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章节 第四三四章 这钱我收了

    陈局长把一包方方正正的东西放李向东的办公桌上时，李向东“哈哈”笑了起来。其实，陈局长一进他的办公室，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又是急着关门，又是皮笑肉不笑的，他就猜到他可能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李向东看着办公桌上那包东西，想起陈小雨说拍砖的话，就说，真有点像砖块。他拿砖块似地拿起那名东西挥舞了一下，笑笑问：“多少？”

    陈局长说：“十万。”

    李向东说：“你也太小气了吧？”

    陈局长愣了一下，忙笑着说：“我也向你学习，分两次支付。”

    李向东笑着说：“你也太斤斤计较了，你还担心我不会给足你吗？”

    陈局长苦笑着说：“其实，我也不想分两次，这主要是不好出帐。”

    李向东说：“这有什么难？你可以在班子会上说，宣而广之。像我们这样的部门，手里有审批权，但那钱都是审批给别人化的，自己穷得当当响，你们也应该体谅体谅我们，支持支持我们。”

    他说，这么说，他们应该不会反对吧？

    他说，这么说，你不就名正言顺了，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了。

    陈局长有点不明白李向东话里的意思，说，这怎么能摊开来说。他说，你放心，绝对安全，绝对不会给你留尾巴。

    李向东说：“我不担心这个，不担心什么留不留尾巴。”

    他拿起电话，拨给陈小雨。

    其实，他早考虑好了，市政府办这种清水衙门不能只是管钱，不能只是干活，也应该想点办法弄点钱，手里有了自己的钱，有个上下往来的，接待接待也方便，加班赶任务，发点补贴，也好调动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你总不能只要大家拿死钱，要人家干了八小时，还总要人家多贡献加班加点赶任务吧。

    目前，这改造工程就忙的大家要经常加夜班，就是文印室，每天工作量就比平时多了近一陪。

    这段时间，他经常想起市（县）长曾说过的一句话，弄猴的弄完猴，还要给块糖吃呢！他不能总要他的部下讲贡献，也要想办法弄块糖给他们吃吃。

    李向东手里拿着五千万的审批权，想要弄块糖还不容易？

    因此，李向东和秘书长商量，市政府办也要弄点小钱，至于怎么弄，不用秘书长操心，由他想办法。但是，每一笔弄进来的钱怎么支都经秘书长同意，也就是说，李向东化每分钱也要秘书长同意，秘书长自己化却未必要李向东同意。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

    秘书长便半推半就，说：“你觉得有这必要，我也没意见。你就去办吧！”

    当然，李向东也不傻，要陈小雨管理这笔款，从中又可以清楚秘书长使用的每一次开支。

    这会儿，李向东就是想叫陈小雨来收了陈局长放在办公桌上那砖块。

    陈小雨进来的时候，李向东已经把那砖块收起来了。

    他对陈小雨说：“你去开个收据，写你父亲他们局支持我们市政府办十万元。”

    陈小雨问：“收现金还是转帐？”

    李向东说：“收现金。”

    陈小雨站着没动。

    李向东问：“你还站着干什么？”

    陈小雨说：“这不合适吧？”

    李向东说：“有什么不合适？下面的单位支持市政府办有不合适吗？”

    陈小雨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这程序有点那个。如果是别人，开这收据也没什么，但是，由我开这收据，就不合适了。既然是支持市政府办，最好不要儿子给父亲开收据。”

    李向东就笑了，对陈局长说：“你看看你这儿子，这点细节都想到了。”

    他问陈小雨，你认为程序怎么走人家才不会起疑心？

    陈小雨说：“还是转帐吧。收据虽然是我开的，但是那钱却是转进市政府办的帐里，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公事公办了。”

    李向东说：“就按你说的办，就转帐。”

    陈小雨出去后，李向东便把那砖块还给了陈局长。陈局长尴尬地笑笑，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这么偷偷摸摸了。早知道这样，我一次过给你二十万。李向东就笑了，说，现在也不晚嘛！我叫陈小雨开张二十万的收据就是了。

    这是李向东掌握着五千万收的第一笔钱，后来，他想，不能总坐着等别人送，自己也应该主动一点。再遇到有单位要拨款，李向东就把电话打过去了，要他们支持一下清水衙门的市政府办。他也不要多，两三万就够，不收现金，直接把钱转到市政府办的帐上。他给别人拨个百八十万的，要人家支持个两三万，人家也没什么异议。他感觉这个作法就像在古兜镇那会儿，找各部门单位弄钱支持古兜镇的三大农业基地。

    钱到了帐上，李向东自己不用，即使发放加班补贴，李向东也不比别人多拿，倒是因为手里有了钱，一些事办起来也方便了，也心宽了。有一次，张志东要出差，李向东就和秘书长商量，是不是给张市长弄点出差补助。

    秘书长想了想问：“他会要吗？”

    李向东笑笑说：“试试吧，出差补助嘛！”

    秘书长也不是不想巴结张市长，只是对李向东不放心，担心他借这名，出差补助没送到市长手里，却自己放进了口袋。又担心这张市长收了钱，只感谢他李向东，没领自己的情。

    李向东似乎猜到了秘书长的心思。他说：“这钱还是你给他吧！”

    秘书长那敢，他和张市长什么交情？冒冒然的给张市长送钱，被他骂个狗血喷头就太不值了。

    李向东说：“那就只好由我去试试了。”

    他说，如果，我被张市长骂回来，你可得给我解释解释。

    他说，如果成功了，你逮着机会，也问一问他，也好证明我有没有给他，否则，我放进了自己口袋，你也不清楚。

    秘书长脸红了红，说：“我相信你，当然相信你。”

    张志东出差前的一天晚上，李向东就试探性地把一万元放到他的茶几上。他不敢给得太多。他说，你这一出差，化钱的地方多，但有些钱又不好回来报帐，我就想了点办法，给你弄了点出差补助。

    张志东看着李向东，问：“你这钱哪来的？”

    李向东便把钱的来历说了，说是人家支持市政府办的。

    张志东很严肃地问：“你自己拿了多少？”

    李向东说：“我从不拿这种钱。如果我拿了，怎么好意思只给你这么少？”

    张志东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很希望你拿吗？很希望通过你伸手叫下面要钱吗？”

    李向东从没见张志东这么严厉，就不敢嘻皮笑脸了。

    他很认真地说：“我不是那种贪钱的人，不是自己的钱绝不会多拿，绝不会在这方面给你丢脸。”

    张志东说：“坐吧，坐吧！你也别太紧张。”

    他说，办事有时候就是要灵活一点。

    他说，这手里的权应该用的时候，也要用好了。当然，不能只是为了自己。

    李向东松了一口气，想张志东会收下这出差补助。

    出差回来，张志东问秘书长知不知道出差补助的事？秘书长连连点头说知道，说是他叫李向东送给他的，说是他想到这办法要李向东这么弄钱的，说那钱总不能看着流到别人手里自己部门一点好处也没有。领功讨好领导的事谁都抢着干！

    从这一点，张志东却证明了，李向东并没有利用手里的审批权，中饱私囊。当然，这些李向东都不知道。

    后来，张志东又主动叫李向东要了几次出差补助，李向东也不傻，那出差补助的分量便加了许多，只是心里对张志东却有了一些想法。这些想法，对谁也不能说。

VIP章节 第四三五章 无底洞

    李向东请黄和陈坚到地级市吃了一顿饭。一则向他们陪罪，觉得自己为绮红的事，伤了他们的心，伤了兄弟感情。一则也想大家聚一聚。毕竟，在地级市聚最好，这里是中心点，黄从市（县）来和陈坚从省城来，路程都是一样的。

    他在电话里说：“也好让你们知道，我在这混得怎么样！”

    黄说：“听你这口气，好像混得很满意。”

    李向东说：“主要是想清楚了很多事，不想再让自己像以前那么累。”

    黄说：“说具体一点。”

    李向东说：“以前，我总是太低调，做事总担心自己太冲了，怕得罪了什么人。现在，我是不管这些了，高调也好，低调也好，只要心里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人家看着舒服也好，不舒服也好，自己不再计较。怎么才能让人家舒服呢？你上面有人罩着，人家心里怎么都不会舒服。”

    黄笑着说：“这可能就是当大官要具备的底气吧？”

    李向东说：“你是说，我可能要当大官了？”

    黄说：“不是吗？”

    李向东连连摇头，说：“我这官至少还有两年才能升，这才刚升了正处，没两年，不可能升到副厅。再说了，这正处也正处得别扭，一看就知道升副厅没戏。”

    陈坚说：“不管怎么说，升了官还是要祝贺一下的。”

    三人便碰杯喝酒。

    李向东说：“说心里话，我现在是穷开心，死要自己开心，我倒觉得，官大不大没关系，像你们这样最好，只要是一把手，总能干自己想干的事。”

    他说，我越来越感觉一点意思也没有，总在执行别人的意图，总在干别人要你干的事。那些事，其实未必是你想要干的事，然而，你却要干到最好。

    他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个傀儡，一个有点思想的傀儡，只能通过干好别人的事证明自己，让自己得到一点儿满足。

    他说，以前在市（县）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到了这里还是这样。

    黄说：“其实，在官途，哪个人不是傀儡？哪个人不是在干别人要你干的事？”

    李向东说：“不一样，不一样。”

    他说，虽然，你也要执行上级领导的指示，但是，你却可以用你的方式用你的能力去执行领导的指示精神。

    他说，至少，你可以按你的思路去干。比如，你当了那个城郊区委书记，你就不一定要像别人那样化大力气搞招商引资。你可以根据自己的性格特点，抓管理，抓稳定，抓和谐。

    他说，我可以吗？我不可以。我感到自己就像一个耍笔杆的，写领导讲话的，总在揣测领导想说什么，喜欢说什么。然后，就投其所好，帮他弄出个讲话稿。

    黄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怎么觉得你那想法好像有点不好理解。很多时候，那些笔杆子不是都沾沾自喜，都说领导是他们的傀儡，他们想要领导说什么，领导就在会上说什么。”

    陈坚却说：“你对张志东是不是有点失望？”

    李向东看着陈坚不说话。

    黄问陈坚，说：“你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陈坚笑而不答。

    李向东问陈坚：“你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陈坚说：“有吗？好像没有吧。”

    他说，喝酒，喝酒。他说，李向东，你就只叫我们来喝酒吗？怎么没有女人？没有女人喝酒，一点意思也没有。李向东说，女人多的是，到处都有。黄不傻，知道陈坚是故意把话题扯开了，知道李向东也故意回避。刚才陈坚那话里隐藏着某种他不知道的奥妙。这种奥妙李向东应该也知道了。然而，他们都不说。

    陈坚继续着女人的话题。他说：“李向东，你这家伙，又恢复自由身了。我真的很羡慕你，一会儿身边围着两个漂亮的女人，一会儿，又都没有了，你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李向东说：“不了，不了。我不再想让女人的事烦恼了。”

    陈坚“哈哈”笑着说：“难道你再不要女人了，难道从此以后，只要自己吃自己？”

    李向东说：“你这人好变态，真的好变态！”

    他说，我说过不要女人吗？我只是不想再为女人的事烦恼。

    他说，以后，我就和小姨子在一起。她很快会回来了。她一回来，我就和她结婚。

    他说，兜兜转转的，好像早就注定我要和她在一起。

    黄说：“你还记得吗？以前，我就一直希望你和小姨子在一起。”

    陈坚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李向东就不说话了。他想，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们，小姨子就要生孩子了，就要生他的孩子了。突然，他发现，这个事一定要告诉他们，不要到时候，小姨子抱着他的女儿回来，他们却以为小姨子抱回来的是别人的孩子。

    他笑呵呵地说：“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又要当爸爸了。”

    黄和陈坚都愣了好一会，然后，便明白了，都举起了酒杯，说，这真应该好好庆祝一下。黄说，真没想到，小姨子是一个这么伟大的女人，为了爱情，她可以做出这么勇敢的选择。陈坚说，李向东，你上辈子到底干了什么好事，这艳福怎么就这么好！

    他们干杯，为小姨子干杯，为李向东还没出世的孩子干杯！

    这是在地级市某家豪华的酒店。这酒店的特点是包间里什么都有，不仅有吃喝的餐室，也有桥牌室、蒸气桑拿室，还有睡觉的卧室。这是周末，李向东说，谁都不准走，喝倒了就在这里过夜。

    陈坚喝了酒，就说要去蒸蒸气，把汗蒸出来，把酒气蒸出来。他说，这么好的地方真可惜了，就只有三个臭男人。他说，以后，他要经常来，来找李向东的麻烦。他说，他来一定要带个女人来，否则就浪费了。

    李向东和黄坐在沙发上喝茶。

    黄问，这么个套间要多少钱一个晚上？李向东摇摇头，说，别人送的。他跟陈局长打过招呼，消费完后，签了单就可以走。到时候，陈局长会叫人来埋单。黄说，以前，你是不会这么干的。李向东笑笑说，你不要这么看我。我还是以前那个李向东，我这也是第一次。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会这么做。黄说，什么人帮你埋的单？可靠吗？还是我买这单吧！李向东说，不用。是我手下一个兵的父亲，应该没问题。他是局长，很感激我重用了他儿子。

    黄说：“感觉你在这干得并不愉快。”

    李向东说：“有后顾之忧。”

    他说，别人如果找到靠山，总可以享受一生，这一辈子的官途，似乎得益于一个人就够了。我发现，我却不能这样，总要经过比别人更多的磨难。

    他说，老市长可说是我遇到的靠山，我得益于他，却不能得益于一辈子。后来，市委书记也曾赏识过我，我也没能享用一生。现在，我遇到了张志东，感觉到，我还是享用不了多久。

    他说，他只是一个过客，一旦有了足够的资本，还会离开。他一离开，我又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以前，在市（县）那种失落感似乎没那么重，在地级市，几乎一个朋友也没有，能说话的人也没有，那种孤独你可能想像不到。

    黄说：“这不能怪你的靠山，应该说，你这路子走得太高。如果，你只是一个科级干部，老市长给予你的一切，你也可以享用一生。就像我一样。我只遇到你，只有你帮过我，我就满足了，就可以享用你的给予一辈子了。”

    李向东说：“我已经感觉到了一种累，累得不想再往上走了，不想再去当什么副厅正厅了。”

    他说，越往上走，就越要不断地寻找靠山。其实，每跟一个新靠山，都要不断地适应，不断地矫正自己，有时候想，自己都被自己矫正得面目全非了。

    他说，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能够回到市（县）去工作。这地级市对我来说，太宽大了。毕竟，我是小地方人，感觉到自己的胸襟装不下太多东西，感觉还是小地方才适合自己。

    他说，我自己在想，如果能趁张志东还当市长的时候，回到市（县）去工作，那是最好的，即使有朝一日他离开了，我也无所谓了。

    黄说：“这样当然最好，你想想，你现在如果回去了，那至少也是市（县）长或市（县）委书记了。”

    李向东说：“有个副书记让我去干也没关系。”

    他说，我就只想真真正正地干点自己想干的事，干点自己认为应该干的事。

    李向东跟黄谈起了旧城区改造。他说，那完全是在为张志东打造政绩。他还想说张志东主动索要出差补助的事，终就没有说。

    这才是李向东情绪低落的最大症结。

    尽管一开始，是李向东主动要给予张志东的，但是，当他变得主动时，他又有些惶惶不安，担心那是一个无底洞，要么，他就得想尽一切办法填满这个无底洞，要么，他们就反目成仇。

    李向东并不是那种很洒脱的人，想要自己不累并不是那么容易。

VIP章节 第四三六章 还有更重要的事

    参与旧城区改造的百多个单位并非都像陈局长那么配合，也有少数一些单位迟迟不动。他们像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样不理不睬。改造办公室检查了一遍，打电话过去催促，他们说，最近很忙，等忙过这阵一定行动，保证后来居上。

    过些天，李向东见他们还没有动作，就派人上门去催促。催促的人一个单位一个单位跑，人家也很热情，又是让坐，又是冲茶，有的还准备了水果，很郑重其事的样子，但是，他们不是说领导忙，就是说一把手不在家。

    有的人承认自己的动作是慢了，很不应该。

    有的人连连认错，说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要你们亲自跑一趟。

    然而，一谈到实际问题，谈到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动工，他们就摆出一副作不了主的样子。

    有人说，这可是大事，应该好好研究研究。

    有人说，这几天，一把手出差了，还要等一把手回来，再认真向他汇报这事。所以，这时间说不准。

    派出去的人一个个耷拉着头回来。

    李向东听了汇报，心里就有气，说：“这还用向一把手汇报吗？市委市政府召开的动员大会都开了这么久，别人的工作都开展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一把手还不知道？动员大会不都是一把手参加的吗？难道回去没有研究？”

    很显然，人家是在跟他们玩软功，应付他们的催促。于是，李向东觉得很有必要召开一个“后进单位”一把手参加的现场会，不抓一把手，不促一把手是不行了。把一把手都请来，看他们还有能说什么？

    李向东把现状和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志东。

    张志东也来气了，说：“这是干什么？这不是和市委市政府作对吗？”

    他说，应该开这个会，十分必要！

    李向东说：“希望你能参加这个会，能在会上作重要指示。”

    张志东说：“我肯定参加，我倒要看看他们想跟我玩什么花样，我就不相信我这市长镇不住那帮家伙。”

    他说，我不管他们什么原因，总之他不动就不行，不按照要求去干就不行！

    他说，你给我弄个讲话稿，把你想要说的话，把他们应该干的事都写进去，口气强硬一点，不要怕得罪人，不得罪人成不了事。不能让他们有任何侥幸心理。

    他说，会议要求，各单位一把手参加。有事要请假，叫他们直接向我请。

    李向东一看张志东这强硬的态度，松了一口气。有市长亲自督促，还担心什么？还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他立即着手筹备这个现场会。

    会议通知由改造办起草并下发到各有关单位，强调要一把手参加。

    市长讲话稿由陈小雨执笔起草，篇幅不一定太长，把事情说清楚就行。

    实施方案组负责设计现场参观线路，让那些“后进单位”一把手看看别人工作的进展情况，看看别人工地的热火朝天，再看看自己的冷清，来一个正反对比。

    会场的布置，参观现场的车辆安排等等，都有专人负责。

    李向东说：“陈局长那个地段一定要看，而且，还要他到现场来说几句，谈一谈他们的认识和作法。”

    他要让那些人在正面典型面前相形见绌。

    他打电话给陈局长，说：“这也是任务，这是改造旧城区的一项新任务。你不能只是自己跑，你要当了火车头，带着大家一起跑。”

    陈局长也爽快，说：“我听你的，你叫我干我就干，叫我说我就说。”

    李向东说：“你重点谈资金问题。那帮家伙还不是心疼口袋里那点钱！”

    他还通知电视台记者也参加。他要双管齐下，既发挥领导的威力，也发挥新闻舆论的力量。

    会议时间定在某天下午三时召开，与会人员报道后，先参观现场，然后，再集中开会，有了感性上的认识，再接受理性上的教育。

    李向东当了这么多年的市（县）政府秘书长，最拿手的就是组织召开会议，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而且，李向东也有一个这样的固定认识，只要市主要领导亲自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这时候，李向东已经信心十足，已经预感到马到功成，他仿佛看到这次现场会后，“后进单位”一拥而上，你追我赶，争先恐后，旧城区改造热气腾腾，发生了可喜的变化。

    会议如期召开，各有关单位的一把手如期而至，并坐上了开往参观现场的中巴，陈局长也打电话过来了。

    他问：“什么时候到？”

    李向东说：“这就出发。”

    陈局长说：“好。我都准备好了。已经在现场等你们了。”

    李向东问身边的陈小雨：“电视台记者到了吗？”

    陈小雨说：“他们已经到了。他们直接到现场，在那边等我们。我刚跟他们通过电话。

    现在只等一个人，等那个最高领导人。

    李向东打通了张志东的手机，哪知，张志东竟如梦初醒。

    他说：“唉呀呀！你看看，我竟把这事给忘了。”

    李向东觉得不可能，今天一早，就担心他把这事忘了，还亲自到他的办公室通知他了，还向他汇报了会议的整个议程。吃午饭的时候，在大食堂门口碰面时，他还主动跟李向东谈过这事。怎么这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忘了？

    李向东强调了一句：“这会期不能改了，人都齐了，就要出发参观现场了。”

    张志东说：“都这时候了，当然不能改。这样吧，这个会由你组织召开，我就不参加了。”

    李向东说：“这怎么行呢？来的都是一把手，通知也说得很清楚，你不参加怎么行？”

    张志东说：“我暂时有个事，现在走不开。”

    李向东想，还有什么事比召开这个会更重要呢？

    他说：“你是市长，这会你不参加，意义就不大了，不一定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张志东在电话里笑，说：“什么会都一定要市长参加吗？你李向东不能代表市委市政府了？你也完全可以代表市委市政府召开这个会嘛！”

    李向东说：“如果，这是个表彰会，让大家都高兴的会，硬要我代表市委市政府，还勉强勉强，我也无所谓。现在，这是解决问题的会，是促后进的会，没你市长参加，这力度就不够了，促也未必促得起来。”

    张志东说：“你这李向东，好事大家高兴的事你就可以代表市委市政府，坏事得罪人的事，你就推给我，这怎么替我排忧解难？给我添乱还差不多！”

    李向东只好笑了笑，说：“这样好不好，现场参观你可以不参加。我带他们参观完现场，坐下来开会时，你赶回来作重要指示。”

    张志东说：“我赶不回来。我现在在省城，我办完事赶回去，你那会也结束了。”

    李向东问：“你怎么跑省城去了？你那速度也太快了吧？”

    张志东不高兴了，说：“省城很远吗？不就一个钟的路程？我一个市长跑省城很奇怪吗？这事就这么定了，这会就由你召开，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李向东哪里知道，张志东这是去见省长。他早几天就与省长的秘书联系了，省长的秘书一直不能确定省长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间能见他。今天，刚吃完午饭，省长秘书的电话说来了，他说，省长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有时间，同意见见他。于是，张志东一放下电话，就忙着往省城赶。下午要开会的事，张志东并没有忘，只是相比之下，省长的会见对他更重要。

VIP章节 第四三七章 力惊四座

    会议不得不召开，不得不进行一些必要的调整。由于张志东不能参加，本来是由李向东主持的，就改由实施方案组那位副局长主持，由张志东作的重要讲话，只得由李向东来讲。

    开始，大家还很守则，毕恭毕敬地服从会议安排，又是参观现场，又是听陈局长的经验介绍。尽管这天太阳很晒，天气比较热，参观现场时，大家都身水身汗。尤其是看了陈局长他们的地段，听了陈局长那一段慷慨激昂的经验介绍，与会者的确有了一种相形见绌的触动。

    然而，回到会场，一个个就感觉气氛不对了，如果，市长也参加会议，作重要指示，那么，市长怎么还不到场？为什么主持会议的只是一位下面抽调上来的副局长，而不是李向东？由一个副局长主持市长召开的会议，这规格是不是太低了？等到那副局长宣布，张市长暂时有任务不能参加这个会时，下面就哄地乱了起来。

    有人说，市长不参加，这会还怎么开？

    有人说，不会是假传圣旨吧？市长根本就想要参加这个会？

    大家根本不相信会议主持的话，不相信市长暂时决定不参加这个会。这种哄人的话谁不会说，在坐的每一个都是哄人哄得团团转的。你李向东想哄他们，是不是太小看他们了？

    李向东说：“大家静一静，有什么话，散了会再说。”

    他说，现在是开会！

    大家静了下来。然而，李向东心里也有点儿心虚，轮到他讲话时，脑子就有点乱，讲话稿读得不那么顺畅了，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这会议参加人员也就二三十人，是一个圆桌会议，大家离得近，李向东脸上的每一点变化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人趁李向东卡壳的片刻，就插了话，说，我看还是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这领导讲话我们都人手一份，回去自己学习，慢慢领会吧。

    有人胆子大了，说：“感觉这会应该不是我们参加的。”

    有人附和说：“我好像有一种被人耍的感觉？”

    各种会议都有一个很清晰的层次区分。什么人召开的会议，开到什么层次，是很讲究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却约定俗成。李向东召开的会议，最多只能开到各单位副职，最多也就能向各单位副职做重要讲话。

    各单位一把手谁听你的？

    许多人心里就想，这小地方上来的人一点规举也不懂，不就一个小正处吗？在小地方算是大官了，在这地级市，你算什么？没见过大世面，不知天高地厚了！

    于是，参观现场取得的效果荡然无存，本来就不想参与改造旧城区的侥幸心理，因为发现市长并非像想像的那么重视，便再次抬头。

    一个三十几岁的一把手，装模作样地看看时间，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大家都知道他那话的意思。

    有人说：“不就你忙，我们也忙的。”

    有人说：“这在坐的哪一个不忙？”

    那三十几岁的一把手听出了话外音，知道大家都站在自己一边，就坐不住了，站起来收拾自己前面摊开来的会议资料，说：“李秘书长，这会我不能再开下去了，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忙，我请个假。”

    有人说：“你要忙就忙去吧，请什么假？不批你假，你就不走了？我看你一样走。”

    大家就笑起来。尔后，也有人跟着站起来，也收拾自己前面摊开来的会议资料。会议不了了之的态势显而易见。

    李向东从来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这种场面。从当干部到当领导，从参加开会到组织开会，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中途退会的现象，这说明什么？说明参加会议的人不服从组织者，说明组织这个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说明你李向东根本就不应该召开这个会，或者，根本就没有资格召开这个会。

    很明显，人家一点面子不给你李向东。

    很明显，这次会议的流产将成为一个笑柄，一个大笑柄。

    不仅在地级市流传，还会向下流传到各市（县），甚至于各乡镇。还会向上流传到省，乃至于全国。不仅现在流传，几年后，几十年后还会流传。

    很明显，李向东以后腰杆怎么也挺不起，人家会怀疑你的能力，会不再把你办的事当回事。

    李向东的五官扭曲在一起，脸色黑黑得很难看。

    他压抑着自己，不想自己马上爆发。他是要爆发的，只是还没到时候。他不是以前那个李向东了，不会再刻意压抑自己。

    确切地说，他是在聚集内心的能量，手机看他是在把所有的恼怒都转化成一股气，一股力量，这股气这股力量都运行到了他的右手。那右手扬了起来，狠狠地拍了下去。

    “嘭”一声，桌子跳了跳，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蹦了蹦。这可是能围坐二三十人的圆桌，可见那力量，那内心的恼怒。

    李向东右手拍下去的那一块也“咔嚓”一声，陷进去了一个坑。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了。有人首先感觉到的是这个小地方来的李秘书长可能会武功，惹怒了他，说不定会给你来那么几下子。小地方的人，要面子不要命，丢了乌纱帽也要出口气。

    官们怕什么？最怕就是耍蛮撒野，最怕就是动粗要他的命。

    这李向东真给你那么几下子，他丢了官他的事，自己挨了打身子吃了亏也不值。再者说了，自己也不是很理直气壮，这中途退会，自己也是有错的。

    站起来的人纷纷坐了下来，都是有一定年纪的人了，都能伸能缩，遇弱者愈强，遇强者愈弱，尤其是遇到这种要跟你耍蛮撒野的人。

    唯独那三十几岁的一把手不服气。

    他也被李向东那一掌震住了，然而，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个三十几岁的人能在地级市某单位当一把手，那官途有多亨通可想而知。三十几岁你可以当正处，当副厅，甚至于当正厅，然而，你未必能当一把手当一把手才是掌实权的，才是官运和能力的共同体现。

    因此，这种人往往不把人放在眼里，更不会把李向东这种刚从小地方上来，刚当了正处的副秘书长放在眼里。

    毕竟，他还属年青，气盛如虹，也不怕你跟他耍蛮撒野。

    他说：“你想干什么？打架吗？”

    这话也让所有的人震惊。到了这个时候，他还那么咄咄逼人。

    李向东说：“你坐下，继续开会！”

    他说：“我请假！”

    李向东说：“我不批！”

    他说：“轮不到你批不批。”

    李向东说：“这个会是我组织的，你既然来参加这个会，就得服从我！”

    他说：“既然市长没时间，可以不出席这个会，我同样也没时间参加这个会。”

    李向东说：“我是在代表市长组织召开这个会。我不敢说我代表市委市政府，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在代表市长！”

    他说，我会上说的话，就是市长要说的话。你有意见，会后可以直接向市长提。

    李向东不再和那三十几岁的一把手对峙，再对峙就显得他没水平了，再对峙反倒有可以让对方逮着什么反击的机会了。

    他坐下来宣布继续开会。

    李向东知道，他如果再罗嗦，完全可以当他扰乱会场，叫工作人员请他出去。当然，他还不可能擅自离开会场，不可能让李向东找到借口，告他的状时，又多一条罪状。

    李向东放缓了声调，说：“刚才发生的事，我不再追究，但是，如果这次会议后，还有哪个单位不贯彻落实，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他拿起了讲话稿，本想再往下念，但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念到哪了，于是，就把讲话稿甩到一边。

    他说，大家既然都很忙，我也就不照讲话稿念下去了。我只讲两点，第一，我们要以一种什么态度看待这次旧城区的改造。第二，为什么要各部门单位配合支持这项工作。我就讲清楚这两个问题。

    李向东不讲大道理，不讲那些漫无边际的理论。

    他从执行市委市政府决定这个角度说，既然市委市政府决定了，大家就要执行，大家就要共同维护市委政府决定的严肃性。他说，作为一个单位的一把手，连这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还有理由要求自己的下属执行自己的决定吗？

    他结合自己在基层工作的经验，谈各部门单位的经济情况，谈他们收费的方法和手段，谈市财政对他们监控管理上的漏洞，他说，现在在豪华酒店消费的主要群体都是哪些人？私人老板似乎也没有那么豪气吧？少吃少喝几个月，把他用在改造旧城区上，就可以为老百姓干一件大好事！

    他总结道，我说的话可能难听了一点，可能从来没人这么说，但是，如果不是咬文嚼字的指责，我完全可以对我今天说的话负全部责任。

VIP章节 第四三八章 出其不意

    李向东非常清楚，那个三十几岁的一把手不会服气，会后，他一定会寻找机会给予还击。他问陈小雨，那人是什么单位的？叫什么？陈小雨说，是通信公司的。姓汪，汪总。李向东说，果然财大气粗。他说，查看一下他负责的工程。陈小雨说，刚才，我已经翻看了，他们负责的也是重点地段，耗资不低于五百万。李向东说，那就要他自己出五百万！

    陈小雨笑着说：“想不到，你还这么狠。”

    李向东说：“我狠吗？这是我狠吗？应该是他们狠吧？”

    陈小雨说：“最终还是你战胜了他们。”

    李向东说：“少说谁战胜谁的话。”

    他没闲情跟陈小雨谈这些会后感慨。他还要主动出击，再狠狠地敲一敲那家伙。

    他要把汪总的地段公诸于众，让他成为众所周知的反面典型，成为百姓心目中，只懂得挖空心思赚大家的钱，却在执行市委市政府决策中，在改造旧城区工作中扮演了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他知道，这种反面典型的宣传是很难通得过的，电视台也要考虑到自己的关系和利益。何况，那通信公司每年还向电视台支付巨额广告费。

    他必须得到张志东的支持。

    只有张志东同意，才能命令电视台进行这种鞭挞反面典型的宣传，只有张志东才能镇住汪总后面的人。

    汪总要还击，必定要动用他后面的人。即使那人是地级市委书记，也不能不给张志东几分薄面，如果反面典型出街了，汪总后面的人越发不会插手这事。所以，李向东要抢时间，堵住后面的人嘴。

    李向东打电话给张志东，他说，会上吵了起来，还差点打了起来。张志东不相信，在电话里笑，说，你这是在说台湾召开的议会吗？不打不成会。我们**的会也会那么糟糕？

    李向东说：“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告诉你，为了你，我可是得罪人了，你不撑我，我就甩手不开了。你把我再弄回市（县）里去吧，降级也行。”

    张志东还是笑，显然，心情极好。他说：“你想当逃兵？我撤了你的职都行！”

    李向东说：“撤吧撤吧！跟你没法干了。”

    张志东说：“你别跟我发牢骚，别干了点事就来领功。你说，你想我撑你什么？是不是嫌升得慢？想当副厅？”

    李向东说：“你把我看得也太卑鄙了。我的要求很低，就要你把今天在会场上跟我对着干那家伙，成为改造旧城区的反面典型。”

    张志东收敛了笑，似乎这时候才相信李向东的话。他问：“真吵起来了？”

    李向东说：“这样的会，没你坐镇，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张志东问：“那人是谁，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你？”

    李向东说：“不是不给我面子，是不给你面子。我的面子算什么？不是给你干事，不是要把旧城区改造好，我“咕咚”一声，就把这气吞了，任人家在我头上拉屎拉尿。”

    张志东严肃起来，说：“你可不能这么干，为了旧城区的改造，你谁都不要怕，你得罪了谁，谁找你麻烦，我给你撑着。”

    他说，旧城区改造，是我当市长干的第一件大事，你一定要给我干成。

    他说，现在还不仅仅是干成的问题，而且，要在近期内抓出成效，所以，必须加快进度。对于那些迟迟不动的家伙，你就是要敢于跟他硬碰硬。

    他说，你要我帮你干什么？你说，怎样才能给你出这口气？

    李向东说：“很简单。他不是硬吗？不是想要跟我对着干吗？不是不想执行市委市政府的决策，不想执行你的决定吗？我们就要他成为反面典型，在电视台上暴光，让老百姓去遣责他。”

    他说，像他这种态度的单位不是还有一批吗？我们就打那个最硬的，最难对付的，杀一儆百，杀鸡给猴看，起一种震慑作用。

    他说，我相信，经过这种形式，那批存有侥幸心理的单位一定会行动起来，那些强硬的单位更加无助，更加孤立，慢慢就会动摇。

    张志东也干脆，说：“好，就按你说的办。只要对旧城区改造有利，你就去干。”

    李向东说：“有些事，你市长不出面，我要干也干不来，所以，我想，你是不是给电视台台长打个招呼，制作一个短片，先表扬陈局长，再批评汪总。”

    张志东说：“不过，这个度你得把握好，可别义气用事。”

    李向东说：“我可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公私还是分得清的。”

    张志东就说：“我先给电话电视台台长，叫他马上给你电话，具体怎么去干，你们一起商量。”

    李向东心里多少有些意外，原以为还会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张志东，想不到，他却答应得这么爽快。

    其实，这里面是有原因的。今天下午，张志东见了省长，谈到他当市长后的工作，重点就谈到了旧城区的改造，谈到了在市财政并非宽裕的情况下，如何发动各部门单位的力量。省长赞许地说，这种形式很好。

    省长还提出，改造旧城区不能仅仅是为了改造，还要结合实际，要多考虑老百姓，要让老百姓在这次改造中真正得到实惠，要在提高城市文化品味上多下工夫。张志东对旧城区改造还是很关心的，对李向东改造的构思了解的得也比较深，因此，便大谈老百姓如何如何得到实惠，大谈如何如何提高文化品味。

    省长听得高兴，对张志东说：“你别嘴上说得漂亮，等我到下面看却不是那么回事。”

    张志东忙就说：“非常欢迎省长到现场视察指导。”

    省长说：“一个月后，我就去看，看看你到下面都干了什么？看看你那个旧城区搞得怎么样？”

    张志东说：“一定让省长满意，一定争取让省长满意。”

    他喜滋滋地离开省长办公室，李向东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一听汇报，心里便急了，当即就给电视台台长打电话，要他跟李向东联系，要他按李向东说的办，他说，好的要表扬，做得够的要批评，否则，这工作怎么开展，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怎么落实？

    李向东和电视台台长通了电话，首先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杨晓丽。那时候，在市（县），把这工作布置给她，他就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了。

    这么想，李向东心里不由地一热，就有一种想打电话给她的冲动。他问自己，她现在在干什么？也刚开完会吗？会不会也遇到像他这种会场失控的现象？他对自己说，应该不会！在市（县），大家都是熟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怎么也会克制，都会给几分薄面，了不起，大家只是会后当成笑料说一说，说新人吗？会议安排出点差错也是不可避免的。

    在这地级市就不一样，人家真就一点面子也不给你！

    李向东突然有一种很想见杨晓丽的感觉，想向她倾述今天的委屈和恼怒。以前，他不会有这种感觉，不会有把自己官途上的不愉快告诉女人的念头，比如绮红，比如小姨子。或许，她们都不是官场上的人，理解不了这种委屈和恼怒，也更不应该跟她们谈官场上的事。

    他很快掐断了自己这个念头，一则觉得不应该这么做，这么做了，他担心杨晓丽会产生什么误会。他们是什么关系？是红颜知己？一则时间也不允许他多想。

    李向东打电话给陈小雨，要他和他马上去电视台。

    他要争取时间，不能让汪总有喘息的瞬间。

VIP章节 第四三九章 新闻片

    电视台台长给他电话后，完全有可能把这个信息告诉了汪总。他们之间有着经济利益关系，台长既要执行市长的决定，也要争取得到广告大户汪总的谅解。

    汪总得到这个信息后，自然要采取行动，要想办法制止李向东。至于他会采取什么行动？李向东暂时还不知道。

    但是，李向东知道，今天下午电视台拍制的新闻片子，经过后期处理，怎么也要等到明天才播出。

    他要打破这个常规，争取今晚播出，出其不意地让暴光成为事实。

    陈小雨打电话给小倩的时候，李向东才想起来，今天，他见过小倩。在参观会议现场时，陈小雨曾把电视台的记者带到他面前，告诉他，电视台的记者都到了。那是一个不少于四人的摄制组。

    当时，李向东还想，这地级市电视台的力量就是雄厚，市（县）电视台一个组最多也就三人，一般只是两人。

    他客气地和记者们握手，感觉已经和四个人都握过手了，竟还有一个人站在离他有两米处对着他笑，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李向东愣了一下，嘴唇却在动，没听见声音，但看得出是在叫“小倩”。

    小倩也没迎上来，站在原地问：“不和我握手吗？”

    她的是衿持让李向东感到有点意外，就笑呵呵地说：“什么时候到地级市来了？”

    小倩说：“前天来报到，上班两天了。”

    她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第一次出外勤，就遇到你了。

    李向东说，有缘有缘。就过去跟她握手。他感觉到，小倩那小手像她的笑一样衿持，感觉小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对他穷追不舍的小倩。

    再后来，电视台的记者们又随参观的队伍回到了会场，他们不仅要采访会场，还准备会后采访李向东。然而，会议开得大出意外，李向东那一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震惊，那以后，李向东就一直黑着脸，双眼虽然还瞪得大大的，却燃烧着火焰，目中无人。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小倩更了解李向东。她无数次想着法子纠缠他，变着花样刺激他，他也气过恼过，甚至于恼羞成怒地嚷嚷要***她，然而，她一点也没惊怕过，相反地，心里还觉得好，觉得爽，觉得他很像男人。

    这一次，她却惊得半死，当那“嘭”的一声响起时，当看着李向东那张黑得很难看的脸，双眼冒出的火焰，小倩才知道，以前，她那么刺激他，还没有彻底激起他蕴藏着的男人本色。

    这一刻，他的男人本色才真正暴露无遗。那是让所有的人都震慑的威严，包括男人和女人。

    小倩想，以前，他对自己还是存有几分温存的，心里一缕貌似陌生了的感觉又悄悄地涌动起来。

    这一阵，在与陈小雨的交往中，接触中，她已经开始有些意识到自己以前都干了些什么事，已经时不时地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那么干。她甚至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李向东，还是因为李向东对她不理不睬，刺激了她，才那么千万百计的想要引起李向东的注意，才那么屡次三番地激怒他。到了后来，自己就也不清楚自己是喜欢他，还是因为想到得到某种心理上的满足了。

    她试图着想要忘记他，想要自己不要再想这个人，想要自己从来就不曾认识这个人。她与陈小雨的交往越发地多起来，彼此的交谈也从以李向东为中心渐渐转移到别的方面去了。后来，也感觉到，与陈小雨谈电话，也还是很有意思的，很觉开心的。所以，她到地级市来了，也没告诉李向东，甚至于想见李向东的念头也未曾滋生。

    然而，李向东那一拍，又把小倩拍醒了。

    她对陈小雨说：“那家伙也太可憎了！”

    陈小雨说：“有钱嘛！有钱的人都这样，谁都不怕，把上面人搞定了，就不把下面人放在眼里了。”

    小倩说：“李向东不是市长的人吗？他这也不给面子？”

    陈小雨说：“那些没有经过挫折的人，都那么气盛，都不懂得天高地厚。哪一天，狠狠地摔一跤，才知道怎么尊重人。”

    他心里很看不起那些官运亨通的人，有时看新闻，看到空中坠物砸中某一位市民，心里就想，怎么不砸中那些官运亨通，趾高气扬的家伙？

    会议结束了，有人就问，还采不采访？陈小雨也犹豫着，小倩就说了，不用了，这种时候，他肯定不会接受采访。她说，你们谁想要自找没趣，就去问问他吧。

    至此，电视台将以普通的新闻播出这次现场会的消息，任何人看了，都不会留下什么印象。

    小倩心里很觉得不心忿。

    如果按照她个人的意思，她一定会采访李向东，一定要点点那个家伙，让他的丑态出街。

    小倩掌握许多宣传歌颂正面典型的形式方法，但是，要鞭挞批评一个反面典型的话，她自信，自己也一样能达到极致。当然，这种鞭挞批评的新闻是不可能出街的。

    突然，陈小雨打电话告诉她，李向东要制作一则既表彰先进，也鞭挞后进的新闻时，小倩心里就活动了，等他们到了电视台，小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向东，如果，把整个新闻片分成两部分的话，表扬那部分仅占五分之一，然后，推出一组镜头，专门播那些还没有行动的地段，再播一组汪总大闹会场的丑恶嘴脸，最后，以李向东的采访为结尾，对那些不行动的单位，特别是汪总的单位进行评述。她还想在播这段新闻前加一段评语，“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是否能贯彻落实，还看各部门单位的态度。”

    李向东没有采纳她的意见。她的想法多少还掺杂着个人情绪，在台下，在会后，你可以肆意发泄自己的不满，但是，你却不能通过公众媒体发泄这种情绪。整个新闻片子还于小倩的想法为主，但是省去会议那部分，把重点放在现场参观上。播一组热火朝天的镜头，播一组冷冷清清的镜头，然后，对李向东进行采访，用口头的形式批评那些迟迟没有行动的单位，当然，只点名批评汪总那个单位。

    他觉得，能这样出街，已经够了。老百姓未必会留意，但是，在官场混的人都能看出那味道，汪总包括今天参加会议的单位一把手都会意识到市长的强硬，当然，还有他李向东的强硬。

    李向东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认为，要达到的就是这个效果，既能在领导干部中产生影响，又不惊动老百姓。

    新闻片子的制作几乎都是现成的，摄制组在现场已经拍了不少镜头，再补拍李向东采访那一段就行了。因此，不出半个小时，片子就制作出来了。

    李向东说：“今晚就播。”

    播一个新闻短片，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是市政府副秘书长亲临现场，亲口要播这个新闻短片，谁又会提出异议？因此，这短片在新闻节目播出时，台长还不知道。

    小倩并不满意这个新闻片。

    她对李向东很失望，想你李向东刚才那股子男子汉的气概都哪去了？想你李向东一点没变，还是以前那个窝囊样，让人家欺负到头上了，有了机会，竟不狠狠反击！竟不痛打落水狗！

    陈小雨讨好似地说：“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小倩说：“不去！”

    陈小雨说：“怎么了？又生什么气了？这事不是办得很好吗？真没想到，李秘书长竟有这能耐，对电视台这一套也那么熟悉。”

    小倩说：“你这还佩服他？难怪你愿意跟他，原来你们都是一路货！人家逼急了，就跳一跳，还没等人家还击呢，自己却先软下来了。”

    陈小雨说：“这怎么是软下来呢？他在会场不是还击了吗？这片子再一出街，不是向那个汪总宣战了吗？”

    小倩说：“这不痛不痒的也叫宣战？”

    陈小雨说：“那你还想怎么样？能在电视台播出这样的片子，已经很不简单了。”

    小倩咕噜了一句，说：“反正我就是觉得不解气。我替他气不忿，我替他不平，我认为，还应该用更厉害的办法，不然，我心里不解气！”

    陈小雨心里酸溜溜的，想这小倩对李向东还是那么耿耿于怀，想自己这几个月来对她的开导收效竟如此之微，想自己还应该更加地努力。

    他问：“你说吧，你认为，怎么才能让你解气？”

    小倩说：“我只能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陈小雨问：“什么办法？”

    小倩就扳着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告诉他。陈小雨想不到，小倩会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这让他心里好一阵沸腾。

VIP章节 第四四零章 视频出街

    陈小雨一句也没听清小倩说了些什么。他的耳朵已经聋了，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是感觉到小倩趴在他的肩上，感觉到小倩那一缕幽馥在鼻尖缠绕，感觉到小倩某个酥软的部分热热地贴着他，且很用劲地贴着。

    他的心“怦怦”跳进来，脸红了起来，呼吸也粗了起来。

    这几个月的接触，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他们更多的是电话交谈短信息发送。他们先是谈李向东，再谈各自的爱好，谈对事物的看法，他觉得离她很远，又觉得离她很近。

    然而，像今天这样地紧贴在一起，他们还从来没有过。

    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这几个月取得的结果。他想，只要他们再有更多实际性的接触，他们一定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他想，她已经调到地级市了，他们必然会有更多实际性的接触。

    小倩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了他的图谋不轨。

    她狠狠地扭着他的耳朵，问：“你想什么了？你想什么了？”

    陈小雨痛得“呀呀”叫，说：“没有，我什么也没想。我在认真地听你说话呢！”

    小倩说：“你骗得了我吗？你就是想了，你就是有坏主意了。”

    陈小雨说：“没有，绝对没有。”

    他说，我对你怎么会有坏主意呢？我对你有坏主意，还是人吗？

    他说，我知道你喜欢谁，我怎么能踩一条腿进去？我怎么能和他争女人。这样做的话，我还是什么脸面见他。

    他说，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你也知道的，如果我对你有坏主意坏念头，我不是没有机会的，我不是不能便坏的，但是，我没有。

    小倩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她那高跟鞋的鞋锥跺在他的脚面上，痛得他腰都弯了下去。

    她说：“我不准你提那酒店的事，你还要提，都这么久了，你还挂在嘴上。你是不是很后悔呀？”

    陈小雨说：“我怎么会后悔呢？我没有后悔！”

    小倩问：“你有没有告诉李向东？”

    陈小雨说：“没有，我没有告诉他！”

    小倩说：“你肯定告诉他了。你这种人，嘴里说一套，背后做一套，肯定把那晚的事告诉李向东了。你想毁坏我在李向东心中的形像，希望他对我有其他看法，自己好趁虚而入是不是？”

    陈小雨当然不能承认。他捂住脚“哇哇”叫，说：“你怎么这么狠呢？你看看你那鞋锥，那上面是钉了铁掌的。你这么踩下来，我的脚面骨肯定伤了，肯定断了。”

    小倩似乎也感觉严重了，说：“不会吧？你不会那么不经事吧？”

    她就蹲下去查看他的脚，见那里果然紫青了一大块。她恶作剧地按了一下，痛得陈小雨又一次“哇哇”叫起来。她却“咯咯”地笑了。

    她说：“这是对你的惩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有坏念头。”

    陈小雨坐在地上不起来。他想耍赖，想要小倩给他一点温柔，想要她给他揉一揉。小倩虽没有那么做，但还是有些许温柔地拉他的手，叫他起来。

    她说：“起来吧，去帮我做事吧！”

    陈小雨说：“你想要我帮你做事，就不应该这么对我。”

    小倩说：“我错了，不该对你那么狠了，行了吧？该起来了吧？”

    陈小雨便笑了，便趁着她拉他的势站起来，哪知，才站了一半，小倩却松开了拉他的手，他屁股便很结实地摔在地上，痛得他又“哇哇”叫起来。小倩甩下一串“咯咯”的笑，便走了。

    陈小雨那还顾得上痛，爬起来就追，大声说：“你等等我，等等我！”

    他追上小倩，问她要去干什么？小倩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原来你真的一句也没听进去。她说，你说说，我刚才惩罚你对不对？应不应该惩罚你？陈小雨说，应该应该。小倩这才再告诉他，她想把在会场上拍摄的镜头发送到网上去，让大家都看看那个汪总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也让大家看看李向东在对付这种人时，是一种如何强硬的态度。她说，她要替李向东出这口气，让大家都来鞭挞这种得志的小人。她说，她要宣传李向东，让大家都知道他在执行市委市政府决策时有多坚定！

    陈小雨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但是，他又觉得这么做很容易就会让人知道是谁把视频发上网的。他说，当时，只有电视台的记者在场，只有电视台的记者拍摄了会场的镜头。

    小倩说：“我不管，我就是要这么做。”

    陈小雨说：“你不要激动，不要帮不了李向东，反而给他添了麻烦。”

    小倩说：“那你快点想个办法，不让人家怀疑是电视台的人干的。”

    陈小雨说：“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慢慢想。”

    小倩说：“你不会想到明天吧？”

    陈小雨说：“不会，应该不会。”

    他说，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让我一边吃一边想，吃完饭，我想，也应该想出来了。小倩说，不行。说现在就想。她说，等把这事办好了，再去吃饭，她请他吃饭。其实，陈小雨已经想到办法了。见小倩这么说，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说，可以用手机把那些会场的镜头再复拍一遍，这样传上去的视频就是手机拍摄的了。谁没有手机呀？会场的人都有手机，都可以拍摄，所有的人都可以制作那个会场视频。

    网上视频比新闻片子更具轰动性，汪总的强词夺理，李向东的义正词严，一览无余。而政府官员大都不上网浏览，等网民们传得沸沸扬扬时，监管网站的部门删除那个视频时，已经有一种为时过晚的感觉。

    李向东把陈小雨叫到办公室，问：“是不是小倩干的？”

    陈小雨愣了一下。

    李向东已经明白了几分，说：“我一猜就猜到是她干的。她事先没跟你商量吗？”

    陈小雨说：“没有，我是事后才知道的。”

    李向东说：“你不要骗我。如果，没有你在后面帮她，她不会转用手机拍摄。我太了解她了。她那人头脑热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就传到网上去了。”

    陈小雨不得不承认了，说：“我觉得，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妥。至少，那汪总也应该受受教育，那些单位也应该受受教育。”

    李向东想到的不是这些。他想到的是这种作法对不对。如果别人怀疑是他指使别人干的，那么，他就有点卑鄙了。他想起了步行街事件，想起了那个在网上诬陷他的帖子。他有一种不够光明磊落，暗箭伤人的感觉。

    陈小雨说：“你又何必在意这些呢？”

    他说，这事根本与你无关，你去管别人的看法干什么？人家硬要猜说是你指使的，你也没有办法。

    他说，我觉得，这个效果就很好，官方电视台不能播的东西，通过网站弄出去，让大家都知道旧城区改造并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容易，如果没有强硬的态度，没有坚决执行市委市政府决策、为老百姓干好事的好官，这改造有钱也未必干得成。

    他说，汪总那地段不是动起来了吗？其他那些单位的地段不是都动起来了吗？这个效果比什么都能说明问题。

    李向东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别以为那些单位都动起来就没事了，别以为那个汪总就那么好欺负。”

    陈小雨说：“我认为，应该没事了。至少，这次现场会牵扯到的事情已经没事了。那汪总即使想要对你有什么不利，也不得不忌讳。”

    李向东笑了，说：“这不是给自己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吗？”

    陈小雨说：“你总是太多顾虑。”

    他说，你为什么就不能真正放开呢？要怎么干，就怎么干，不要太多地顾虑别人怎么想，不要太多地考虑别人会怎么对你。

    他说，顾虑也顾虑不来，考虑也考虑不来，越多顾虑越多考虑，人家反而会变本加厉。

    他说，在官场，大家都在你猜我，我猜你，其实，过得最好的就是那些什么都不去想的人。他们敢冲敢杀，可能就杀出一条血路了。那个汪总，他为什么敢顶撞你？为什么别人不敢顶撞你？就是因为他敢冲敢杀。他不是一样当一把手？

    李向东心里也觉得陈小雨说的有道理，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洒脱不起来，原想是要自己冲杀的，自己也冲杀了，但是冲杀一轮后，又担心这担心那。哪一天，冲杀完了，什么也不想，倒下就睡大觉，那时候，自己真的就能洒脱了。

VIP章节 第四四一章 老市长出面调解

    这天，李向东接到了老市长的电话。老市长问他很忙吗？李向东说，告一段落了，相对比较闲一点了。老市长说，可以来一下我这里吗？李向东说，可以，可以。他就从抽屉里拿了两包好茶叶，去探望老市长。

    李向东到地级市工作后，去探望过几次老市长，他还在原来那个局当党委书记，干的却是退居二线的工作，很有些与世无争了。老市长对李向东的态度也不冷不热，李向东去看他，他也热情，不去看他似乎也无所谓。他说，你忙，有时间来看我就来，没时间就不用来了，电话里谈谈也一样。

    其实，李向东和老市长并没什么交谈的话题。当初，他们就只是谈工作，现在，不谈工作了，只是谈一些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李向东依然很尊重老市长，毕竟，他是李向东进官场的带路人，也是李向东依靠时间最长的靠山。人不能没有良心，不能因为人家对你没有多大作用了，就把人家过去对你的好处给忘记了。

    老市长早在办公室里泡好茶等李向东，一见李向东进门，就笑呵呵的，说：“你总是让我感觉到，你还是三十岁那会儿，还让我感觉到你那么年青，那么气盛。”

    李向东笑着说：“老市长是在批评我呢！”

    老市长说：“我这是批评你吗？我这是在表扬你。”

    他说，你比以前更有干劲了，比以前当市（县）秘书长，在市（县）搞旧城区改造更有干劲，干事更大胆了。

    他说，你知道，那时候，你有一个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就是太多顾虑，太考虑程序上的东西，做事总怕得罪人，遇到问题就想办法通过领导的层面去解决。我经常就想，怎么才能让你改掉这个缺点。但是，你的性格又决定了你改不了。

    他说，现在，我发现，你的性格变了，不管是谁，只要是不对的，就一点面子也不给，就一定要人家服从。官气霸气都足了。

    李向东知道老市长是看了电视上的新闻了，是听了关于视频的议论了，笑着说：“如果，这话不是从老市长嘴里说出来，我真得要好好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

    老市长说：“不过份，一点不过份。按照我当年的风格，就是应该这样，否则，怎么干得成大事，否则，怎么能独档一面。”

    李向东说：“我也是被逼无奈，说真的，如果不是逼到那个份上，我也不一定会做出那种事来。事后想了想，还怀疑自己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老市长说：“如果，你不是那副秘书长的身份，官大一点，我还不会夸奖你，正因为你是那身份，你还敢发那个威，我对你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了。”

    李向东笑着说：“别提了。别再提这个事了。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不发点虎威，人家好像也不给你面子。没办法的事。”

    他把话题转了，问老市长的身体，问老市长夫人的身体。然后说老市长的心态不错，说过了年退休，有什么新的打算？老市长说，能健康地退下来是一件好事。他说，现在有好多人未必能退下来，有的人，还在位呢，身体就不行了，官职没退下来，人先退下来了，有的人就直接去见马克思了。

    谈着话，聊着天就有人走进了老市长的办公室。李向东抬头一看，竟是那位汪总。他见了李向东，很尴尬地笑，老市长很不客气地对他说，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呀！过来给我们倒茶。

    李向东便感觉到汪总和老市长关系不一般。

    老市长说：“我也不说什么了，这个事，你们到了我这里也就算完了，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了。”

    汪总说：“是的，是的。”

    他先给老市长倒茶，再又给李向东倒茶。他说，我那里知道李秘书长和我小舅的关系。李向东问老市长，原来汪总是你外甥？老市长说，是呀，是我大姐的儿子。李向东也尴尬起来，说，我一点不知道。老市长说，他在地级市生，地级市长，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李向东说，这就是你老市长的不是了，我刚到地级市来，没几个熟人，这么重要的关系，你也不给介绍介绍，搞得我们大打出手了，你才来做这和事佬。

    老市长说：“你们都是我的晚辈，我不得不说你们几句。”

    他说，向东你年纪大一点，我就先说说你。你做得一点没有错，但是，你有点不饶人了。你在电视新闻播出那个片子，我没意见，但是，你不应该找人鼓捣那个什么视频。

    他说，这一点，我有点不能接受。

    他说，你和老常争斗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是在战斗中成长起来了，心狠了，什么招都可以弄了。

    李向东没有否认那视频不是自己干的，他觉得没那必要，在老市长面前，他不想开脱自己，老市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有时候，不要步步紧逼，不要把人逼到绝路上去，把人家逼紧了，对自己也没有好处。当初，老常就是把自己逼紧了，自己才决意跟他面对面干的。

    他对汪总说：“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请多多原谅，请看在老市长的面子上，多多原谅。”

    汪总说：“那里那里，我也有错，主要还是我的错。”

    老市长对汪总说：“你虽然对自己的错也有些认识了，但是，我还是要说。”

    他说，你是太顺利了，太得志了，所以，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你得罪了向东，向东向你发火，那是因为他这个人太耿直，如果换了别人，跟你使阴招，你死的那一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说，做人有时候要多想想自己是不是太顺了，太顺是一件好事，但是太顺的时候要想到自己会有不顺的时候，人不可能总是那么顺的，你太顺的时候，把人都得罪了，不顺起来，摔倒在街上，也没人扶你。

    老市长对李向东对汪总说：“你们不要以为我糊涂，以为我就会相信你们心里没事了。”

    他说，其实，你们心里都还有疙瘩，向东你是胜的一方，你那疙瘩还不大，汪是败的一方，心里那疙瘩未必就能解开。”

    他说，不管你们心里的疙瘩多大多小，我都不希望你们再作对。我倒希望你们能成为好朋友。毕竟，你们都是我的晚辈，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后，说我的笑话。

    李向东说：“不会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只是因为我的作法给汪总造成了影响，很感到不安。”

    老市长说：“他那也是自作自受。”

    汪总说：“我初初看了那视频，也觉得很气愤，也曾想找个办法报复你，但是，细想想自己也有错，首先，是我不尊重你，是我当做那么多人的面顶撞你，你有什么过激的作法，也是可以原谅的。”

    他说，有时候，不能总责怪别人，也要想想自己都干了什么？人家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往往是自己种下的恶果。

    他说，改造旧城区的任务，我们一定完成，一定不谈任何条件地完成。

    李向东看着汪总，有点明白这个三十几岁为什么就能当一把手了。他有着平常人所没有的智慧，他敢冲敢杀，坦荡磊落，却也能认真地反思自己。

    这天，汪总请他们吃晚饭，李向东把陈小雨也叫去了。席间，他要陈小雨把视频的事说清楚。这会儿，他觉得有必要让老市长要汪总弄清楚这件事了，毕竟，这是汪总最介意的事，毕竟，这有损于他李向东的人格。

    汪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就笑了，就对李向东说，今天见了你，我也感觉你不像是那种人，不像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

    老市长提意他们喝酒。老市长说，我一直听说向东你很能喝，今天，你就跟我这外甥比一比，看哪个的酒量更大一些。结果两人在很友好的气氛中喝了四瓶酒，喝得两人都摇晃了。

    李向东就揽着汪总的肩说：“老实跟你说一句，本来，我是不想给你拨款的，要你自己出钱搞那个改造工程，既然现在是一家人了，我就给你拨二百五十万。够不够？你回去弄个请示过来。”

    汪总说：“爽快，爽快。”

    他说，我也给你的面子，我不要那么多，就要二百万，剩下的你要怎么化，就怎么化，我不管！

VIP章节 第四四二章 别人愿干就让别人干

    第二天一早上班，张志东在电梯口碰到了李向东，他问，那二十多个单位都行动起来了吗？李向东说，都行动起来了。张志东问整个旧城区改造进展得怎样？李向东说，有的单位的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了。张志东惊讶地说，有这么快的？李向东便把陈局长那个地段的工程向他进行了简单的汇报。张志东感兴趣地说，十点，我们去看一看。

    出发前，李向东便打电话给陈局长，打电话给汪总。他说，市长要去看旧城区，你们是不是也能去一去？他的意思是希望他们能在那里向张志东汇报自己单位的情况。有时候，向领导汇报得好，比干实际工作更有效，更何况自己又干了实际工作。

    这天，张志东对旧城区的改造很满意，看到陈局长的地段时，看到那拆除推平的旧厕所已经种了花种了草，塑像群也树得差不多了，就握着陈局长的手说，你这进度很快嘛，问，你这塑像群什么时候能完工？陈局长说，就这十天八天吧。张志东说，很好，很好！

    张志东看了汪总的地段，见那拆除违章建筑竟运用了推土机，就呵呵笑。

    他说：“你是不是有点大炮打麻雀，杀鸡用牛刀了？”

    汪总也笑着说：“不这么干不行呀！开始没重视，现在不重视不抓紧不行了。”

    张志东就看着汪总，说：“你就是那么跟李秘书长干了一架的汪总吧？”

    汪总“嘿嘿”地笑，说：“知错了，改正了。以后，只要市长叫干什么，李秘书长叫干什么一定全力以赴。”

    后来，张志东就问李向东，你怎么把那个汪总降服了？他应该不是那种容易降服的人。李向东半真半假地说，用我的人格魅力！张志东也半真半假地说，你有什么人格魅力？人格魅力只有两样，一个是权，一个是钱。权你没有，钱倒有一点。李向东也敏感，感觉张志东是怀疑他利用手中那点审批权收买了汪总。

    他说：“我那钱化得也很小气，每支付一笔经费都经过你的。”

    张志东想想，问：“他那工程你支付他多少？”

    李向东说：“正在办呢，还等呈送你批后才兑现呢！”

    张志东就不说什么了。

    这一刻，李向东感到了某种的不信任，感觉到自己某个方面疏忽了。他想，应该让陈小雨把审批支付的款项统计一下，向张志东做个详细的汇报。钱这东西要明算帐，否则，很容易造成误会，何况，像张志东这样的人。

    现在，李向东已经感觉到张志东是那种很在乎钱的人。他不想在钱方面造成张志东对他的误会。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少，那是看得见的，但是，一个人贪不贪钱？人家怎么知道？你有没从中得到好处，人家是看不见的。

    为这事，李向东又郁闷了好一阵。他想，如何才能证明自己呢？如何才能让张志东不误会自己呢？

    这天，李向东就把通信公司请示拨款的报告呈送给了张志东。他还说汪总想当面向张志东汇报他们的工程开支情况。李向东想，以后，凡是请示拨款超过一百万的单位，都要他们向市长汇报。当然，这种汇报地点多是在饭桌上。

    这天，汪总就在饭桌上向张志东汇报了他们的情况，然后吃饭喝酒。由于大家的职务层次悬殊，这饭这酒就吃喝得有点拘紧，气氛总热烈不起来，八点不到就草草收场了。

    李向东是坐张志东的车回宿舍的。虽然，张志东说还有别的事，还不回市政府大院，汪总也说，他可以坐他的车，但是，李向东还是上了张志东的车。他不想让张志东看到他和汪总吃了饭还在一起，不想被张志东怀疑他们私下会有什么事还要继续商量。他对张志东说，你就兜个圈送我回去吧。

    李向东没有回宿舍，还回办公室。他发现自己现在除了工作就还是工作了。什么叫生活，生活就是工作，就是睡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手机响了起来，小倩在电话里问，你在干什么？李向东说，在办公室。小倩说，我问你在干什么？李向东说，在办公室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工作。小倩说，你真的就这么忙，都几点了，还在忙公家事。

    李向东笑笑说：“除了公家事，我还能忙什么？”

    小倩说：“你怎么不请我吃饭呢？这也是公家事呀！”

    她说，我帮你干了那么好的事，帮你出了气，帮你把那个汪总制服了，你怎么不请我吃饭呢？怎么多谢一句也没有？

    李向东说：“改天吧。”

    小倩说：“我知道你在应付我。可是，你不觉得闷吗？不觉得在这地级市比我们那个小城市要闷吗？”

    她说，这里多个熟人也没有，想多找个聊天说话的人也没有。

    她说，这里是别人的城市。

    李向东早有这种感觉，早就觉得在这个近百万人的城市总有一种很孤独的感觉，早觉得在市（县）那个几十万人的小城市才是自己的城市，才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然而，不管怎么说，就是再闷再无聊，他也不能和小倩在一起。

    他打电话给陈小雨，问他，你怎么搞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把那个小倩搞定？你的工作效率也太低了。

    陈小雨“嘿嘿”地笑，问：“她不会又找你麻烦了吧？”

    李向东说：“你多点约她，多和她在一起，别让她感到闷感到无聊。”

    陈小雨说：“我也想多约她的，可是约得急了，又怕她反感。”

    李向东说：“以后，再有在酒店过夜的事，你再不能错过了，直接就把她干掉算了。让她死心踏地跟着你。”

    陈小雨说：“你这像是领导说的话吗？”

    李向东就“嘿嘿”地笑，说：“这不委屈你吧？”

    陈小雨说：“你不是不了解她的性格，真要那么干，她未必会死心踏地，而且还肯定会告我***。”

    李向东说了一句“郁闷”，就不再说了。他这是拿办公室的固话打给陈小雨的，这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汪总的。

    他问：“没和市长在一起了吧？”

    李向东说：“没有。”

    汪总说：“你这家伙，用的是什么计？”

    李向东说：“我不明白。”

    汪总说：“你那是装不明白。你叫我见张市长是什么用意？是要表示你的清白是不是？我知道，我小舅手下的干部，只要是他看中的人，一个个都清正廉洁，所以呢，你要我直接和张市长谈拨款，直接去争取。”

    李向东笑着说：“这不好吗？说不定你可以通过这个事，和市长扯上关系。”

    汪总提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问题是，我送钱给他，他会收吗？”

    李向东愣了一下，想不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想汪总能直接问这问题，可见他的大胆，同时，也可以看到他对李向东的信任。

    他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有时候，处心积虑地想要建立起某种亲近的关系，却未必能达到。但是，因为找到了某种潜在的东西，这关系一下子就近了。

    他想，他与汪总的关系不同于黄，不同于陈坚，那是一种长期了解的亲近，而与汪总的这种关系，就是找到了某种潜在的东西。这东西就是老市长的缘故。

    李向东说：“我是肯定不收的，至于市长，我就不知道了。”

    汪总说：“你可不能让我碰一鼻子灰。”

    李向东说：“老实说，我会让你难堪吗？你认为，我会干那种视频出街的事吗？”

    汪总就笑了，心照不宣地笑了。

    有些事，自己不想去干，但是，可以让别人去干，如果别人愿意干的话！

    这天晚上，李向东还想与小姨子通电话。他已经好久没有和小姨子通电话了。平时，隔个三几天，小姨子总会给他电话，自从绮红出事后，她就几乎天天给他电话，她给他电话的时候多是晚上十点以后，但是，这阵，小姨子突然就无声无息了，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VIP章节 第四四三章 省长视察

    接到省长要来视察的通知时，地级市主要领导十分重视。省长要视察什么？线路怎么走？在哪里座谈？在哪里吃饭？省长一行是否要在这边过夜？不过夜午休怎么安排？从工作到生活都考虑到了。

    张志东说：“旧城区是一定要看的。”

    那是他的主要政绩，不带省长去视察不行。再者说，省长多少也是冲着那来的。他说，经济发展的情况也要看，准备一两家大型企业吧。然后，就与市主要领导座谈。这行程大致就这几样了。

    他不想把行程排得太满，不能让省长累着。

    有许多下面的官儿，一见上面有领导来视察，似乎就想让领导在短短的一天半天里把全市所有东西都看了，行程排得满满的，结果呢，领导马不停蹄地跑了一站又一站，什么也没看好，什么也没看进去，只得了一个累。这反而让领导觉得你这地的同志无的放矢，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东西，不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反而会让领导觉得你这人把握时间能力差，责怪你不懂得体谅领导。

    书记问：“省长有没与平民百姓接触的习惯？”

    张志东说：“很难说，还是有准备好一点。”

    书记就要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去负责这个事。

    他说，陪同省长的人员就不要太多了，有我，有市长，副书记和常委副市长，再有两位分管经济和城建的领导参加就可以了。省长肯定会询问经济发展的情况，要视察旧城区改造，询问起城市建设的问题，分管城区工作的副市长会回答得更专业。

    然而，这个阵容也已经够庞大了。不算准备工作人员，仅是跟着大队伍跑前跑后的工作人员，就不会少于二十人。

    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是必然要参加的。在这个层面，他只能算是跑腿的角色。

    这个会议李向东没资格参加。下一个布置会，李向东才参加了。

    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组织召开了下一个布置会。

    这个会是最复杂的，他关系到省长一行视察的两个点，关系到省长一行的食宿，也关系到省长的安全问题。涉及到市委办、市政府办、市接待办、市公安局、视察的两个点的有关单位，以及市政府车队。

    市政府秘书长和李向东都参加了这个会。市政府秘书长是以市政府办领导的名义参加的，而李向东却是以其中一个视察点的负责人身份参加的。

    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在布置完两个视察点的正常工作后，特别强调，省长有可能要与平民接触，因些，要安排至少一位企业普通员工或旧城区一户普通住户随时准备与省长见面和交谈。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能事先安排两到三人（户）。

    他说，条件嘛，当然是能说会道的，会说好话的。比如，问企业的情况时，能说出个一二三，说家里的生活情况如何呀，能说已经达到了小康，能说幸福指数已经相当高。旧城区的住户也一样，不能找那些老太太，老太太嘴碎，说话没把关的，好话说了，难听的话也说了。

    他说，大家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要做得技巧一点，既要安排好，又不能让省长感觉到是事先安排的，越自然越好。

    李向东为这个事很费了一番脑筋。

    他在旧城区领导办公室向大家传达了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的说话精神，以及对旧城区这个视察点的特别要求。

    他说：“希望大家集思广益，谈谈自己的想法，如何才能出色地完成这次任务。”

    有人说，这个事很难，谁也不知道省长什么要与平民百姓见面交谈，看着看着，突然来了兴趣，就会就近走进某一家住户。最好的办法就是组织一些人，装扮成住户，在那里等着。

    大家反对这个意见，觉得操作难度太大。那么多住户，去哪找那么多人冒充？

    有人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他下车，就在车上看。这样，他想要与平民百姓见面交谈就不那么容易了。

    有人说，这办法行。有人说，这办法不行，你怎么能不让省长下车呢？省长也不会坐在车上跑马观花。这反而让百姓觉得他官僚了。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先把省长视察的路线定下来，然后，再根据路线进行安排。那么，就必须弄清楚，省长到旧城区主要是看什么？

    陈小雨说：“主要让他看到旧城区改造工程的庞大，看旧城区最亮点的东西。有面上的感观，也有点上的认识。”

    于是，李向东就带了五、六个人跑了一趟旧城区东。一会儿在车上看，一会儿走着看。最后，李向东确定，让省长在车上看旧城区改造工程的庞大，在车下看最亮点的东西。

    他说，不能让省长走太多的路，一则出于照顾领导，一则也可以避免一些工作中的不足。省长走太多的路，有时间，就看得细，就有可能看出问题，就有可能随时走进某一户人家，与平民百姓见面交谈。

    第二天，李向东向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汇报他们的设想，带着市委秘书长坐车上看跑了一圈旧城区东，在车上领略改造工程的庞大，然后，把车停在陈局长那地段的塑像群前。那是一处已基本完工且最具亮点的地方。

    李向东说，视察线路基本上就是我们刚才跑的那一圈，车也在这里停。下车后，让省长重点看这个塑像群，向省长介绍这个塑像群在本地流传的民间故事。

    他说，这里刚好是一个三角地带，离住户相对远一点。如果，省长提出要与住户谈谈，我们就有时间把他引到我们准备好的住户家里。

    他说，我们在左右两边都安排了两家住户，不管省长向左边走也好，向右边走也好。为了便于领导确认，我们会在安排好的住户门框贴上对联。

    他说，为了保险起见，一旦省长快走到的时候，我们安排好的住户主人就会从屋里主动出来迎接，把省长接进家里。其他住户虽然也开着门，却都呆在家里，不出来。

    市委秘书长听了汇报，“哈哈”大笑，说：“不错，安排得很不错，考虑得很细致。走，到那两户人家看看。”

    李向东面上便有难色了，说：“这只是初步想法，那两户人家还没选好，还没打过招呼呢！”

    市委秘书长说：“没关系，我又不是省长。自己人嘛，看出问题好及时解决。”

    他们看了几户人家，市委秘书长似乎都不满意。他说，家里的布置都太简陋了。你们想想办法，可以以假乱真嘛！他说，家具可以是假的，人也可以是假的嘛！他自己先笑了起来，说，你可别在机关里找人，最好去找社区干部，他们说的话，有一定的政治觉悟，又贴近平民百姓。

    李向东心领神会，市委秘书长一走，他就忙着布置起来。

    省长来的那一天，一切都按布置进行，当然，在省长视察旧城区东时，李向东是被作为一位看热闹的平民百姓在暗中指挥的。

    省长视察一结束，李向东心里便涌起了一股很浓的失落感，想自己为旧城区所付出的努力，竟成了别人的成绩，想自己一个具体负责人，竟成了一个看热闹的平民百姓，想这样为别人做嫁衣的工作，不知还要干到什么时候？他突然有一种很累的感觉，突然有一种想回家的感觉。虽然，家也不像个家了。

    下午，他便请了半天假回市（县）了。那会儿，省长的视察还没结束，省长一行刚休完午休准备前往下一个站的视察。

    在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向书记、市长汇报迎接省长视察的准备时，书记又对整得行程进行了调整，省长的这么视察还是以看为主，座谈时间尽量少一点，尽量多听省长指示，少发言。发言这东西，少说为妙，说多错多！

VIP章节 第四四四章 别人的城市

    李向东一进市（县）城区，就有一种到家的感觉。看着什么都觉亲切，每一条路，每一盏红绿灯，每一幢楼房。他甚至对一个陌生的行人微笑致意，弄得人家莫明其妙，经过了还回头张望，或许在心里想，这个人是不是有神经病？

    他已经有几个月没回来了。自从旧城区东改造，自从绮红出了事，他就没再回来过。每个周末，都是黄去接小军，小军都住在黄家里。这天虽然不是周末，但他还是想见见小军，不知周末又会有什么事忙得走不开。

    小军看到他时，一句话也不说。李向东知道，他是恨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恨他赶走了小姨子，恨不知道为什么绮红阿姨会离开他们。好多事小军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些都与父亲有关。现在，父亲竟然使他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李向东摸着小军的头“哈哈”地笑，心里却想，当初，他是不是应该跟张志东到地级市去？他这一走，整个家都废了。他想，官途对他真的就这么重要吗？官途已经让他失去了家的温暖，已经让他变成一个赤条条的光棍。他这一生难道就只要官途不要其他吗？他想，其实，自己不要那么在乎，不要总往上走，也像黄那样，有一个平和的心态，那么，他也可以走在官途上，又能像平常人那样，拥有老婆孩子，拥有家，拥有平常人所能拥有的一切。

    他问小军：“最近，小姨子有没给你电话？”

    小军说：“没有。”

    他说：“小姨子不是经常给你电话吗？”

    小军说：“以前，每天都会跟我通电话。不知为什么，最近她都没给我电话。”

    他问，你们又怎么了？是不是又吵架了？你们为什么总是这样？一会儿好得不得了，一会儿又翻脸了？比我们小孩子还小孩子。

    李向东说：“我们没有翻脸，从来没有翻脸。”

    小军说：“你就是太贪心了。现在，好多书，好多电视里的官都很贪心很贪色。”

    李向东笑了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父亲？”

    小军说：“不是吗？你不是吗？和小姨子在一起，又和绮红阿姨在一起。”

    李向东说：“大人的事你不要理。”

    小军问：“小姨子说，她要回来了，这是真的吗？”

    李向东说：“当然真的。”

    小军说：“她要回来，就不准你再让她走了。”

    李向东说：“我没要她走，是她自己要走的。这次她回来，就不会走了。”

    父子俩是在吃晚饭的时候说这番话的。他还询问了小军的学习成绩，询问小军是否想过要跟他到地级市去？小军说，他不跟他去地级市。他说，他只想在这里，只想在现在这所学校一直读下去，直到上大学。他说，这里的老师同学对他都很好，他不想换环境，不想去陌生的地方。他说，他只想小姨子快点回来，小姨子回来了，他就可以回家了。

    父子俩吃完饭后，因为小军还要晚自修，李向东就把小军送回了学校。然后，他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想找黄，不想找小刘，不想找任何熟人，只想就这么在街上走。

    这城市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几乎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他的汗水。他想，或许以后，这个本属于他的城市不再是他的城市了，也像地级市一样，属于别人的城市了。那么，他的城市在那里呢？哪里才是他的家呢？他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有一种像浮萍四处随风飘零的感觉。

    最后，他坐在那个小广场的石凳上，看着那喷水池喷射出的一根根水柱。那里曾是他居住过的地方，他和他的妻他的小姨子就在那地方那小巷一点点长大，在那里嘻笑，在那里玩耍，他想起了小姨子在巷子口等他，低着头问他，可以辅导我复习考大学吗？想起每个周末，他和他的妻从那个乡下镇骑单车回来，到了巷子口下了车，然后推着车进巷子。想起他和小姨子坐在喷水池的台阶下，小姨子偎在他怀里，他们便成了那的一座碉像。

    他也想起了绮红，似乎就听到她那高跟鞋很清脆的响声，似乎就闻到她身上散发着的幽香，似乎就感觉到她给予他的许许多多的温柔。

    他还想到了杨晓丽，那个怎么也没想到会当副市长的女人。他想，这会儿，只有她是离他最近的，只有她可以来到他身边。他淡淡地笑了笑，想自己真是一个好色的男人了，怎么竟想些女人。怎么竟连杨晓丽也成了他想的女人。

    他问自己，就不能想想男人吗？想想那些与他共患难的兄弟哥们。自然，他就想到了黄，想到了小刘，想到了许许多多像公安局局长，像财政局局长这些平时接触不多，却又时时支持他的人。

    他想，这些都是他在官途上的基础，他失去了这些，就等于什么也没有了，就一切都要从新开始了。

    人际网络的构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它要经过多年经营，或十年，或二十年。比如公安局局长，大家的交往就是一种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

    有的人，看似一下子关系近了，但是，这个近却早已潜在着一个漫长的认识和了解，一旦遇到某一个契机，那关系便融洽了。比如财政局局长，大家的交往的心照不宣与平时的认识和了解不无关系。

    到了地级市，李向东的工作要化费更的时间和力气，就是因为他没有这个基础。但是，想建立这个基础，谈何容易！像陈局长、汪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建立起这样的关系，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李向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志东打来的。

    他问：“你在哪呢？”

    李向东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家了。在市（县）呢。上午旧城区那边完事了，看看也没什么忙的，就回来了。”

    张志东在电话里笑，说：“应该的。”

    李向东想张志东一定认为他是回来享受男欢女爱了，心里不由地苦笑。

    他问：“有什么事吗？”

    张志东说：“没事没事，不打扰你了，回来再谈吧！”

    李向东说：“没关系，如果电话说得清楚，就现在谈吧！”

    张志东说：“主要想表扬你几句。你干的很不错，不但是今天应付省长的视察，就是旧城区的改造，各个方面都干得很出色。”

    他说，省长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书记也谈到你了，说你这人干事有一套，化解各单位的矛盾，也很有一套，该强硬就强硬，该出手就出手。如果什么事都要领导出面协调，那领导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他说，我没看错人，没找错人，以后好好干！

    李向东说：“多谢市长表扬。”

    张志东“哈哈”大笑，说：“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李向东心里却想，是你要和我客气的，你说了那一大堆好话，表扬了那么一轮，不是跟我客气吗？那些话，是真的吗？省长怎么表扬也不会表扬我吧？书记怎么夸奖也不会夸奖我吧？我是什么人，我只是你手下一个干具体事的，省长表扬也只是表扬你，书记要夸奖也不会夸奖你手下的人。

    张志东笑着说：“为了酬劳酬劳你，我想放你几天假，想让你外出走走，按照现在的话说，是出去参观参观，开阔开阔视野。”

    他说，考虑到你的情况特殊，旧城区的工作还没全面完工，这时间不能太久，只是一个星期左右。

    他说，去的地方嘛，也不能太远，但在国内也没什么意思，就到日本去走走吧，怎么样？下次时间松动，再去远一点的地方。

    李向东心里不禁一跳，想这张志东似乎还挺够意思，不管刚才那表扬是真是假，至少这参观开阔视野却是实在的。

    他想，自己也确是需要走开一阵，确是需要出去走走，好好放松放松，否则，自己这心态的确成问题。

VIP章节 第四四五章 赴日前的准备

    回到地级市，李向东才知道，这次外出参观是市政府办组织下面各区市（县）政府办有关人员外出旅游的一次活动。开始，是叫秘书长带队的，但是，张志东说服了秘书长，由李向东带队外出。

    李向东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怎么好替代了秘书长呢？还是让他去吧，下次有机会我再去。”

    他担心因为这个事，会闹得自己和秘书长之间有什么不愉快。

    张志东说：“我已经和秘书长谈好了。他没意见。”

    李向东说：“他就是有意见，嘴上也不说。”

    张志东这才把真实原因告诉了他，说，他已经答应秘书长下个月参加东欧游，这次这个活动就由李向东带队。他说，本来，是想要你参加东欧游，一则考虑到平衡关系，考虑到秘书长没去过，一下次让你去了，反而会引起什么误会，一则，你也不好去那么多长时间，所以，就调换了一下。

    他说：“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李向东说：“我怎么会介意，你这个安排很合理。”

    张志东说：“那你就辛苦一下了，说是外出参观，其实，还是等于工作。”

    李向东说：“这种工作，我倒希望能经常有。”

    张志东便问他回家的事，问绮红的近况，问小军的学习成绩。李向东当然不能把绮红的事告诉他，胡乱编了一些话，说绮红很好，说小军在学校表现也不错。张志东就说，有时间，我要去看看他们，我把他们的男人、父亲当牛一样地使唤，总得表示点歉意。

    李向东感觉到张志东心情非常好，应该是省长的这次视察对他到这来当市长所取得的成绩给予了高度评价。他想，这张志东往上走又添了一块沉甸甸的砝码。心里不由地有一丝儿失落，想这砝码越加越重，哪一天，他就离开地级市回省城了，那时候，他李向东就被孤独地扔在这个别人的城市了。

    这一天，秘书长来到李向东办公室，主要是移交这次去日本参观的事。说是参观学习，其实，就是旅游。下面已经把名单报上了来，有关参加人员的身份资料都收齐了，具体要办理的手续，具体由市政府办秘书科科长负责与旅游公司联系。

    秘书长说：“到时候，你只要跟旅游团出发就行了。”

    李向东装摸作样地说了一些好话，说感谢组织上对自己的关心，让自己有这么一个出国参观的机会，感谢秘书长对自己的关心，能把这个名额转让给自己。秘书长就说，那里，那里。应该的，你到我们这来的时间不长，为市政府办做了许多事，也为改善大家的福利想了许多办法，所以考虑来考虑去，觉得还是让你带队去日本参观更合适，也更合理。他显得很大度，只字不提自己去东欧游的事。

    他说，其实，这带队也只是挂挂名，跟了旅游公司，一切事务都由他们负责。他们也很重视这次这个赴日旅游团，都是各区市（县）的领导嘛！所以，他们安排了一个很有经验的导游，你就放心去玩几天。

    秘书长说完要说的话后，就拿出一万元交给李向东，说：“这是你外出旅游的一点补助。到了那边，也不知会不会有些什么自费旅游项目？总要买点什么回来吧！先进国家嘛，东西一定比国内的要贵。”

    李向东说：“不用了，我就只是去看看，也没想要买什么。”

    秘书长说：“不可能空着手回来吧？总得买点手信之类的东西吧，比如糖果饼干巧克力之类的。”

    他说，这个你就放心拿着吧，我已经向市长请示过了，他也同意了。

    他说，反正这钱也是你弄回来的，我们用，不让你用也说不过去。

    李向东便知道这钱是从陈小雨管理的那笔款支付的。

    他不知道，秘书长送给他的钱是市长提出的，还是秘书长主动请示的，如果是市长提出的，那就是觉得既然有钱就不能只是自己享用，也应该让下面的人享用享用。从这一点来说，张志东还是很有些通情达理的。

    如果，这钱是秘书长主动向市长提出要给李向东的，那么，他多少还有为自己的意思，过段时间，秘书长去东欧游，自然也就可以享用个一二万了。

    这钱来得机动灵活，化得也灵活机动。

    李向东不可能不收这笔钱，他不可能让他们觉得他很那个，再者说了，这一转换，这钱化得也有些合理了。

    他说：“既然这样，我就收下了，谢谢秘书长了。”

    秘书长笑笑说：“你还是感谢市长吧。”

    李向东只愣了一下，明白了，想这秘书长是要他把收下这笔款的事告诉市长，想他也像自己当初一样，担心市长怀疑他半途吞了，没把钱交到他李向东手里。

    他从秘书长手里接过带队赴日考察团后，还像秘书长那样，把一切需要办的手续都交给那位科长负责。临出发前，才看了看各区市（县）参加的人员名单，二十多人里，有副区市（县）长、有区市（县）政府办的正副秘书长，也有一般的科长。他看到杨晓丽的名单时，心里跳了跳，想怎么就这么巧，怎么这杨晓丽又去旅游了？他记得，不久前，她才旅游过一回。

    杨晓丽也很惊讶，问：“真是你带队吗？开始好像不是你的。”

    李向东说：“秘书长突然有事走不开，就换我了。”

    杨晓丽笑着说：“上次还说要和你一起旅游呢，想不到，这才多久，真就碰在一起了。”

    李向东说：“感觉你当这个副市长，好像经常旅游啊！”

    杨晓丽笑着说：“我这算什么呢？我这是凑数儿。别人去旅游，是去东欧，去澳大利亚，却美国加拿大，一趟化的钱比我多几倍，时间也多得多。那些轮不到我，我就跑国内，跑周边国家。”

    李向东问：“你什么时候过来？是明天一早过来，还是今晚过来？”

    杨晓丽问：“你需要我什么时候过去？”

    这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话，然而，此话一出，两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条件反射般沉默了。

    李向东不知该怎么答她，如果要她今晚过来，她会不会误会呢？会不会认为他想要她早点过来，想要和她幽会之类的呢？

    杨晓丽那边也想，怎么就随口说这话了？这会不会造成他的误会？会不会让他觉得，她随时都在等他的召唤，只要他一声召唤，她就会马上赶过去。

    李向东说：“有的区市（县）今晚来，也有的明天一早来。规定说得很清楚，不准擅自前往机场，要在地级市集中统一出发。因为有很多注意事项，导游要一路上交代大家。”

    杨晓丽感觉到李向东也在意刚才那句话了，否则，不会板起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她就说：“我还是明天一早赶过去吧！”

    李向东说：“知道集中的地点吗？在旅游公司门口，到时，那里会有一辆大巴等我们，你也可以直接给我电话。不过，你千万别到市政府大院来，不在这边集中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大家都看见了，影响不好。”

    杨晓丽问：“还有其他吩咐吗？”

    李向东说：“没有了。”

    杨晓丽放下电话时，竟有一种莫明其妙的失落。

    李向东却有些后悔，想她应该今晚就赶过来，很多市（县）都是今晚就过来的，大家住在一起，统一吃早餐，统一出发，这样更好管理。后来，市政府办秘书科那位科长又打电话给杨晓丽，就提出要她赶到地级市来过夜，然而，她既然跟李向东那么说了，就不想改变了。

VIP章节 第四四六章 大日本帝国的小

    李向东是这次赴日旅游团的带队领导，上了大巴，自然就坐最好的位子。那是司机后一排的位子，称一二号位。那位子前面没遮拦，在车上看前方最舒服，放脚的地方也宽敞，第二排以后，视线就被前排的椅背挡住了，放脚的空间也窄，很难舒畅得开。

    大巴有两扇门，在车头司机的右侧有一扇门，车中间有一扇门。由于能较好地控制上车的秩序，导游只要司机开车头右侧的门。这似乎是一种习惯，对那些普通身份的游客来说，这很有必要，但是，对李向东带的这个团来说，就有点过份了。这些都是什么人，都是很能约束自己的人，什么情况下都会排出一副很绅士的样子。

    大家很礼让地上车，也没人安排，也没说要分座位坐，但各自心目中还是知道自己的位子的，一些科长就乖乖地往后面走，坐最后面的位。这都是参加会议的习惯，大家也把这种习惯带到了旅游巴上。

    李向东几乎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他站在那里看着秘书科科长点名勾勾，等大家都上得差不多了，才上车。那会儿，他跟杨晓丽微笑地打了个招呼。她的车在开车前十分钟赶到，她的司机忙着帮她把行李搬到了大巴的行李箱里。

    他或是见杨晓丽到了，不用他帮忙了，才上车的。上了车，环视一下车上的环境，见那最好的一二号位子还留着，就知道是大家留给自己的了，所以，也不客气，很理所当然地坐在那里了。

    杨晓丽几乎是最后一个上车。她很想坐在李向东身边，却没不好意思坐，就站在那里犹豫着，导游说：“坐我这吧！”

    导游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年青，和李向东平排坐，属三四号位。那位子似乎比李向东的位子还好一些，但是，大家都知道那准是导游坐的，所以，也像留给李向东一样留给了导游。

    杨晓丽笑了笑，还在犹豫，看了看李向东，想要他请她坐，李向东却低着头看地图，装没看着，她只得对那导游说：“那好吧，我就坐前面吧。”

    后面有认识杨晓丽的就说：“不行，不行。你还是坐领导身边吧，把领导照顾好，让领导开心。”

    全车人都笑了起来。

    有人说，应该的，应该的。没有领导，就没有我们这次旅游，所以，你一定要替我们照顾好领导。

    有人说，这次，领导玩得愉快不愉快就看你的本事了。

    那话里似乎有骨头了，似乎有别的意思了，但是杨晓丽一点不尴尬，这样的场面，她见多了，这样的话，她也听多了，已经习惯了。

    每次参加这种层面的活动，大家都会拿她开心，都知道她没结婚，什么玩笑都能开。结了婚的，毕竟有顾虑，担心话传到人家丈夫那里不好。

    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杨晓丽都会拒绝，会笑着说，我没有那本事，我主动让贤。然后却找自己认为合适的位子坐。然而，这次，她没有拒绝。

    她也笑着说：“这是组织安排吗？是会议安排吗？”

    有人说，是组织安排，是会议安排。

    杨晓丽就有点脸红了，说：“我尽力，我一定尽力。”

    说完，就坐到李向东身边了，坐垫猛地沉了沉。李向东感觉到她坐得很用劲，好像是下了一番决心才坐下来的。

    全车人便热烈地鼓起了掌。

    大家说，好，杨市长好样的！

    大家说，辛苦杨市长了，我们精神上支持你，把领导搞爽了，搞舒服了！

    李向东不想让大家太扫兴，也不想再这么继续一去，就站起来，说：“谢谢同志们的关心。”

    大家的哄堂大笑，掌声越发热烈起来。

    李向东便话题一转，谈正事了，说：“这次出国旅游，希望大家不要太拘束，我们要在一种轻松的气氛里学习先进国家的优点，要学到好东西，也要玩得开心玩得愉快。”

    他说，这次出国旅游，虽然不像往常的参观学习，会议活动，但是，毕竟是出国，是在国外，必要的纪律还是要遵守的。

    他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个集体，一个团队，就是一个大家庭。大家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有什么困难，可以向我，向导游先生提出来，能做到的，我们会尽量满足大家。

    本来，李向东是想走到过道上，站在车中间说这番话的，因为杨晓丽坐在外面，挡住了他，他就只好站在自己的位子那，由于头上是行李架，头便抬不起来，弯着腰，说得有些辛苦。

    他坐下的时候，杨晓丽偷偷地说：“你如果不是站得那么辛苦，可能还要说个没完。”

    李向东说：“不会吧？我像是那种经常没完没了作报告，发表重要讲话的人吗？”

    杨晓丽说：“我怎么知道，官大了，人也会变了。”

    李向东说：“我那是什么官？还是以前一样，比以前还不如。”

    杨晓丽问：“你干得不开心吗？”

    李向东说：“也开心，也不开心。”

    杨晓丽说：“你是不是太在乎了，太在乎某种东西了，所以搞得自己太累了。”

    李向东说：“可能吧！”

    开始，他们都挺着腰杆坐得很别扭，后来，才渐渐放松了，大家身边有些接触也不那么在意了。

    这以后，凡是坐车，不是按票位入坐的话，他们都坐在一起。再后来，那位导游那位秘书科科长都有意把他们安排在一起，比如坐飞机时，就把他们的坐位调在一起。他们坐累了，坐困了，靠在椅背上睡一睡，有时候，杨晓丽的头就耷拉在他肩膀上。偶尔，他的头也会耷在她肩上，然而，杨晓丽发现，他会突然很敏感很神经质地离开她，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们的整个行程是，在横滨下机，然后往大板，往东京，再从东京回来。有人问，为什么不去北海道，去日本旅游怎么能不往北海道。导游便解释，说他们这个团的价钱是不往北海道的。

    于是大家便嚷嚷起来，他们说，那才多多少钱？为什么就不走北海道？一个个表现得很有钱，很舍得化钱的样子。然而，导游向他们提出是否玩自费项目时，他们又嚷嚷怎么还要自己掏钱？

    其实，这次旅游只有两个自费项目，一个是从横滨往东京时自费坐子弹飞车，一个是迪斯尼的门票要自费支付。但是，没有强迫性，如果不坐子弹飞车，可以随旅游大巴去东京，只是坐车的时间多一点。反正到了日本，日本这边就安排了一辆旅游大巴全程服务，大家的行李都放在大巴上。

    他们嚷嚷的原因是，为什么不算进旅游票里，算进去就由公家出钱了，由公家出钱，怎么玩都无所谓，即使再玩一个北海道也可以。但要自己掏钱，百多元坐子弹飞车也心心痛得“哇哇”叫。

    在日本，李向东感觉最深的就是什么都小。酒店小，酒店的房间小，也床铺小。像李向东一米七八的个儿，在家里的睡觉，那床从没觉得短，但在日本，那双腿就露在床外了。

    日本的公园也小，站在门口几乎能一览无余。公园里的公用厕所也小，小得像是在野外解手，那动作做得大一点，也有可能让外面的人看见了。

    泡温泉在日本算是保留节目了，然而，他们那次泡的室内温泉，面积也就百多米，温度适中的大池在中间，旁边有几个温度不同的小池，跟泡澡堂差不多。

    更可气的是，每住一个酒店，都很偏远，想要到闹市去，不知怎么走，又不会日本话，所以，每天晚上就困在酒店的小房间里。

    后来，大家得出一个结论。旅游团太黑，把他们当乡下佬了，尽让他们住这种便宜的酒店，泡便宜的温泉。

    有人却得到一个很人性化的感慨，说在这里日本旅游，每隔两个小时，准可以上一趟厕所，不用憋得膀胱爆炸。得出这结论的家伙，肯定肾虚！

VIP章节 第四四七章 米西米西

    李向东最觉得不适合的是，怎么吃也吃饱。

    开始，李向东没这种感觉，到是觉得吃自助餐挺不错的，几十甚至百多个品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炒饭，吃寿司饭团，吃熟的，吃生的，吃干的喝稀的，样样都齐，且也合口味。

    旅游团安排的酒店虽然离城区偏远，地方也显得小，但环境很好，坐在餐桌前，看着小桥流水，可谓食欲大增。

    餐桌也是五六人的小餐桌，反正吃自助餐，不必围得密密实实，一张桌坐两三人，这倒让人显得悠闲了。特别是早餐的时候，看那阳光在小桥流水那儿闪，在红花绿树上晃，有人造瀑布的话，水花飞溅，真就有一种休假的感觉。

    每次，他都和杨晓丽坐一张桌。虽然自助餐没有太严格的时间，或早点到或晚点到，但是，似乎是的意安排般，每次入驻酒店，杨晓丽总住李向东隔壁房，这样，每次去餐厅吃饭，李向东或杨晓丽总先敲对方的房间，然后，在门外叫：“吃饭了。”

    里面的人应着：“就来了，就来了。”

    门外的人就在外面等，如果离电梯近，就去按电梯。当然，李向东或杨晓丽都不是自己去叫门，身边总跟着各自的房友。跟旅游团不同开会，可以住单间。

    他们进了餐厅也不急找座位，只找盛食物的碟子放的地方，就拿了碟子盛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他们这些人什么没吃过？什么吃的形式没有试过，特别是去省里开会，吃自助餐渐成了风尚，所以，一个个都经验丰富，碟子也不装得太多，好吃的多的是，喜欢吃的也不只是一两样，吃了再添。反正自助餐可以添无数次，只要不吃剩就行。

    碟子里盛了食物才开始找座位，杨晓丽是不担心没座位的，团友们都很照顾她，都腾出位子请她坐。她却只是笑，不领人家的情，先张望着李向东坐哪，找不到李向东了，才找空桌，有空桌了，就过去坐，李向东盛了食物抬头找座位时，杨晓丽就向他招手。

    渐渐地，大家发现，这两人很喜欢坐在一起，不仅是在车上，就是在餐厅也坐一张桌。大家就笑他们，说他们是他们这个团暂时组建的情侣。

    他们说，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像一对夫妻。

    他们说，最好导游能给他们安排一个房间，让他们履行旅游结婚的程序。

    玩笑话归玩笑话，大家还是能理解他们经常坐在一起的，毕竟他们是同一个市（县）的，一起说话聊天，说土话更轻松随意。

    第一天吃晚饭，李向东和杨晓丽曾比拼吃寿司，吃三文鱼，吃寿司饭团。杨晓丽说，她这次来旅游，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可劲劲地吃寿司，吃真正日本产的介辣。李向东说，这也能算是日本寿司吗？在这旅游线路的餐厅里，吃的寿司只能算是大路货。

    杨晓丽说：“哪一天，我们去吃正经的，地地道道的日本寿司怎么样？”

    李向东说：“不行，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吃寿司能吃寿司的。”

    杨晓丽说：“我又没说大家一起去，只是说，我们两个人去。”

    她说，你不会说你不喜欢吃，吃不了吧？

    她又补充了一句：“到这日本来，不吃正经地道的寿司，那还不等于没来了？”

    杨晓丽这补充让李向东有一种画蛇添足的感觉，心跳了跳，说：“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离队呢？”

    他感觉到，在这个团里，大家似乎众目睽睽地盯着他们，总把他们当成一种笑料。如果，只是因为旅游期间，大家没话找话说，没笑料找笑料，倒也没什么，每一次类似于这种活动，大家总要找一两个人来开心开心，李向东担心的是，大家回去后，还会延续这些笑料。如果，这笑料只是在大家视线范围内，倒还没什么，一旦他们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别人的猜疑就丰富，说不定就会演绎出什么风流故事了。

    在车上，在餐厅里，他可以和杨晓丽坐在一起，但是，他们不能离开大家的视线。

    后来，李向东发现自己吃那炒饭，吃那寿司饭团，也没太大食欲。以前，他只是以为自己是饭桶，有饭就能吃得饭，这次却发现有饭也未必吃得饱。

    杨晓丽问：“不会吧？这么多好吃的，怎么就不想吃呢？”

    李向东说：“我也不知道。好像还缺什么。”

    杨晓丽就笑，说：“你真是乡下人，小地方的人。”

    李向东说：“我承认，我一直都承认。”

    杨晓丽问：“要不要吃速食面，我从家里带了速食面过来。”

    李向东连连摆手，说：“不吃，不吃，我在家里就不吃那些东西。一看到面，就没胄口。”

    他在旅游大巴上说起自己的感觉，也有好几个人有同感，说以前在家里，去省里开会，吃自助餐，开始还可以，但吃了两天，就不行了，就不想吃了。他们说，吃不饱还可以到外面对弄吃的，在这里，就只会几句日本话，想要打的去找吃的，也不知怎么跟司机说。

    有人就说：“你比我们强。还能说几句，我们却一句也不懂。”

    那人说：“我也不多，就会三句。”

    有人问：“你会哪三句？”

    那人说：“米西米西的，开路开路的，八格啊鲁。”

    大家便哄堂大笑。

    杨晓丽笑得几乎趴在李向东身上，她连呼，不行，不行。这太逗了。全车的人笑完一轮，再看杨晓丽，还在李向东腿上滚，李向东就难堪了。等到杨晓丽意识到时，还不停地笑，说：“对不起，对不起。”

    大家替李向东说：“没关系，领导也希望你这样对领导。”

    两人脸都红了。

    好在那导游机灵，出来给他们解围说：“让大家原谅，我的工作没做好，没考虑到大家会吃不惯日本餐。”

    他说，今晚，我给大家调整一下，虽然也吃日本餐，也吃自助餐，但形式花样会更丰富。

    他说，今晚以烧烤为主，自己吃什么就烤什么，有羊排，牛排，也有海鲜，有鱼有虾有鲜蚝。

    此话一出，大家便欢呼起来，说，有海鲜就好，自己动手就好，自己想吃多熟多焦自己能把握。

    这个晚餐，可说是李向东吃得很舒服的，也找到了吃不饱的问题所在。

    烧烤炉是电烧烤炉，没烟没灰，不烤羊排牛排，就烤海鲜，鱼呀虾呀鲜蚝的。那鱼烤得焦黄焦黄，吃得爽口，那虾却只是一红一卷就好，剥了壳，还有海腥味，吃进嘴里肉是湿的，那鲜蚝连壳放在烧烤炉上烤，其实更像煮，也没全熟，就吃了，吃的就是那个鲜。

    李向东还在那烧烤餐厅首创了开水煮菜的先河。他在找食物时，看见一个类似于电饭锅的器具正在烧开水，也不管人家是用来干什么的，就把那菜放进去了。菜煮熟了，再捞上来拌上烧烤用的佐料，吃起来心里一下子爽起来，胄也似乎一下子实在起来。

    于是，他向大家推荐他煮菜的方法，叫吃不饱的都去试一下。

    他说，为什么吃不饱不想吃呢？就是因为我们每天吃的菜都是生的。

    他说，小日本的菜都是生的，切成丝切成条，像吃水果那么吃，我们的胄那受得了。这菜一煮，吃进肚子里，就舒服了，就懂得饱还是饿了。

    这顿饭，李向东实实在在地大了一场，吃海鲜，吃水煮菜，最后，把那些雪藏过的寿司饭团也弄进水里煮热了才吃。他说，终于吃了一顿像中国餐的日本饭了。

    有人说，领导高明，让我们吃了一顿饱饭！

    有人说，我们应该来日本搞改革，把小日本的风俗习惯改过来，把他们的餐饮习惯改过来。

    杨晓丽说：“你们都是土包子！”

    李向东说：“我们是土八路。小日本最怕的就是土八路！”

    杨晓丽笑着看着李向东，想这个男人总会让你刮目相看，很平常的一件事，到了他那里，好像就变得不平常了。吃不平常吗？去旅游不合口味吃不饱不平常吗？他偏偏就能改变，就能把它改变成自己能够接受的方式。

VIP章节 第四四八章 迪斯尼

    别说李向东土，他的的确确土。在去迪斯尼公园前，他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公园。以为，也像前几天导游带他们去逛的休闲公园一样，看看风情，听听民间传说，然后照照像。导游说，这大半天都在迪斯尼了。他心里曾犯嘀咕，一个公园有必要化那么长时间吗？想想这次旅游，导游还是很尽职的，中方导游也好，日方导游也好，没说要加自费项目，也没太多地带他们去购物商场。

    杨晓丽心细，告诉他，这次来日本的导游和国内那些导游不一样。国内的导游把客人带到购物商场后，就站在结帐的柜台前，眼瞪瞪看着自己的客人都买了什么东西，然后，等大家上车了，就跟商场结帐拿回扣。这次这两个导游，却根本不随他们进商场，也不管他们买了什么。一点拿回扣的迹象也没有。

    那次，大家提出吃不饱，导游真的就调整了吃饭的地点，尽量安排他们吃中国餐，吃围餐，吃热菜热饭。

    这次旅游结束后，大家都很满意，小费给得也很慷慨。

    中方导游告诉他们，到先进国家旅游，最大的好处就是明码实价，即使是自费项目也事先说好的，不会暂时增加。

    他说，跟他们团的日方导游拿的是实在钱，不会像其他地方的旅游团那样，导游主要收入靠拿旅客的消费回扣。

    他说，如果旅客发现有类似于新增自费项目，拿旅客消费回扣的现象，向旅游公司投诉的话，日方会吊销那导游的资格。这对日方导游来说，是得不偿失的。

    这天，李向东走进迪斯尼才知道，原来那是一个大型游乐场。导游和乘载他们的大巴都在外面等他们，规定了上车的时间，强调了注意的事项，就解散似地放他们进迪斯尼玩耍。

    迪斯尼就像一个大迷宫，有空中游乐项目，地上游乐项目，也有地下游乐项目。一进去，就不知道怎么走了，不知道各种游乐项目分布在什么地方。日方导游告诫他们，各人喜欢玩的项目不一样，最好是分散行动，各玩各的。

    他说，最好是买一张迪斯尼地图，想玩什么项目就按那图去找。如果找不到，可以问迪斯尼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都穿着制服，一看就知道了。他们一般都能说简单的英语。

    他给大家一个提示，越好玩的项目就越多人，只要看到有人排队，队排得越长，也跟着排队，这项目保证会让你满意让你玩得爽。

    李向东他们原是五人组的，他和杨晓丽、和他们各自的房友，还有市政府办秘书科科长。玩着玩着人就散了，到后来，只剩他和杨晓丽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散的，只记得他们玩了一个坐轮船，站在船舷上绕着水面转了一圈，那几乎就是围了一圈迪斯尼。接着，他们又上荒岛探险，仿佛到了非洲的大森林，只是没有遇到真正的猛虎野兽。再后来，他们又去玩水上穿梭。

    杨晓丽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对李向东说，老是在水上玩太没意思了，是不是换一换项目？

    李向东也有点闷，毕竟，也算是海边长大，没必要跑这么远来，还玩水上项目，然而，他还是有点犹豫，一则见这边排队就要轮到了，一则也有某种顾虑，就说：“玩了这个项目吧。”

    杨晓丽也没理他，就到另一个项目去排队了。

    李向东跟过去问：“这排队是玩什么的？”

    杨晓丽见他过来了，心里高兴，脸上却是平静的，说：“不知道。反正排队的人多，肯定是好玩的。”

    李向东便也加入了。排队的人先是站在地上，后来就慢慢移到棚架上了，再后来，就像进了车站。

    排队的人很多，前进的速度也很慢，但他们一点不觉。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单独离开大家的视线，所以，他们有很多话要说，说这次旅游的体会，说这次旅游的安排，说这次导游的敬业。他们不谈工作上的事，似乎那些事不应该在这时候谈。

    排队的人很挤，大家都离得很远，杨晓丽站在前面，要和李向东说话就把身子转了过来，因此，当前面的人向前移动时，李向东就叫她向前走。有时候，也不说，只是拍拍她的肩，这个举动，让杨晓丽心里荡起好一阵涟漪。

    偶尔，会有几个团友经过，问他们玩了几个项目，问他们这是在排什么项目。他们也问人家玩的几个项目，好不好玩，人家便简单地说了，便争分夺秒地排队去了。

    杨晓丽说：“这些人，到了这里，一个个都变得贪玩了，贪玩得像小孩子一样。如果，在国内，他们一个个都板着面孔，好像随时都要上台作报告。”

    李向东说：“其实，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这种旅游是很有必要的。先不说能不能学习到什么，首先，放松心态就很足够了。大家天天想着工作上的事，想着遇到的各种麻烦事，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有那么几天，放松放松，什么都不去想，那心境真的很爽快。”

    杨晓丽就说：“以后，你就多点组织这样的活动，我保证每次都支持你，每次都参加，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她说得嘴快，说完了，自己先意识到了什么，脸就红了。李向东心儿也跳了跳，不禁涌起一股燥热，有一种想把杨晓丽抱进怀里的冲动。

    进了车站，他们才开始意识到他们要玩的是什么项目。那是一个很刺激的项目，他们将要搭乘很简陋的小火车穿越到十八世纪的美国西部，小火车的快，路程的惊险，已经让那些乘客鬼哭狼嚎般地尖叫起来。

    他们面前的一个女孩子还没上车，已经惊恐万分，抱着男朋友“哇哇”地叫。

    李向东问：“怕吗？”

    杨晓丽老实地点点头。

    他说：“你这是自作自受。”

    她说：“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杨晓丽看着李向东，似乎也有一种渴望他拥抱她安抚她的意思。

    两人上了车，杨晓丽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她心里还是清醒的，问，可以吗？李向东轻轻地笑了笑。他想，如果换了某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同意让她抓住他的手的。当然，在杨晓丽这边来说，如果换了别的男人，她死也不会抓住男人的手。

    小火车呼啸起来，进入了美国十八世纪的西部，一会儿，小火车像即将出轨般倾斜，一会儿，又像坠入深渊般钻入隧道，隧道漆黑得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却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离开了自己，还在隧道外，还在半空中。李向东也叫了起来，大声地叫，疯狂地叫。

    后来，杨晓丽问：“你也那么怕吗？”

    他说：“也很怕，太刺激了。毕竟那是年青人玩的东西。”

    她说：“也不至于怕成那样吧？”

    李向东笑笑说：“其实，大声叫，大声喊，心里很爽快，很舒服。别人不叫，自己想要叫也不好意思，别人既然叫了，既然又是在一个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的地方，为什么就不趁机也大声叫？”

    他说：“叫完真的很爽！”

    当时，杨晓丽却是真的惊恐得大叫，嘶声力竭地叫。本来，她是不想要自己叫的，想要自己表现得坚强的，她咬紧了牙关，闭上了眼睛，想什么也不看，可能就没那么害怕了，但是，她还是害怕，她发现，这种害怕并不是看不见就不害怕那么简单，这种害怕是那种没了心的害怕，那种心飞出去了的害怕。

    她几乎不能下车了，坐在那里，捂住自己的心口，好一会地喘，脸色惨白。

    李向东弯着腰拍她的肩，问：“没事吧？”她没有说话。她把手伸给他，要他拉她起来。那一刻，她像一个虚弱的病人。李向东把她扶了起来，把她搀扶到上了月台。然后，她就扑在他的怀里，李向东拍着她的背，本来还是有些坦然的，后来，就坦然不起来了。

VIP章节 第四四九章 司徒房友

    杨晓丽并没有故意，并没有想要李向东对她怎么样，她确实是受惊不浅。李向东把杨晓丽抱在怀里的时候，好多人都在看他们，毕竟，玩这项目的都是年青人，来了这么两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太扎眼。毕竟，那些年青人都是小日本人，个儿都长得一般，见这对貌似夫妻的中年人，几乎比他们高了一头，不管那男的，还是那女的。

    李向东就是这一刻，萌发了一个念头，想这次旅游，他们会不会走得更亲密，他们能不能像大家说的那样，成为旅游团的一对情侣。

    他用面颊紧紧地贴着她的发，双手也抱紧了她。他不仅要宽慰她，给她一种男人的坚强，也想通过这种形式，感受一个女人的软弱和温柔。

    男人似乎都愿意在这个时候，向女人施放自己的坚强，同时，又感受女人施放的脆弱。不同的是，李向东心里还有了一点别的东西。

    杨晓丽真切地感觉到了，害怕渐渐淡褪后，她感觉到了李向东给予她更多的某种东西，便不急着离开他，而是任由他抱着自己，让自己更多地去感受。

    李向东清醒过来的时候，放开了她，询问似地看着她，问：“你没事吧？”

    她羞涩地笑了笑，说：“双腿发软，站都有点站不住了。”

    李向东就笑，说：“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他们离开了车站，找一处地方坐下来。

    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买部，就问，要不要喝点水？喝水压惊。杨晓丽摇摇头，说，我想吃雪糕。李向东问，吃什么雪糕。她却把手伸给他，要他拉她起来，她说，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吧。

    两人在小买部挑雪糕时，遇到了原来走散的那三个人。杨晓丽的房友问她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李向东忍住笑不说。

    他的房友就问他：“是不是遇着什么乡下佬进城的笑话了。”

    杨晓丽好气又好笑，说：“不准说，不准你说。”

    李向东说：“我没想说。”

    吃了雪糕，杨晓丽气缓过来了，在自己房友的催促下，才把刚才坐小火车的事说了，那女房友“咯咯”笑，说，他们刚才也遇到这样的事了。说有几个团友比你们还要傻，竟跑去排队坐太空飞船。导游不是说，排队的人越多越好玩越爽吗？他们就去了，轮到了才吓了一跳，其实那太空飞船和国内的翻滚飞车差不多，而且还要刺激。不玩吗？白白排了那么久的队，觉得浪费了，于是就上了，就翻滚了一回，结果，五十多岁的人，差点把心脏都翻停了。

    李向东一听这事，就严肃了，叫秘书科科长想办法通知大家，排队前要弄清楚玩的是什么项目那些太刺激的项目就不要排了，不要玩了，别搞出人命来。

    李向东的房友便对杨晓丽的房友说，我也一起去通知吧，科长一个人忙不过来。三个人走后，又剩下李向东和杨晓丽了。然而，这次，李向东却明显感觉到他那房友是有意识要让他们单独在一起的。

    那房友是临市政府秘书长，姓司徒。

    本来，李向东应该和那位科长住一个房间。他们都是地级市的，虽然也来旅游，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任务有负责在身的，既要保证这个团队玩得开心，也要做好一些头头尾尾的工作，因此，有必要住在一起经常小结一下，有必要议一议明天的行程会遇到什么状况。

    然而，那科长却说自己抽烟和李向东住在一起不方便，就找了一个也抽烟的伴，大家都抽烟，在房间里腾云驾雾，谁也不会在意，谁也不会呛着谁。

    因此，李向东便和司徒住一个房间。

    李向东还在市（县）当秘书长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也算有点交情，他见杨晓丽经常来找他，就问李向东和那杨晓丽是不是有点什么关系？李向东当然不会跟他谈什么，只是说，以前就很熟，这次旅游碰上了，自然就有点和他们不一样。

    司徒很有些诡秘地知道李向东，说他感觉到那杨晓丽对他是有点意思的。他说，如果没有意思，怎么总要跟着你。他说，如果李向东想要怎么地，他一定给予他们方便。

    李向东问：“给予什么方便？”

    司徒“嘿嘿”地笑，说：“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到外面散步，把房间让给你们。”

    李向东忙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司徒说：“是你傻，还是我看走眼了？”

    他劝李向东试一试，他说，如果，她再到他们房间来，他就借故出去。他要李向东大胆一点。他说，他敢保证，如果李向东对杨晓丽做了什么举动，碰碰她，摸摸她什么的，她即使不愿意，也应该不会大喊大叫。他说，你要硬来，想要***，那当然不行。

    有一次，杨晓丽来到他们房间，他真就出去散步了，而且带上了房门。

    其实，在国外旅游，晚上是最无聊的，如果不是很累不是很困想睡觉的话。在国内旅游，住得再偏僻，离市区再远都无所谓，可以打的满世界跑，但在国外，对着的士佬，说什么都不懂，像鸡和鸭讲般，又担心上了的士像上贼船，怕人家硬要斩客，斩得你浑身血，也找不到伸冤的地方，因此，李向东宣布了一项纪律，晚上不准自由活动，不准离开酒店。

    躺在床上看电视也不可能，所谓能听日语的也比那懂“三句”的团友好不到那去，同样遇到鸡和鸭讲的状况。所以大家只是串串房，聊聊天。

    这天，杨晓丽刚洗了澡，头也洗了，像是还没完全吹干，就那么披散着，就让李向东的房间弥漫着她淋浴后的幽香。

    杨晓丽不知道司徒出去的用意，坐在他那床上，也还说说笑笑的，李向东却心猿意马，心慌慌地乱，一会儿，心里真有点想试一试的念头，一会儿又担心虽然什么事都没干，但司徒不相信，两个人在房间里呆了那么久，会什么事没干？

    杨晓丽问：“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坐立不安的样子？”

    李向东说：“我正想出去走走呢？”

    杨晓丽说：“走了一天，你不累吗？这鬼地方有什么好走的。”

    李向东还是站起来，还是向门口走去，但是，他没出门，只是把门打开了。他没想到，这个举动狠狠地刺伤了杨晓丽。

    她问：“有这个必要吗？”

    李向东掩饰地说：“我只是觉得闷。这房间真小，比我那办公室还小，摆了两张床，转个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杨晓丽说话的兴趣也没有了，站进来说：“我回去了。”

    李向东说：“再坐一坐吧？”

    杨晓丽说：“我怕别人会说我们的闲话。”

    显然这是一句反话，是在说李向东。

    李向东尴尬地笑，说：“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

    杨晓丽说：“不去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杨晓丽也没理他，就出门了。

    司徒回来时，看看房间里的状况，问：“没得逞？”

    李向东说：“你别瞎操那个心。你以为我们会那么干吗？”

    司徒就笑了，说：“早知道，我就不到外面去蹓哒了。这一个多小时，你不知道我走了多少冤枉路。”

    李向东就笑，说：“那是你心邪，自己找的。”

    司徒说：“好心不得好报！”

    李向东心里便有些许感激，想这司徒也的确是为他好。想即使他和杨晓丽发生什么事，被他知道了，他又能怎样呢？他会到处说他吗？就算到处去说他，又有多少说服力呢？更多的人会认为他无聊。

    他才不会那么笨，才不会挖这种陷井让李向东去踩。

    当然，李向东也不会和杨晓丽发生那种事。虽然，他总对杨晓丽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

VIP章节 第四五零章 临市大案

    李向东和司徒住一个房间，也谈一些各自的事，他问李向东，怎么就从市（县）调到地级市了？他说，到那种地方，虽然官大了一点，但并没多少实权，说当个副秘书长，还不如他在市（县）当他这正科的秘书长，怎么说也是正职。他说，你不是当了市长助理吗？为什么还到地级市去？李向东也不忌讳，说他是去帮朋友。当司徒知道他的朋友是张志东时，就说，你还不如让他把你放到下面去，蹲在上面没意思。

    李向东笑着说：“要去也得下面有位置，又不是换届期间，想要去也没地方。”

    司徒说：“你不如就叫他把你弄到我们临市去当市长。”

    李向东说：“你们的市长呢？人家干得好好的，怎么能把人家挤出来？”

    司徒就看着李向东，好一会说：“你一点不知道我们临市的事？”

    李向东说：“不知道。”

    他虽然呆在地级市政府，但是，忙的都是旧城区改造的事，接触的都是那些部门单位的人，很多事情都不清楚。特别像司徒说的那类事，涉及到市（县）长书记的，那都是高一个层次的人才知道的。

    司徒告诉他，临市出大事了。他说，如果不是他早报了名，如果不是他与那些事没关联，这次，想来也来不了。

    临市国有企业食品公司的老总去澳门赌博，借了高利贷，被澳门的黑社会追到临市来了，扬言要把那老总斩了，吓得那老总逃得无影无踪。

    李向东问，他输了多少？没那必要吧？

    司徒说，他不是只赌那一次，也不是只是那一次借高利贷。如果仅是一次半次的，挪点公款也就盖上了。

    那老总一直是临市的先进典型，经济发展的排头兵，手里本是很有钱的，向银行贷款就有几个亿，后来，银行收紧贷款政策，他又向员工集资，向社会集资，据说，也有几个亿。

    司徒说，市里的经济发展排头兵。有这金字招牌，谁都相信，谁都放心，临市好多干部也被蒙骗了，也参与集资了。

    李向东问，那是个假典型？

    司徒说，假得你没法相信，和社会上混迹的骗子没多大区别，应该说，披着**外衣的骗子骗人骗得更惨。

    其实，那食品公司经营惨淡每年亏损严重，但虚报的经济数字却大得惊人，每年就从筹资款里拿出一部分钱缴纳国家税收，表面上看，真就像那么回事，税收缴了，数字就有人相信了，筹资款便不断涌进，这样不断地滚，不断地亏空，问题暴露了，那食品公司只剩一个空壳。

    所以，那老总想要挪用公款挪用集资款填补那赌债也挪不出来了。

    当然，他的亏空与他的赌有很大关系，人一赌就没心思干事了，人一输就想翻盘，这越想翻盘就赌得越厉害，就输得越惨。

    企业亏空，赌债累累，就越要想办法集资筹款，就越要想把这假典型树起来，这种恶性循环愈演愈烈，钱骗得越来越多，赌得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频。

    司徒说：“单是今年，他去澳门的过境记录就达五十多次，即使是全年算，每个星期去一次。“这种人，不及时悬崖勒马，总有一天那赌债越堆越多，会盖不住会穿帮，终于，就山穷水尽了。

    司徒说：“说了你不相信，一个贷款集资近五个亿的企业老总逃跑时，手里只有不足一万元。你想想，他能跑到哪里去？他能躲到什么地方？仅一个回合，就被抓回来了。”

    这案件涉及得面很广，他不仅去澳门赌，在家里也赌。有人说，只要有他在，就有赌，赌麻将算什么？赌纸牌还嫌钱来得慢，直接就一人抽一张牌，谁的牌大谁赢。据说，那家伙手气极差，屡赌屡输，凡是和他赌的人都赢钱。所以，他身边的人几乎都跟他赌，都赢过他的钱。

    假典型总是有人知道的，就有人反映了，首先是单位的财务人员反映，那家伙也强硬，把财务人员都换了，都用各种理由赶出办公室，到下面基层去，而且扬言再多嘴多舌，他还会用更厉害的办法。反映情况的人发现自己的反映竟然无效，竟然动不了他一根毫毛，反而被他整到基层去了，想想怎么也碰不过他，因此，好汉不吃眼前亏，就闭嘴了。

    新换上来的财务人员当然都是他的人，处处给予方便，他就更肆无忌惮了。

    当然，问题并不完全在他的专横跋扈，问题在于反映都石沉大海，或者没人过问。为什么没人过问？过问的人势力没有他背后的势力大，过问的人也不想得罪他背后的人。

    司徒说，十几年的老典型树在那里，群众反映点情况就那么紧张吗？有必要那么紧张吗？

    司徒说，十几年的老典型，真会存在那么大的问题吗？群众的反映是不是言过其实了？是不是有人因为不服从分配，对组织安排他们去基层有意见，反映的意见带有个人情绪？

    司徒说，即使有点问题，也没必要那么紧张嘛！还是以教育为主，以稳定为主。

    这些都是临市市长说的话。

    那食品公司是市长的联系点。市长还不是市长，就和那老总是好朋友，就看着这个典型树在那里，当了市长，他更要让它巍然屹立。老总要贷款，他不惜余力，老总要集资，他大声疾呼。他相信那老总就像相信自己一样。那老总说什么，他都听，他需要市长帮忙，市长一定帮忙。

    李向东问：“他们之间有没有经济利益呢？”

    司徒说：“这个不知道，但是利益关系是明显存在的。”

    市长不能要这个典型倒下去。这么些年来，他对这个企业的关心，对这个企业的支持，对这个企业的肯定，都决定了他不能让它倒下去。

    这个典型一旦倒下去，他过去对这个企业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他的眼光，他的政治嗅觉，他的洞察力都会被否定。也就是说，他要对这个倒下去的典型负直接领导责任，那么，他有可能也就倒下去了。

    因此，市长要保住这个企业，越是保护自己就越陷得深，就越不能自拔。

    官官相护其实不是官官相护，而是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要护的不是别人，更多的是要保护自己。

    后来，市长对那老总也失望，也气愤。据说，他当时手里握着一杆枪，绝对会对着那家伙扳动扳机，然而，他不得不充当他的保护伞，不得不保护他。他保护的已经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当然，还有一部分平时得了那老总好处的人也帮他说话。大家看到市长那态度，都想跟着做好人，捞个顺水人情，所以，那老总才能维系下来，才能维系到不能再维系的地步。

    司徒说，结果，这个案子涉及到许多人，有参与赌博的，有像市长一样充当保护伞的。

    司徒说，地级市的武警都出动了，把涉案人员都隔离了。

    李向东说：“你不说，还真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然而，李向东并没有想去临市当市长的念头。那也是别人的城市，别人的地方，李向东去那里干什么？难道还要从新开始，还要化个十年八年的时间打造人际关系？那要多累，什么时候才能干自己想要干的事？

    何况，人家欢迎你吗？人家肯定不欢迎你，肯定会想着法子把你赶走，肯定会给你设重重圈套，让你扑让你倒台让你完蛋。

    再者说，张志东会让他去吗？他还在帮他搞那个旧城区改造呢？正搞得他高兴呢？你想去临市，不帮他搞旧城区改造了？张志东肯定不会帮李向东，不帮李向东，李向东自己有什么能耐？不仅不帮，心里肯定会骂李向东不是人，骂李向东是一只养不熟的狗！

VIP章节 第四五一章 第二把火

    李向东旅游回来，临市大案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据说，与大案有关人员都拘留了，都关在地级市党校山顶那几幢楼房里。这多少有点讽刺的意思，党校是什么地方？是培训党员干部的地方，如今却住进了那么一群党员干部的蛀虫。

    然而，党校是个清静的地方。从这一点考虑，把那些人关在那里，进行逐一审讯，倒也合适。

    当然，那个市长也是其中的一个，要查清楚他仅仅是工作上的失误呢？还是也涉及其中，有着某种经济利益关系，这种关系又到了什么程度？是否到了参与策划的程度？

    陈小雨说：“肯定有那种经济利益关系，否则，怎么能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大案要案，怎么到了捂都捂不住了才自我爆炸？如果还能捂得住，那个企业还是他们市经济发展排头兵的典型。”

    李向东说：“你的这种观点，不要到处乱说，还没有定性的东西，不要乱说。”

    陈小雨笑笑，说：“这些天，到处都在议论这个事，大院里议论，下面单位议论，在街上茶楼酒店都议论这事，说多难听的都有。”

    李向东说：“群众怎么说都行，但你不能说。虽然，你说的只是你自己的观点，你却是市政府的干部，你说的话往往会在群众中产生一种误导。”

    他不很关心这个事，这个事对他来说，就像看报纸看电视新闻一样，知道就好了，没必要化太多时间太多精力去了解。他还是关心旧城区改造的事，就和陈小雨去那边走了一趟，看各单位的进程情况。

    然而，张志东却被这事搅得心烦意乱。李向东见他的时候，他还有说有笑，问他到日本的感受，听他说带回来的笑话，但是，一提到临市大案，他就坐不住了，站在那里说：“你看看，这算是什么事，真有点防不胜防，你这头搞得好好的，一个不小心，那头就给你闹出事来了。”

    他说，你就是搞十个八个旧城区改造，也不够他这一个折腾。而且呢，这本就不关你的事。我还没来，那地方就已经出问题了，就不可救药了，我一来，暴光了，爆炸了，责任就摊到我头上了。

    他说，我一个地级市的市长，管得了那么多吗？管得了那么远那么宽吗？各市（县）不是还有市（县）长吗？他们工作没做好，出了问题，我竟也跟着受牵连，这算什么事？祸及城池？

    他说，这种连带责任的制度不行。要改！要把责任分清楚，既然把那块交给市（县）长管了，他就应该负全部责任，既然是以前就存在问题，就已经不可救药了，这责任就应该由前任市长负责。

    李向东笑着安慰他，说：“这些大家都清楚，应该不会把责任弄到你身上。”

    张志东说：“可是，现在凡是上面有人来了解这事，我都要向人家检讨，向人家认错，要对人家说，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党，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好像我就是罪魁祸首。”

    李向东说：“那只是摆摆姿势，摆个态度，其实，只要把事实说清楚，让人家知道你到任的时间，人家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张志东说：“你说我这官是怎么干的？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是新官上任不明不白就让人兜了一泡尿。”

    李向东忍住笑，说：“我有个想法，看能不能把这坏事变好事？”

    张志东停了在屋里的乱蹦跳，看着李向东问：“快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这时候，他真希望有个什么办法让自己摆脱困境。他相信，李向东一定会想出什么好办法李向东笑笑说：“也不能说是什么好办法，其实，也算老生常谈，不过，在这个时候，弹弹老调，调得好，效果应该也不错。”

    张志东坐了下来，给李向东斟茶，显得很殷勤，仿佛要他跪在李向东面前他也愿意。

    李向东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态度问题，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

    他说，这件事严格地说，并不关你的事，但是，谁叫你现在是市长呀？谁叫你现在当着这个市长呀？这就是我们**的习惯做法，你当市长，你摊上这事，就该你倒霉。问题出在人家那，但是人家走了，人家就平安了。

    他说，不过，有些事大家心里也明白，对你多少是同情的，即使不是同情，最多也就说你这人命苦，成了别人的替罪羊，所以，有时候，态度很重要，你的态度很重要。

    他说，虽然，临市大案与你没多少干系，但你就当是你的责任，就当这几年忽视了党员干部的教育了。通过这个事，你把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的教育抓起来，通过这个事，每一位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都要进行一次大反思，自我检查一下，近年来，自己在工作中，取得了那些成绩，又存在什么不足，特别是查找自己的不足。

    李向东说：“我想，在这个时候，开展一次这样的思想教育活动，一定能起到积极的作用。对党员干部的教育起积极作用，对挽回你的声誉……不，对提高你的声誉也起积极作用。”

    张志东定定地看着李向东，好一会才说：“你这是从日本学回来的东西？”

    李向东说：“我这次参观学习，根本就没跟日本**接触。”

    两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张志东手指着李向东说：“我发现你这人，时不时会让我惊叹一下。”

    他说，改造旧城区，发动各部门单位的力量，大打全民战争，这种作法有点旅游队、土八路的味道，像你这种小地方的干部，能想出这种招，一点不奇怪，可是，像这种思想教育活动，可是正规军的作法，我怎么就没想到要这么做，你一个游击队土八路怎么就想到要这么做了？

    李向东说：“你是领导，把大方向的，我是干具体事的。你不想这事影响到你，这就是大方向，开展思想教育活动是具体工作，就由我这种干具体工作的人去想去考虑。”

    张志东说：“这事，你好好策划一下，时间要快，迅速行动起来。”

    李向东说：“旧城区那边的事不干了？”

    张志东笑了，说：“你两边抓起来。旧城区那边的事已经上正轨了，抓好检查就行了，这思想教育的事，突击一下，搞个三两月也差不多了。”

    李向东说：“你不能什么事都要我干吧？好使唤的牛也不能这么使唤吧？”

    张志东说：“你不是不知道，除了你，我还相信谁？”

    李向东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把阵势拉起来，报纸电视宣传一下，再抓几个典型鼓吹鼓吹，事情就差不多了。”

    张志东摇头说：“我要认认真真地搞。把这事当成我当市长后的第二把火来烧。你也可以利用这次活动，再烧一烧那些部门单位的领导，这样，你的声誉也跟着起来了。”

    李向东说：“我怕我的声誉还没起来，自己就累趴下了。”

    张志东笑着说：“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嘛！”

    他说，你也不要太累了，你也别干得那么具体。找几个人帮帮你，让别人多干点，让别人去忙那些具体事。

    他说，我发现你这人，想法还是不少的，工作方法也对头，可就是有时候，太喜欢自己干，有点不够洒脱。

    李向东说：“我本来就是干活的，我又不是市长，我要是市长，我也会像你这么教训人，也会叫人家洒脱一点。”

    张志东说：“那你就把自己当市长，想指挥谁，就指挥谁！”

    李向东说：“我行吗？我敢吗？”

    张志东说：“有我给你撑着，你怕什么？”

    李向东说：“你别像上次那样，撑到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就甩手了，就剩我一个人了，不耍蛮，不大打出手都不行了。”

    张志东“哈哈”大笑起来，说：“那不是特殊吗？特殊情况嘛！”

    李向东感慨地说：“我感觉，现在自己都有点不务正业了，好像灭火器，那里起火，就往那里搬，就往那里扑。”

    然而，他心里也觉得张志东说得对，在改造旧城区中，他已经在各部门单位的领导中留下了一定的印象，通过这次思想教育活动，他要巩固这个印象。他还想，这次思想教育活动不能只局限于地级市各部门单位，还要扩大到各区市（县）。

VIP章节 第四五二章 你应该去临市

    李向东去看老市长的时候，老市长告诉他汪总这几天都在找他，打他的手机却总关机，想不到，你原来跑日本旅游去了。李向东就打电话给汪总问他有什么急事吗？问是不是那笔拨款还没到。汪总说，不是拨款的事。他说，拨款的事他不会追李向东，另有别的事想跟他谈谈。他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要李向东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李向东在老市长那只是坐了一会，就赶去汪总那了。

    通信公司在新城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有钱的单位，一幢二十多层的大厦拔地而起，直刺云天。谁能想到，这个大厦的掌权人竟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年青人。还不仅这座大厦，还有各区市（县）的分公司。

    在官途，一个三十几岁的年青人，掌管着这么大个家业并不多见。当初，他敢与李向东叫劲，不是没有他的资本。

    到现在，李向东也没弄清楚，他是怎么走上这一步的，一个三十几岁的人，光有聪明才智，还不可能走到这一步。毕竟，在官途，不是因为你能赚钱，有生意头脑就能爬上最高台阶的。

    李向东又想，当初，他要反扑，要给李向东难堪也易如反掌。然而，他没有那么做，他想，他是在老市长还没阻止他之前没那么做呢？还是想要那么做却被老市长阻止了？如果，是后一种，那么，他只是一个凡人，如果是前一种，那么，他就是一个平凡的人了。

    李向东还想到，当初，老市长还是市长的时候，与市委书记较劲的时候，肯定没有利用汪总的关系，如果利用了他这个关系，利用了他后面人的威力，那么，最后谁败下阵来还不一定呢！

    他不由得感慨老市长对党的事业的忠心耿耿。这个忠心耿耿似乎害了他自己，也害了李向东。如果，当初败下阵的不是老市长，他李向东的日子将会过得很顺畅，他李向东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波折。

    李向东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汪总。他想要知道，这汪总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汪总笑了，说：“老同志和我们不一样，老同志更相信自己，更相信党，更相信只要是自己正确的，就能够得到正确的回报。”

    他说，有时候，往往就不是这样。

    他说，每做成一件事，并不是能做事会做事的人做成的，那些人只能说他们懂技术，是领导依靠的技术力量。真正做成事的原因还有很多。

    李向东问：“当初，你有没有想到要对我怎么样呢？我们在会场上顶撞之后，出新闻又出视频，我想，你不可能那么冷静吧？不可能不想到要如何整理整理我这个小副秘书长吧？”

    汪总笑了，说：“不谈这个，我们不谈这个。今天叫你来呢，主要还是谈谈你。”

    李向东说：“我有什么好谈的？还是谈谈你吧。”

    汪总说：“我的事可以放放再谈，你的事却迫在眉睫。”

    李向东说：“不会吧？我有什么事？”

    汪总问：“你真的就想一直当这个副秘书长吗？”

    李向东笑了笑，说：“谁都不想在某一个位置上呆太久，谁都想不断地往上走。”

    汪总说：“这个不一定，我就不想再往上走，我就想一直呆在我这个位置上。”

    李向东“哈哈”大笑，说：“我如果能坐到你这个位置，是绝对满足的，也一定不会再有别的想法，就一心一意地干好工作。”

    汪总说：“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样。”

    他说，我是考虑自己还能走多远。走得太累，未知数太大，我就不走。比如说，我在这个位置再升一步，那就是到省了，省通信总公司给我个什么职务？副总？副总要管的事当然没我现在那么自在，他要干什么，还得向老总汇报请示，我现在向谁请示？我根本就不用请示，我就是皇帝。宁当小国之君，不当大国之臣。

    他说，去当副总，你就得想办法往上爬，想办法把那副字取下来，这是一个多艰苦多漫长的事情？这还有一个未知数，一旦爬不上，你就永远有一个副字，永远都在执行别人的命令。即使，有些事情是自己想出来的，但你还是要请示批准，还是领导的旨意。

    他说，我现在多自在，什么都不想，只想保住这个位置就行，这相对要轻松得多，不犯什么大错，别人也找不到理由来推倒我。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位置上，我能干自己想要干的事，我能把我手下的想法转化成我的东西，一样样推出，从而，实现我的个人价值。

    汪总说：“你也应该想办法坐到这样一个位置。”

    李向东笑了，说：“谁都想，但未必行。”

    汪总说：“其实，你是可以的，你具备那个条件。”

    他说，那天，你敢跟我拍桌，就证明你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你就具备了独挡一面的性格，只是，你在现在这么个环境，压抑了你这种性格。

    他说，谁都知道，那旧城区的改造是你想出来的，是你的主意。在协调各部门单位的关系时，你能够根据各种情况的不同，采用各自不种的方法。我还从我小舅那了解了你的一些情况，其实，你这种能力的人，早应该上到更高一个位置。

    他说，现在，临市就缺一个市长，如果你想到那去当市长，张市长应该会帮你，也能帮你的。

    李向东摇头说：“临市对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果真能到那边去，我自己感觉一点基础都没有。”

    他说，你是知道的，现在要想干成一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要靠下面的人支持。人家支持你，你就能干成事，人家消极地应付你，你就要化费很大的工夫。

    他说，到别人的地方去当市长，肯定会有一帮人不欢迎你，肯定会想能法子要给你难堪，所以，面前的困难很多。

    他说，如果，要我回原来的市（县），我会毫不犹豫，但是到临市去，我倒觉得没什么信心。

    李向东没有提张志东会不会支持他。这一点，他当然不能说，他心里也知道，张志东不会支持他。

    汪总想了想，说：“我想，你这些顾虑都是多余的。说得难听一点，是你还没当过大官，当过一把手的大官。一旦你当了市长，就会有很多人巴结你，就会有很多人听你的话，死心塌地地听你调遣，根本不存在你所担心的那些问题。”

    他说，当然，会有人不欢迎你，但是，他们有什么能耐推倒你？除非你糟糕透了。其实，你并不糟，你可以利用那个平台干你自己的事，你有张市长给你撑着，你还可以利用你的权力网络一帮人。这种权力和你当副秘书长的权力是不一样的。

    他说，我认为，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李向东的心被汪总说得烘烘地热，想自己到了那边，一定能根据当地实际干出一番事业，想自己的确是多虑了，张志东到这当市长，有什么基础？但是，谁又不听他的？

    他想，如果，他到临市当市长，不会像张志东那样，还想着往上爬，但只要有这个平台，干一番自己想干的事，那就已经够了。

    他想，他到了那里，只要与市委书记搞好关系，大家能够互相谅解，一切工作开展起来就顺利了。

    然而，他能去吗？张志东会放他去吗？他甚至于连提都不敢向张志东提。

VIP章节 第四五三章 抓领导干部这一块

    李向东不得不踏踏实实地工作，除了抓好旧城区的改造，他又在构思如何抓好党员干部的思想教育活动。如果，按照张志东的想法，用两三个月的时间完成这次思想教育活动，那么，李向东觉得范围不能太大，应该抓住重点。

    他的重点就是抓领导干部这一块。

    临市的问题出在哪里？就是出在领导干部这一块，出在临市市长、临市食品公司老总身上。

    还有那些保护那老总替他说好话，那些与他一起赌博的人，也都是大大小小的领导，普通人能保护那老总能替他说好话吗？普通人能接近那老总会跟他赌博吗？

    每个单位的领导班子有多少人？也就十个八个人，就抓这十个八个的思想教育。像张志东说的那样，还要通过这次活动的开展，把提高自己的声誉有机地结合起来。

    李向东认为，这也是较重要的一环，是摆不上桌面来说的一环。

    他的思路是，地级市重点抓处级以上单位，这包括地级市直单位领导班子，包括各区市（县）委、市政府班子，这是一个层面，也是李向东要亲自抓的层面。其次，要求各区市（县）抓科级以上单位，这包括各区市（县）直单位领导班子，包括各下属镇委镇政府班子。

    这样，这次思想教育活动就分两个层次，一层抓一层。地级市抓处级以上单位，区市（县）抓科级以上单位。

    李向东想，只有这样才能抓出实效。

    他把陈小雨叫到他办公室，把自己的构思告诉了他，然后，要他拿出一个实施方案，制定一个操作细则，整个活动要怎么抓，分几个步骤，以什么样的形式进行？

    李向东说：“给你两天时间，拿出这个方案。”

    陈小雨很担心地说：“我可以吗？这么大个方案，要我来搞，我怕我搞不来。”

    李向东笑了，说：“你还没搞，怎么就知道搞不来？这不是给你机会吗？让你统领千军万马，让那些领导干部都乖乖地听从你的指挥吗？”

    陈小雨就说：“那我试试吧。”

    李向东说：“我没有时间给你试，一定要搞好！”

    陈小雨说：“我一定尽力！”

    李向东说：“这还差不多。”

    他说，教你一个方法，不要凭空编造，不要想当然，这不是搞文艺创作，写文学作品。

    他说，像这种思想教育活动，以前也进行过，你去找一找以前的方案，参考一下。机关文件一大抄，都是你抄我的，我抄你的。问题是，在抄的过程中，要有新意，要把自己的东西融进去，要根据形势的发展，融入一些新思想、新观念、新形式。

    陈小雨得了李向东的指点，很有信心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陈小雨把自己手头上的工作都放下了。他想，目前，要全力以赴地做好这项工作。他想，这是李向东第一次交给他这么重要的工作，他一定了出色地完成。像这样的工作，一般都是要科长去完成的，既然李向东交给了他，就说明在他心目中，他陈小雨比那些科长还重要。他陈小雨不能让李向东失望。

    这天，他本来是约了小倩的，忙就打电话说他新接了一项重要任务，要加班，要明天就完成，而且要出色地完成。他说得很自豪，感觉到，能跟小倩说这种事，多少也加重了自己的砝码。

    小倩在电话里却很不宵地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能有什么重要任务？你不想见我，我还不想见你呢！”

    陈小雨心儿一下子冷了，说：“你怎么不理解我呢？怎么不理解我的工作呢？怎么不支持我的工作呢？”

    小倩说：“我理解你的工作，我当然理解你的工作，但是，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

    陈小雨“哇哇”叫，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

    小倩说：“我这人就是这样，一直就是这样！”

    她扣了他的电话。陈小雨急得团团转，想这小倩真是的，想这小倩怎么这么刁蛮，想这小倩怎么一点也不体谅人？后来，他想，难怪李向东躲着他，难怪李向东那么怕她！

    他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小倩，低声下气地说：“你别生气好不好？”

    小倩说：“我没有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陈小雨说：“没生气就好！我忙我的工作了。”

    小倩说：“你忙呀！我又没叫你不忙。”

    陈小雨说：“你这么说，你这种口气，我还怎么忙呀？”

    小倩说：“我说什么了？我什么口气了？”

    她说，陈小雨，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你不要以为我会对你怎么样？我根本就不会看上你，根本就看不起你。如果不是因为李向东，我理都不理你。

    陈小雨说：“我就是在为他作事，就是他布置给我的任务，你这样影响我的情绪，我不能按时完成任务，到头来还不是要他忙，要他捡我的手尾？”

    小倩说：“那好吧，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也不生你的气了。可以了吧？不影响你的情绪了。”

    她挂了陈小雨的电话，就打电话给李向东，她问：“你今天不忙了吧？有时间陪我吃顿饭了吧？”

    李向东想了想，就答应了她。这一阵，在陈小雨的帮助下，小倩已经没那么缠他了，但是，他知道，不能每次都拒绝她，每次都拒绝她，反而会把她逼急了。他问，到哪去吃饭呢？他说，他去日本买了一盒巧克力给她，正也想叫陈小雨送给她呢，现在就直接拿给她了。

    小倩在电话里“咯咯”地笑，说：“真没想到，你还能想起我，还从那么远带礼物来给我。”

    她说，你不怕我了？不怕我更爱你呀？不怕我缠着你不放呀？

    李向东说：“你不能不那么多心好不好？就当我是交给小妹妹的礼物好不好？我还给小军买了礼物呢，你最多就和小军是一辈的。小军最多也就叫你姐姐。”

    小倩叫了起来，说：“李向东，你不要气我好不好？你为什么总是要气我？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

    李向东忙说：“好了。好了。不气你了。你说吧？我们去哪吃饭？”

    小倩说：“你到我这边来，我住这附近有一个食街。”

    李向东说：“好，好。下班见。”

    他本没想要单独和小倩吃饭，他是想要和陈小雨一起去的。哪知，打电话给陈小雨，他却说他不在办公室，他说，正在找人商量那个方案的事呢，他说，他要听听别人的意见，然后，晚上加班把那个方案的初稿赶出来。

    这时候，李向东已经没办法再推掉与小倩的约定了。

    小倩住的宿舍楼，不远有一排食街。食街的桌椅都是摆在露天的，李向东在地级市也没什么熟人，所以也没太介意，好在，那食街也不是很脏很不卫生的那种，又近着一个大花园，感觉还不错。

    小倩问：“没来过这地方吧？”

    李向东说：“没来过。”

    小倩说：“在这里坐到很晚也可以，坐到再吃夜宵都可以。”

    李向东就想，她和陈小雨一定经常在这里吃晚饭。吃了晚饭又再聊，直到吃夜宵。

    小倩说：“在市（县）里，你肯定不敢坐这种地方。”

    李向东说：“在这地级市没多少人认识我。”

    小倩说：“在这里，你也是一个普通人，很普通的人。”

    李向东笑了笑，说：“所以，有很多事都可以随便一点。”

    小倩说：“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呢？怎么感觉你还是那么拘束呢？总是一本正经地要求自己。”

    李向东便知道她指的是那方面了。她肯定是说他与她的交往，说他不能把自己当普通人，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和她交往。

    他看着小倩，看着她那长很漂亮的脸，说真的，这是一个人见人爱的脸蛋，许许多多男人都喜欢的脸蛋。然而，不知为什么，李向东却喜欢不起来，他不讨厌这个脸蛋，只是喜欢不起来。

    绮红的脸蛋好吗？肯定没小倩的好，但是他喜欢。小姨子的脸蛋好吗？也肯定没小倩的好，但是他喜欢。喜欢是发自内想的，喜欢是你见了就想要摸她，想要亲她，继而，就想要做其他好多好多的事。

    小倩的脸蛋虽然比他那两个女人的脸蛋都要漂亮，但是，他却没有那种想要摸想要亲的感觉。

    于是，他想，有些话是应该要和她说了。

VIP章节 第四五四章 什么都没有了

    以前，有些话他不敢跟小倩说，那是因为担心她会不管不顾，会偏激地做出什么事，会给他带来各种麻烦，但是，现在他感觉到，她没有以前那么任性了，有些话应该能够听得进，能够接受了。

    或许，经过陈小雨的劝导，或许，改换了新环境，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向东觉得，她慢慢长大了，懂事了。

    小倩突然笑了起来，问：“你今天怎么了？好像不认识我了？”

    李向东笑了笑，说：“我是重新审视你。”

    小倩问：“有什么不妥吗？”

    李向东说：“感觉你成熟了。”

    小倩问：“是老了吗？”

    李向东说：“我没那意思，我是说，有些事情应该懂得该怎么处理了。”

    小倩警觉地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李向东说：“我想跟你说说陈小雨的事。”

    小倩问：“他有什么事？”

    李向东说：“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年青人。”

    小倩说：“他那点破事我都知道。在那样的部门，混了那么多年，还是个科员，能好到哪里去？”

    李向东说：“不是这样看的，你得看他的潜质，看他的潜质有没有发挥出来。”

    小倩说：“有用吗？想要发挥，人家不让发挥，那潜质就没用了。”

    她说，他告诉我了，是你到了，才让他干点像样的事的，以前，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他这种人，是自作自受。

    她说，我有点不明白，你怎么会看中他这个人，你们在这方面，一点也不像。你在这方面一点也不贪。

    李向东挠了挠头，想这话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想自己不贪吗？不是不贪，只是不贪你小倩而已。他想，如果，我是个普通人，你小倩还这么的，绝对不会放过你。这么想，他就有点莫明其妙了，就想，自己如果和小倩那个了，她会怎么对他呢？他只是玩玩她，她会怎么样呢？

    要知道，李向东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女人了，他内心总时不时地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冲动了。

    他问自己，今天来见小倩真的是想和她谈陈小雨吗？真的想要告诉他，他希望她和陈小雨在一起吗？还是他自己想见她，还是他找了这么个借口来见她？

    李向东克制了自己，想自己和小倩是不能发生什么事的。

    他说，你应该知道，陈小雨对你是有那个心的，我也觉得，你们挺合适。

    他说，你不要总想他以前的事，其实手机看，谁没有错呢？其实，谁都会有错。我就也有这方面的错。你说我在这方面不像他，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

    李向东说：“以前，我有过两个女人，你信不信？”

    小倩很感兴趣地看着他。

    他说，我曾跟你说过，我准备结婚的，后来，因为某些事，我们不能结婚了，知道是什么事吗？原因很简单，另一个女人有了我的孩子，我不得不选择那个有了我孩子的女人。

    他笑了一笑，说，你说，我是不是好男人？其实，我一点也不好，我也像普通男人那样。

    他说，为什么我又一直对你保持距离呢？其实，你不知道，我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喜欢那种不蹦不跳的女人，喜欢那种自己感觉如果出了什么事，她们能忍辱负重的女人。

    李向东说：“我是很自私的。真的，你不知道，我是很自私的。”

    小倩很惊讶地看着他，想他怎么会跟自己说这些呢？她根本不相信他是他说的那样的男人。他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那种坚守爱情的男人。

    她问：“你不是骗我吧？”

    李向东说：“我没有骗你。”

    小倩说：“你是骗我。我知道，你希望我和陈小雨在一起，所以，你想把自己说成一个很好色的男人，一个不负责的男人，想要我对你死心。对不对？”

    李向东说：“说来说去，你都不相信我。这样吧，你可以等一等，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了。这种事，骗不了人的。”

    他说，你知道，以前在市（县）有一家美容院，那美容院很有名的，那老板就是我说的那个有了我孩子的女人。后来，她把那美容院顶出去了，到美国去了。其实，她是发现了我和另一个女人的事情，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怀了我的孩子。

    他说，她到了美国，才知道自己怀孕了，所以，要回来和我结婚。我选择谁？两个都是我喜欢的女人，我当然选择后者。

    他说，她就要回来了，是真是假很快就清楚了。

    李向东发现，自己把自己说得一钱不值，他想，只有这样，才能让小倩知难而退。他是一个到处沾花惹草的人，他的女人都怀了他的孩子了。她再傻瓜也不会再来缠她了。即使，她真的那么傻，真的要冲进他这个好色的男人怀里，她能得到什么呢？她什么也得不到。

    小倩说：“我还是觉得，你是一个好男人。”

    李向东吓了一跳，想不会吧？想这还算一个好男人，想这小倩的思维怎么总让他琢磨不透？

    小倩说：“我很感谢你。真的！”

    她说，一直以来，我对你怎么样，你是清楚的。如果，你要想怎么我，我想，你也知道，我是愿意的，但是，你却一直都没有那么对我。

    她说，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却能告诉我，这说明你还是很相信我的，还是相信我不会到处乱说你的事的。

    她说，至于我和陈小雨的事，我想，你的愿望是好的，但是，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我们应该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们在一起，其实，都是因为我想要多点了解你，想能多点接触你。

    这个晚上，小倩情绪很低落。吃了晚饭，她要李向东陪她走一走，她说，只想他陪她走一走。她说，如果，他不想说话，可以什么也别说。他们就离开了食街，绕过那个大的花园，拐到了河堤上，便顺着河堤往前走。

    李向东记得，他调来的第一天晚上，和绮红也曾沿着河堤走过一程，他们不仅走，还停在一棵树的阴影下，很大胆地做事，虽然，不是这个地段，也不是这个方向，但地级市城区只有一条河，也应该是在这条河的河堤。

    他想，调到这地级市后，他的好多事都变了，至少，他感情上的事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以前，有过一段，他感觉到，自己应该不会再遇男女情感的饥荒，再不会担心身边没有女人，再不会过那么孤寡男人的日子了，然而，到了地级市后，他竟孤寡得可以。

    突然，小倩停了下来，她看着他，她问他：“可以抱抱我吗？”

    她一点没有李向东平时所看到的俏皮，她显得很忧伤，她眼里含着泪。她问，可以吗？

    她说，她为了他，从市（县）到这里。她感觉这里一点不好，在市（县），她坐新闻主持的第一把交椅，但是，到了这里，她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新闻主持。在市（县）不管到哪里，就是到最边远的山村，人家也认识她，知道她，尊重她，但是，在这里，却没人认识她知道她尊重她，到一些单位企业，人家把她当成拉广告的广告经纪，理都不理她。

    她说，那时候，她只有一个信念，相信自己能得到他，只要能得到他，她就什么都不在乎。现在，她似乎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她以前的荣耀，没有了他。

    小倩再一次问他：“可以抱抱我吗？”

    她说，就当你同情同情我，让我感觉到自己虽然付出了那么多，但还是得到了你的一个拥抱。

    李向东能拒绝她吗？能不答应她呢？他拥抱了她，紧紧地拥抱了她。她像一只受伤的猫儿一样，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拥抱，感受着他的气息，感受着这个永远不可能属于她的男人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