好，自己的妹妹结婚才拿了一万出来，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儿子结婚，自己却要耗费几年的工资。
    尹红妹又交待说，不要送现金，你办两张卡，密码附张纸条粘在上面，然后再装进一个小红包里，分别写上你我的名字。记住是小红包，红包越大越没戏。王梓明又问她，什么时候去好？崔公子的婚礼是下周。尹红妹说，你现在去就已经不早了，多少人都已经捷足先登了，好今晚就去。王梓明说，好吧。
    回到办公室坐着，心想，万啊，哪有这么多钱，找人借也来不及啊。朋友同事之间，谈什么都好，就是别谈钱，谈钱伤感情，更别说借钱了。猛然想到了安红送的那张卡，就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拿了出来。就用这个救救急吧，等尹红妹还了钱，再慢慢补上，把卡还给安红。
    王梓明打算的很好，但他没想到，一旦从卡中取了钱出来，就再也没想到真的把卡还给安红了。这实际上就等于他已经收下了这万。他和安红之间的“合作”“双赢”就此拉开了帷幕，他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有钱人。
    说干就干。下午，去银行办了两张卡，把安红那张卡上的资金转了万出来，分别转到两张卡上，密码一个是六个，一个是六个。反正密码还是要被改的，越简单越好，不能让领导太费神。王梓明拿着那两张薄薄的银行卡出来，想象着他们今晚就要易主了，心里就像被剜走了一大块肉似的。他还存在一个幻想，那就是尹红妹的卡崔定收下了，独独把他的卡退了回来。崔定也许会对他说出真心话：梓明，你是我的恩人，我报答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要你的钱呢？可别再干这种傻事了。王梓明假意推谢一番，也就把卡收回来了。
    下午下班回到家，保姆小青正在逗宁宁和静静，兄妹两个笑的咯咯叫。王梓明现在幸福的时刻就是抱自己的一对宝贝了，把两个都抱在怀里，左拥右抱，亲个不停。孩子们已经会叫爸爸妈妈了，这让王梓明兴奋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肩上的责任。作为户主，他要做的事情还多的很。
    腰里系着围裙的小梅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招呼他洗手吃饭。唐小梅已经开始上班了，并且上班没几天就被提拔，做了科室的副主任。崔定上周到二院视察，还点名会见了她，可见首长效应还是很明显的。唐小梅她对当官不感兴趣，还坚持做她的急救工作。
    吃着饭，唐小梅说，医院号召党员二次为灾区捐款，捐款多少不限，自己掌握，问王梓明该捐多少合适。王梓明想了想说，不少吧？唐小梅说，罗娟都要捐呢。言外之意是自己也不能比这个数少。王梓明说，那就好了。想起自己兜里的两张银行卡，一张就是万，还不是捐往灾区，怎么都觉得憋屈。
    吃过饭，给小梅说了要去崔书记家坐坐，就开车去了桃李苑。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送钱，虽然说是结婚贺礼，但他觉着，这就是标标准准的行贿，不过是披上了个冠冕堂皇的外衣而已。

崔定还住在桃李苑，是他做教师的妻子杨静单位的房子。市里当然有专门提供给市领导的房子，在高档的御花园，但崔定一直没去那里住，而是把房子让给了一位离休老干部，这让他赢得了一定的好名声。
这个小区王梓明并不陌生。想当年他为了找到崔定被陷害的证据，曾经几次深入此地秘密侦查，费尽周折，终得到了那段关键的录像，才把崔定从监狱里捞了出来。按照这个道理来讲，崔定是应该感谢他一辈子的。但王梓明没这个奢望，当年他之所以那么卖力，不过是要完成图画交给他的任务而已。至于单单去救一个崔定，他根没什么兴趣。
崔定家的楼下，停满了高档轿车，有来的有走的，络绎不绝。王梓明把车远远停了，怀揣着那两张轻飘飘又沉甸甸的银行卡，在车上平静了一下，想了想见崔定该如何说，然后鬼鬼祟祟地下了车。他低着头，沿着路灯的灯影走着，感觉像做贼似的。妈的明明是给人送钱的，还要这么心虚，花这么多钱也找不到做大爷的感觉，相反比孙子还孙子。
还没走到楼洞口，就见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穿着打扮和走路的姿势，官应该不小。仔细一，是青龙县县委书记刘云和县长李清源。王梓明这会谁也不想碰见，赶紧往路边闪了闪，闪在一辆奥迪后面，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起来，好像在找号码的样子。刘云和李清源肩并肩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好像在说工作，很亲密很团结的样子。刘云说，婚宴的事就别让大老板操心了，县里全包好了……李清源马上附和道，我听刘书记的……
待两人走远，王梓明才从黑影里闪出来。后面，又有两辆车停了下来，害怕又是熟人，赶紧快走几步到了楼门前。刚要伸手按对讲门铃，门却自己开了。王梓明一，门里面站着一个人，再仔细一，竟然是市委秘书长臧奇松。赶紧叫了声臧秘书长好。臧奇松好像对他不大熟悉，伸出宽厚而温暖的手掌和他紧紧握了，地下党接头似的，压低声音问，你是？王梓明自我介绍说，我是建委的王梓明。臧奇松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啊呀，王主任，我这记性。说着，迅速把右手里的一个小册子拿在眼前，翻到建委一栏，可能是在王梓明的职务和级别。《 书．M .o纯》罢，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说王主任，请吧，今晚人太多，咱们以后有时间好好聊聊。王梓明答应着说，好好，请臧秘书长多多关照。说着，抬脚就要上楼。臧奇松咳嗽了一声。王梓明觉得不大对劲，猛然发现臧奇松的手臂没往楼上指，而是指向地下室。吃了一惊，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崔定家不是在二楼吗？脚步迟疑着。藏秘书长很迷人的微笑着说，王主任，楼下请，杨老师在地下室。说完又加了一句，不好意思啊，实在忙不过来。
王梓明一瞬间就明白了，原来自己的级别不够上楼，不够去面见崔定，而只能去地下室见见他的夫人。巨大的失落旋即转化成了耻辱，真想一走了之，把门摔的响一点。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的脸上还是堆满了比哭还难的笑，收回那只已经跨上了一个台阶的脚，点头哈腰地说，知道了知道了，谢谢臧秘书长。说着话，又有人进来了，王梓明涨红着脸，老鼠似的钻到地下室去了。心里说真是狗眼人低啊，不说救命之恩了，我怀里可是揣着万真金白银的啊。万都没有上楼的资格，都不能见崔定一面，他奶奶个胸！
地下室里也是人来人往。大家见面，都不怎么打招呼，互相点点头，会心地一笑，就过去了。越是怕，狼来吓，偏偏又见副主任包清泉迎面走来，躲都没处躲。包清泉到王梓明也被请到地下室，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伸出手来和他握手，抿着嘴，低低的叫了声王主任。王梓明嗯了一声，也没他，随便带了一下他的手，就松开了。
崔定家的地下室面积不小，整的像个小客厅似的。夫人杨静面色红润，气色好的很，和那时候到处上访告状的她判若两人。此刻她正送着几个人到门口，一转脸发现了王梓明，哎呀叫了一声，说梓明，你这孩子，怎么也来了？语气中既有自己人的佯怒，又有褒奖。王梓明对杨静的印象比崔定好，起码她见到自己的时候，还是很热情的，显然没忘记他的恩情。
王梓明笑着说，杨老师，昊昊的大喜事，我不来会行？沾沾喜气和贵气啊。杨静很亲热地伸手揽了一下他的腰，说，梓明你太客气了，昊昊一直说你好呢。赶紧进来坐，进来坐。兰兰，倒水。兰兰是她家的小保姆，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非常利。
王梓明进门一，屋子里已经坐着几个人了。门口靠着东墙的地方，放着一个脸盆架，一个大红的瓷盆里，各种大大小小的红包堆的小山似的。知道这是让来人上贡的地方了，就从怀里摸出那两张带着自己体温和汗味的卡来。怕杨静不清楚，用慢动作放了进去。杨静做出要阻止的样子，连声说，不用不用，梓明你这孩子，真不听话！说着，很亲昵地翻了他一眼。人太多，王梓明没心思在这里喝茶，也没心思再说些什么，就对杨静说，杨老师，今晚客人多，我就不多坐了，这几天有需要我的地方，你随时打我电话，我随叫随到。杨静马上做出送客的姿态，说，喝口茶再走嘛。说着，已经把王梓明送出了门口。马上又有人进门了，杨静连再见都没空说，又去忙去了。
从地下室上来，到臧奇松还在那里忙着接客。一个堂堂市委秘书长，竟然扮演这角色，也太下三了点吧。但臧奇松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一边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和大小官员接头，手臂或指向楼上，或指向地下室，背上的衬衣都被汗水打湿了。王梓明感叹道，真是人民的好公仆啊。
到王梓明上来，臧奇松又一次亲切地和他握手，说，老弟，照顾不周啊。王梓明觉得他手心里都是汗，腻歪歪的，说了声秘书长您忙，我先告辞了。逃也似的走了出来。到车上，先拧开一瓶矿泉水把手狠劲洗了洗。
开车往家走着，还在担心着。脸盆里的红包那么多，不会被弄错吧？要是被张冠李戴，那就可做了冤大头了。猛然想起忘了给杨静说一下，还有尹红妹的呢。心里懊丧的不行，不过又想到反正红包上写有名字，人去不去一个样，去了不是也见不着崔定吗。虽然是这样想着，但心里终究是空落落的。万啊，不吃不喝也得上三四年班才能积攒下来，就这么一眨眼没了。操。
回到家，小梅和孩子们都睡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胡思乱想的。一会想，崔定知道自己送了万后，会不会很生气，把他叫去声色俱厉地批一顿，然后让他把卡收回去？一会又想，如果他收下了，会不会对自己的仕途有什么帮助？又想到十万元钱已经让自己如此纠结了，刘云李清源他们，会不会送的更多，把自己的那十万给淹没了？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连做梦都是在操心这个事情。
第二天起床，头晕乎乎的。到了班上，叶菡几个人都已经到了。叶菡到他，脸竟然红了一下。王梓明想起她和严小涵之间的唇枪舌剑，为什么严小涵一提到“省长”两个字，一向沉稳的叶菡就瞬间乱了方寸呢？不过这个问题，王梓明实在不想深究。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故事，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想的太多了，累。拧开杯子盖准备倒水，才发现水已经倒好了，还泡了铁观音。肯定是叶菡的功劳了，了她一眼，叶菡脸红红的着电脑。
想起应该给尹红妹回个话的，就又到阳台上拨通了她的号码。尹红妹气喘吁吁的，接通就说，梓明，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刚刚又发生了一次大的余震，我到山上冒白烟了！王梓明听得那边有人在乱嚷嚷的叫，虽然没身临其境，也感觉到了紧张气氛，说红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不要呆在山脚下，有动静的话你跑快点。尹红妹哈哈笑着说，没关系，我命大着呢，再说来到这里之后，我已经把生死到很淡了。真的梓明，如果你能来，你就会把我们孜孜追求的一些东西的很淡很淡，才会明白生命的真正意义，并不是我们想要的那些东西。王梓明说，是的，我就是要告诉你，我们不想要的东西----那万元已经于昨晚送出去了。但我没有资格上楼，只是到了地下室，交给了崔夫人。尹红妹说，这个无所谓的，关键是送出去就好。梓明，你不要患得患失，我们这也是在做投资呢，你做个生意也得扎吧？等着吧，我们得到的，肯定会比这万元更值钱。王梓明说，嗨，你不是已经不想要这些东西了吗？尹红妹嘿嘿的笑着说，可我还是个俗人啊，你也是。讨厌。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不久，接到一个电话。号码，不太熟悉。接通了才知道，竟然是臧奇松的。臧奇松很亲热的样子，说，梓明啊，忙不忙？
王梓明听臧奇松的口气如此亲切，受宠若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的笔直，说，臧秘书长好，我不忙，您有什么指示？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着他。
臧奇松说，哈哈，指示谈不上。大老板有交待，让你上来一趟，他在办公室等你。

王梓明听说崔定要见他，心里猛地一激动，马上联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万元的两张银行卡。《 书．M .o纯》来自己的猜想没错，崔定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是一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之人，他肯定是念及自己对他的恩情，要退他的这份重礼了。不说尹红妹那万，自己的万他显然是不会也不应该收的。来正纠结着怎么把窟窿补上把卡还给安红呢，这下好了，省得自己再东拼西凑了。想到此，心情很轻松，就像马上要去白捡万似的。不过转念一想，礼多人不怪，自己还是要装作真心实意地谦让推辞一番的，如果实在推辞不了再说。
挂了电话，已经出门了，又觉得少点什么，转回来，对着白河李长庚和叶菡说，崔书记叫我，部里有什么事你们三个处理一下。叶菡不易察觉地笑了笑，淡淡地点了下头；白河和李长庚来就伸长耳朵在听他的电话，这会听说是去见市委书记，马上对他肃然起敬的样子，争着说，王主任你只管去吧，这里有我们呢。其实王梓明知道，指挥部这会也没什么事，再说不就是楼上楼下的功夫吗？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在他们面前端端架子，借市委书记召见抬高一下自己而已。在官场里混，如果没有一定的背景，工作再努力也会被人瞧不起。所以即使没有什么背景，也要装作很有背景的样子，越高深莫测越好。
崔定办公室在十楼，下电梯左拐再左拐。别的市领导门口都挂有很庄重的牌子，牌子上写着职务：市长、副书记、副市长、政法委书记什么的，唯独崔定的办公室门口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挂。这好比是军衔，中将上将什么的都比肩膀上的星星，真正的大首长只穿没有领肩的普通军服。不过市委书记当然没法和首长比，他们办公室门口不挂牌子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防止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防上访、防有人闹事、防骚扰等等，并且也确实有效果。这也可以说是我党工作中一种与时俱进的锐意创，是一种宝贵的经验财富。于是乎县委书记们也纷纷效仿，并且创意不断。比如广林县县委书记匡正廉办公室门口挂着“档案室”的牌子；空降到青龙县接替师大奎的刘云，办公室门口则挂着“小会议室”的牌子，甚至还有挂“仓库”的，不一而足。除了批上迷彩伪装，还有不少当官的在自己办公室外面设了几道明岗暗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可见现在的党群、干群关系，已经恶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王梓明下了电梯，刚拐过一段走廊，就到臧奇松站在崔定办公室门口，向这边张望着，好像是在等他的样子。赶紧紧走几步，几乎是小跑着迎上去。《 书．M .o纯》臧奇松老远就伸出手来，热情地和他握手，另外一只手还轻扶着他的胳膊，和蔼地说梓明，来啦？口气亲切，就像是自己人。王梓明来和他不怎么打交道的，只是听说此人是市政大楼上面玲珑的一个人，深谙为官之道，并且城府极深，深受崔定器重。热闹的地方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臧奇松年轻时候就开始脱发，到现在，他的大脑袋也是大楼上油亮的，用调侃的话说，走夜路都不用拿手电。偏偏他又是络腮胡子，相当浓重，于是就有人偷偷拿他开涮，说他是“一头好脸，一脸好头”。不过拿人家的这个小缺陷开涮，多少有点不道德的意思，臧奇松确实是一个人才，官场奇葩，非常适合做他目前这个角色。
臧奇松没让王梓明自己进崔定办公室，而是亲自把他领了进去。崔定的办公室当然也是套间了，外间坐着他的专职秘书，名叫杨帆，一个面色白净的年轻人，很机灵的样子。他们进来，赶紧站起来叫了声秘书长。臧奇松嗯了一声，都没他，领着王梓明到里间门外，敲了下门，不等里面说“请进”，就推开门进去了。
这是王梓明第一次来崔定办公室。他的第一感觉是平淡中透漏着奢华。真正的红枫木地板，红木班台，红木书柜，红木沙发，就连办公桌一侧的那个巨大的舵轮，也是红木的。再加上崔定背后那两面红艳艳的党旗和国旗，整个办公室完全是红色格调，很吉祥。同样红光满面的崔定正坐在党旗和国旗前面呕心沥血地批阅文件，眉头微皱，表情凝重，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态。崔定的眉毛很浓，眉梢很锋利，皱着眉的时候，两条眉毛就像是两把出鞘的利剑，让他不怒而威。
臧奇松领着王梓明走上去，轻声说崔书记，梓明同志到了。崔定并不抬头，也不说话，龙飞凤舞地在一个文件上批着什么，字大的箩筐似的，但笔法非凡，力透纸背。批完了也不签名，而是在“呈崔定书记阅示”一行中自己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日拉一声在圆圈和落款位置划了条直线，这就算做自己的签名了。王梓明心想，你们开会开的又臭又长，批阅文件倒是连个名字都懒得签。
签完了这个文件，崔定才抬起头，了王梓明一眼，王梓明赶紧很恭敬地叫了声崔书记好。崔定面无表情地说，哦，好，先坐。说着，又开始批文件了。领导们果然是日理万机啊。王梓明在南边靠窗的沙发上虚虚的坐了，臧奇松向他做了个“你坐”的手势，无声无息地退出去了。秘书杨帆进来给他倒了水，又给崔定的杯子里加了水，也退出去了。
王梓明尽管有心理准备，并且自己和崔定早就有一定的交情，但置身于他这豪华气派的办公室，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局促。尤其是崔定批阅文件时的凝重表情，让他感觉很压抑。趁着这几机会，他悄悄又把崔定打量了一遍：头发乌黑，印堂红光闪现，两耳大而有垂，两道剑眉，宽口阔鼻，果然是贵人之相啊，难怪能官至市委书记。其实王梓明是带着先入为主的眼光去打量他的，就像是“疑邻偷斧”，怀疑邻居偷了自己的斧子，他走路说话都像是小偷；等知道冤枉了他，那么再他走路说话都像是正人君子了。
崔定终于批完了文件，放下笔，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又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这才把目光投向了王梓明。王梓明不自觉地把身子坐的更直了，等着崔定发话。万的效应，究竟会是怎样的呢？王梓明做好了各种准备。挨批评、假意推辞，极不情愿地把卡拿回来，或者崔定不退他卡，而是暗示将重用他等等。
崔定的眉头舒展开了，但依然是很威严。在王梓明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中气很足：梓明啊，在指挥部工作，还适应吧？
王梓明毕恭毕敬地答道，报告崔书记，指挥部虽然忙点，但我已经适应了，并且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锻炼，各方面都有了一定的提高。我非常珍惜市委给我的这次锻炼机会，将会用大的努力，坚定不移地贯彻市委旧城改造工作精神，把这项工作做好，让市委满意，让市民满意。
王梓明故意没说“政府”两个字，一再强调“市委”，寓意自己只听崔定的。崔定的脸色果然缓和了好多，说，好，好，不错。
王梓明说，谢谢崔书记，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厚爱。
“厚爱”一次王梓明发音相当重。说话吗，就得掌握重点。
说完了这些，崔定好长时间都没再说什么。王梓明等待着，心里霍霍地乱跳，虽然开着冷气，还是觉得手心脚心都是汗。接下来，崔定要说那两张卡的事情了吧？
正这样想着，就到崔定慢慢拉开了抽屉。他要拿卡了！王梓明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浑身的血一个劲地往头上涌。要是他生气了，自己可就完蛋了。给领导送这么多钱，只能说明自己工作能力不行，需要走旁门左道。王梓明可不想给崔定留下这么一个坏印象。
不过崔定从抽屉里拿出来的不是银行卡，而是一把做工精致的木梳，也是暗红色的。就好像王梓明不存在似的，崔定自顾自地一下下梳理着头发，很享受的样子。
王梓明的心又扑通一声掉了回去。虚惊一张啊。都说伴君如伴虎，自己就伴了这么一小会，就觉得够折磨人的了。他悄悄调整着气息，以使自己上去更平静些。
崔定又开口了：你和尹红妹在一起工作过？
王梓明的心又揪了起来。崔定的这句话，显然是有来由的，那就是昨晚自己替尹红妹送上的那张卡。王梓明略一思忖，马上就明白了崔定这句话的意思，他是在投石问路呢。领导们收钱是讲究艺术的，不是盲目收的，不该收的当场严词拒绝，收了的，该退的退，该上交的上交，该转入廉政账户的转入廉政账户，只有他们认为关系牢靠的，确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才会笑纳。你王梓明我信任了，可尹红妹这人怎么样？你们关系如何？你替她送上这么多钱给我，牢靠吗？这才是崔定此刻关心的问题。
明白了崔定的心思，王梓明就可以对症下药了。他身子往前倾了倾，万分诚恳，掏心掏肺地说，崔书记，您放心，我和尹红妹在一起工作过两年，我用人格担保，这个人是个君子，可交。
“君子”“可交”，四个字就把意思完全表达出来了，王梓明暗暗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崔定果然是微微颔首，嘴角甚至出现了一丝笑意，来是非常满意王梓明的回答。他梳着头说，好，好，红妹不错。
王梓明一直等着崔定开口说银行卡的事，但他好像根就不知道这回事似的，也根没有提起的意思。别说提起了，就连别的什么话也没有，就那么慢条斯理地梳着头。王梓明被这压抑的气氛搞的直喘不过气，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崔定好久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意识到谈话结束了，就说，崔书记，没别的事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了。崔定这次反应挺快，立马说，啊，好，好吧，我一会还要去开个会。说着，已经站了起来。王梓明也只好站了起来，说崔书记您忙吧。往外走到时候，感觉双腿软绵绵的，都走不了直线了。
从崔定办公室出来，王梓明失落的要死。万啊，就换了两个“不错”，你王梓明不错，尹红妹也不错。靠！
秘书长臧奇松的办公室和崔定错对门。都说衙门深似海，现在没衙门了，但政府机关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还是比海还深。就拿整个市政大楼上，开门办公的除了办公室、收发室，基上就剩下臧秘书长了。这也难怪，为主要领导服务嘛，要做到随叫随到的，并且还要及时掌握领导门前的动态。王梓明刚从崔定办公室出来，臧奇松就到了，也从自己办公室走出来，笑呵呵地说，梓明，谈完话了？
王梓明心想，是谈完了，不过崔书记总共也就说了多个字。当然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就装作很受宠的样子，笑着说，是啊，谈完了，谢谢秘书长关照。臧奇松又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想说什么，又没说，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两个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