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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黄龙城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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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 第六章 野火晚宴

泾水东岸的平原广及百里,一望无际,其中丘峦起伏,密林处处,河道纵横,确是行猎的好地方。过万人来到这大平原,只像几群小动物,转眼就分开得远远的,各自寻觅猎物。小盘这队人数最多,由于其中包括了朱姬和王族的内眷,公卿大臣,故只是流连在离岸不远处凑热闹,应个景儿。
  吕不韦领着项少龙驰上一座小丘,看着一群猎犬狂吠着往下面一座密林窜去,后面追着小盘、王贲和贴身保护的昌平君兄弟与一众禁卫,欣然道:“我和太后说了,待会野宴时,由她亲自宣布少龙和娘蓉的婚事。”项少龙不由佩服起他的演技来,仍是如此迫真自然。吕不韦问道:“少龙该没有异议吧!”
  项少龙回道:“我只怕自己配不上三小姐。”吕不韦呵呵笑道:“我最欢喜少龙的谦虚,待我搬到新相府后,立即择日为你两人成亲,好了却这桩心事。”
  项少龙心中暗笑,到时你这奸贼就明白什么是进退维谷的滋味了。只看看他们奸父毒女的狼狈样子,已心怀大快。吕不韦又道:“高陵君方面有什么动静?”项少龙作出担心的样子道:“我已着人暗中监视他,不过却发觉不到他另有伏兵,或者是我们多疑了。”
  吕不韦道:“小心点总是好的,这事全交给你处理了。”接着轻轻一叹道:“少龙!你是否仍在怀疑我的诚意呢?”
  项少龙猝不及防下,呆了一呆,嗫嚅道:“吕相何出此言?”吕不韦苦笑道:“少龙不用瞒我了。那晚中邪请你到醉风楼喝酒,见到你把单美美敬的酒暗泼到几下去。唉!你以为那是毒酒吗?”
  项少龙心中叫绝,却不能不回应,也以苦笑回报道:“正如吕相所言,小心点总是好的吧?”两人对望一眼后,齐声笑了起来。吕不韦按在项少龙肩头上,喘着气笑道:“娘蓉成了你项家的人后,少龙就是我的好女婿了,那时该可放心喝酒了吧?”
  项少龙暗叫厉害,吕不韦这番话一出,既可使自己相信单美美那杯根本不是毒酒,只是自己多疑。又可在自己“临死”前骗得他项少龙死心塌地。不用说这也是“真正快要死的”莫傲想出来的妙计,免得他和徐先等先发制人,坏了他的阴谋。想到这里,真心的笑了起来。
  星月覆盖下,营地洋溢一片热闹欢乐的气氛。狩猎回来的收获,都给烧烤得香气四溢,一堆堆的篝火,把广及数里的营地照得温热火红。猎获最丰的十个人,都被邀请到王营接受朱姬和小盘的嘉赏,并出席王营的野宴。秀夷不愧是职业级的猎人,收获最佳,乌庭芳、赵致和田氏姊妹兴高采烈的取去泡制野味,纪嫣然则和琴清在一旁喁喁细语。
  项少龙循例和昌平君兄弟巡视了王营,提醒守卫莫要乐极忘形,稍有疏懈。滕翼和荆俊这时回来了。由两人处知道自己乌家精兵团这支奇兵已进入了战略性的位置,监视着高陵君的人。项少龙放下心来,与两人商量妥当后,正要去找徐先,刚踏入寨门,就给嬴盈截着。这妮子神色不善,冷冷道:“项少龙!你随我来!”
  项少龙摸不着头脑的随她走下山坡,到了营帐重重的深处,广场处传来的人声和掩映的火光,份外显得此地暗黑幽清。嬴盈靠着营帐,狠狠地瞪着他。她的秀发垂了下来,仍未干透,身上隐隐传来沐浴后的香气,不用说都是在附近的河溪作美人出浴。他心中同时想起各种问题。自认识嬴盈后,虽被她纠缠不清,恩怨难解,但由于公私两忙,他从没有认真去想两人间的关系。这刻去了莫傲这心魔,他才有余暇思索。
  若站在与吕不韦对敌的立场上,他理该不择手段的由管中邪手上把嬴盈夺了过来。横竖在这人人都妻妾成群的年代,他多她一个实在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她长得如斯美丽诱人。到那时他和昌文君兄弟的关系将更密切了,秦国军方和王族更会把他视作自己人,亦对管中邪造成打击。因为假若鹿公等死不了,昌平君兄弟又没有罢职,管中邪当然会争取嬴盈,好借姻亲的关系去巩固自己在咸阳的地位。
  至于鹿丹儿,由于鹿公的反对,管中邪不无顾忌,此事怕连朱姬都帮不上忙,但嬴盈便没有这些问题了。无论是他或管中邪去娶嬴盈,都是基于策略上的考虑。想到这里,不由心中苦笑。这刁蛮女孩与善柔是完全不同类型,纯粹是年轻任性的青春少女,性情变换不定,加上骄宠过度,较之众妻妾不可同日而语。他现在就要正面和管中邪冲突了,他那有闲情去和管中邪争风呷醋。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际时,嬴盈恼恨地道:“项少龙!我嬴盈是否很讨你的厌,找你较量时,总是推三推四,又赖腿伤不便。怎么在储君前却能表演飞针绝技。现在谁都知道你不给面子人家了,这笔账该怎么和你算?”项少龙恍然大悟,知她在看了自己那手超水准的飞针后,心中生出爱慕之情。表面虽是来兴问罪之师,暗里却隐存投降修好之意,所以才要撇开其他女儿军,独自前来找他。
  项少龙踏前两步,到离她不足一尺的亲密距离,气息可闻下,微笑道:“好吧!算我不对,不过腿伤确非凭虚捏造,我大可脱下裤子给你检查!”嬴盈俏脸飞红,跺足大嗔道:“谁要检查你?我要你再掷给我们看。”
  项少龙大感头痛,若掷不回上次的水准,他就要露出虚实了,苦笑道:“今天我掷针时,伤口又迸裂了开来,让我们找别的事儿玩吧!”嬴盈果然对他态度大有好转,天真地道:“那玩什么好呢?”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荡,想起她兄长曾说过秦女上承游牧民族的遗风,婚前并不计较贞操,而嬴盈更是风情得很,眼光不由落在她比一般同年纪女孩丰满多了的胸脯上,道:“你的营帐在那里?”嬴盈整块俏脸烧了起来,大嗔道:“你在看什么?”退后了小半步,变成紧贴后面的营帐。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那个男人不爱看女人的身体,嬴大小姐何用大惊小怪?这样吧!初更后我到你的营地来找你,到时给足你面子,好让你出了这口气。”嬴盈高兴起来,笑靥如花道:“一言为定了。”
  项少龙俯前细看她那对美丽的大眼睛道:“到时不要又布下陷阱来害我,哼!”嬴盈明知这男人对自己骄人的酥胸意图不轨,仍挺起胸脯不屑地道:“谁有闲情去害你哩!记着了!假若你失约的话,嬴盈一生一世都会恨你的。”
  项少龙运力一勾,嬴盈娇呼一声,娇躯往他倒过来,高耸的胸脯立时毫无保留地贴上他宽敞的胸膛。但她却没有责怪他,横了他一眼后道:“我的营帐在王营之西,旗是紫色的,帐门处绣了一朵紫花,切莫忘了。”再甜甜一笑,小鸟般飞走了。项少龙想不到这么轻易与她和解,喜出望外,暗忖难怪秦人这么欢喜田猎,因为田猎正是求偶的绝佳时节也。
  晚宴的场所选上了露天的旷野,四周是林立的营帐、木寨和寨壁。小盘和朱姬的主席设在北端,其他三方摆了三排共六十多席,每席四至六人,席与席间满插着火把,烈火熊烧,充满了野火会的气氛。酒当然是这种场合不可缺的东西,食物则全是猎获物,飞禽走兽,式式俱备,肉香盈鼻,感觉上火辣辣的,别饶风味。
  除了高陵君和田单托词不来外,所有王族公卿全体出席,其中除了像鹿丹儿、嬴盈、纪嫣然这类贵胄将官的亲属外,就是田猎时表现最佳的入选者了。纪嫣然、乌廷芳、赵致与秀夷四女与琴清同席,累得连鹿公都不时要朝这居于朱姬左侧处的首第三席望过来,其他定力差得多的年轻人就更不用说了。首席处坐的是太子丹和徐夷则,不时和朱姬谈笑着。纪嫣然仍是那副舒逸闲懒的风流样儿,像不知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小盘还是初次主持这么大场面又是别开生面的宴会,正襟危座,神情有点不大自然。但最紧张的仍要数坐在朱姬后侧侍候的嫪毒,因为朱姬刚告诉他:待会储君会公布擢升他为内史的事了。不过最惨的却是项少龙,被安排到小盘右侧吕不韦那第一席处,一边是吕不韦,另一边则是木无表情的吕娘蓉和管中邪,莫傲则照例没有出席,既因职份不配,也免惹人注目。
  各人先向小盘祝酒,由吕不韦说了一番歌功颂德的话后,接着小盘举盏回敬群臣,宴会就这么开始了。吕不韦起立向隔了徐先那席的鹿公敬了酒后,坐下来向小盘道:“听说储君你射下一头大雁,此乃天大吉兆,我大秦今年必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了。”小盘欣然举杯道:“右相国,寡人和你喝一杯。”吕不韦忙举杯喝了。
  旁边的项少龙看得心中喝采,吕不韦的演技固可取得终身成就奖,小盘大概亦可以得个最佳男主角奖,因为他正是这战国时代的真正主角。管中邪的声音传来道:“项大人待会在储君主持的晚艺会上,肯否再表演一趟五针同发的惊世秘技?”项少龙心中暗骂。别过头去,立时发觉他两人正夹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吕娘蓉那种尴尬僵硬的气氛,先向吕娘蓉点头微笑,才对管中邪道:“献丑不如藏拙,我还未看过管大人铁弓的威力,管大人会否偿我所愿呢?”
  心中暗笑,今晚不愁你管中邪不显示实力,好在秦人前露上一手,就像他那五根仍插在箭靶上的飞针。管中邪哈哈一笑道:“只要项大人吩咐,下属怎敢不从命,若非大人腿伤了,真想和大人切磋两招,享受一下受高手指教的乐趣。”他这么一说,项少龙猜到管中邪会于晚宴后在坡下主骑射场举行的晚艺会上一展身手了。后面的吕不韦俯近项少龙背后向吕娘蓉道:“娘蓉你给爹好好侍候项大人。”
  吕娘蓉白了项少龙一眼,淡然道:“项大人可没有和娘蓉说话啊!”吕不韦大力拍了拍项少龙肩头,责怪道:“少龙!快给我哄得娘蓉开开心心的。”
  项少龙感到朱姬和纪嫣然、琴清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更感浑身不自然,苦笑道:“我晓得了。”吕不韦和管中邪都各自找人斗酒谈笑,好给他们制造机会,可说是“用心良苦”了。项少龙望向吕娘蓉,刚好她也朝他看来,项少龙勉强挤出点微笑道:“三小姐今天猎到了什么回来呢?”
  吕娘蓉本亦挤出了点笑容,待要说话,岂知与项少龙灼灼的目光甫一接触,立即花容黯淡,垂下头去,摇了摇头道:“今天我没有打猎的兴致。”项少龙心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吧!心中懂得不安。”口上却道:“不是我项少龙破坏了三小姐的兴致吧?”
  吕娘蓉娇躯微颤,抬起俏脸,打量了他两眼,神情复杂矛盾。在火光下的吕娘蓉,更见青春娇艳,比得上嬴盈的美丽,只是身材体态没有嬴盈般惹人遐思。忽感不妥,原来吕娘蓉一对眸子红了起来,泪花愈滚愈多。这时吕不韦也发觉到了,焦急道:“娘蓉!要不要回帐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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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娘蓉倏地站了起来,引得朱姬、小盘、琴清、纪嫣然诸女和鹿公、徐先这些有心人,眼光全落在她身上时,哭着道:“我不嫁他了!”言罢不理吕不韦的叫唤,掩面奔往后方的营帐去。但由于野宴场猜拳斗酒的吵闹声凌盖一切,知道这事发生的人只属有限的少数,没有引起广泛的注意,更没影响到现场的气氛。吕不韦和管中邪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没入营帐间的暗黑里,均呈无可奈何之态。
  反是项少龙对她略有改观,暗忖她终和乃父不同,做不惯这种骗人的事,同时猜到她对自己非是全无好感。嫪毒此时奉朱姬之命走了过来,请吕不韦过去,后者向管中邪打了个眼色,才应命去了。管中邪刚要去寻吕娘蓉,给项少龙一把抓着,道:“让她去吧!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管中邪脸上露出个古怪神情,坐回席上,苦笑道:“项大人说得对!”
  吕不韦这时走了回来,沉声道:“暂时取消婚事,迟些再说吧!唉!少龙!我不知该怎么说了。”项少龙却是心中暗喜,诈作黯然道:“吕相不用介怀。嘿!我想......。”
  正要找藉口溜走时,嫪毒来了,今趟是要请项少龙过去。项少龙最怕见朱姬,闻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到朱姬席旁时,朱姬淡淡道:“少龙不用多礼,请坐!”项少龙在她左后侧处蹲坐下来,低声道:“太后有何赐示?”
  瞥了一眼坐在朱姬后方五步许处的嫪毒,正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但由于场内吵声震天,理应听不到他们那种音量。朱姬受了嫪毒的滋润,更是容光焕发、艳色照人。幽幽的目光注在他脸上,叹了一口气道:“少龙!你和政儿都变了。”项少龙想不到朱姬会这么说,吓了一跳道:“太后!”
  朱姬微怒道:“我不想听言不由衷的话,唉!你们是否心中都在怪我呢?”后一句语气又软化下来,带着幽怨无奈。项少龙生出感触,自己其实确可以使她避过嫪毒的引诱,只是基于命运那不可抗拒的感觉,又不能以自己代替嫪毒,才放弃了这个想法,使朱姬泥足深陷,心中岂无愧意。一时说不出话来。朱姬凑近了点,以蚊蚋般的声音道:“每次我都是把他当作了是你,明白吗?”
  项少龙虎躯一震,往她望去。朱姬秀眸一红,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回复平静道:“项统领可以退下了!”项少龙怔了半晌,才退回吕不韦那席去。尚未有机会和吕管两人说话,鹿丹儿和嬴盈手牵着手跳跳蹦蹦的走了过来,要拉管中邪到她们的贵女群中去斗酒,但目光却在他项少龙身上打转。
  管中邪那有心情,婉言道:“我奉了项大人之命,待会要活动一下。”接着向项少龙道:“项大人若想看末将献丑,就要代我接过两位小姐的挑战了。”
  项少龙害怕吕不韦追问自己和朱姬说了什么话,哈哈一笑道:“管大人真会说话!”转身随二女由席后的空地,绕往另一端去。鹿丹儿大感意外,毫不避嫌地挨着他,边行边道:“算你识相,我们讲和好吗?”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道嬴盈并没有把刚才和自己的事告诉这个刁蛮女,瞥了嬴盈一眼后,正要说话时,前方有人拦着去路,原来是昌文君和荆俊两人。荆俊笑道:“两位大小姐想灌醉我三哥吗?得先过了我这关才成。”两女见他左手提壼,右手持杯,停了下来,齐叫道:“难道我们会怕了你小俊儿?”
  项少龙想不到荆俊和她们这么稔熟,猜到荆俊定曾撩惹过她们。昌文君向项少龙笑道:“项大人收到了小妹和丹儿的红花吗?”两女的俏脸立时飞红,狠狠瞪了昌文君一眼。鹿丹儿叉腰嗔道:“给他有用吗?一个跛子做得出什么事来?”
  项少龙一头雾水地道:“什么红花?”荆俊怪笑道:“花可以给三哥,行动则由我这小弟代为执行。”两女齐声笑骂,俏脸都兴奋得红红的,在火把光掩映下更是娇艳欲滴。
  昌文君凑近项少龙解释道:“这是我们大秦的风俗,田猎之时,未嫁少女若看上心仪男子,便赠他一朵手绣的红花,持花者三更后可到她帐内度宿,嘿!明白了吧!”项少龙想不到秦女开放至此,说不出话来,目光却不由逡巡到两女身上。嬴盈跺足嗔道:“二哥你只懂乱说话。”
  鹿丹儿却媚笑道:“我还未决定把花送谁,待晚会时再看看吧。”项少龙大感刺激,秦女的开放,确非其他六国能及,向荆俊笑道:“小俊!丹儿小姐在提点你了。”
  昌文君道:“那是否由你这五弟取花,实际行动却由你执行呢?”嬴盈和鹿丹儿虽被三个男人大吃其豆腐,却没有介意,只作娇嗔不依,教人更涉遐想。荆俊最爱对美女口花花,笑道:“若我得到两位美人儿的红花,就把嬴小姐的送给三哥,丹儿姑娘的就留下自享,噢!”
  鹿丹儿一脚往他踢去,荆俊原地弹起,仰后一个倒翻,两手一壼一杯,竟没半点酒淌下来,四人都看呆了眼。右方晚宴仍在热烈进行着,二百多人闹哄哄一片,他们这里却是另有天地。昌文君还是初睹荆俊的身手,吁出一口凉气道:“只这一手,丹儿就要把红花送你了。”鹿丹儿惊异不定地瞪着荆俊道:“小俊猴儿!再翻两转来看看。”
  荆俊脸上挂着一贯懒洋洋惹人恼恨的笑意,了眼放肆地打量着鹿丹儿道:“若你变了雌猴,我就扮雄猴带你到树上翻筋斗。”鹿丹儿怒叱一声,抢前挥拳猛打,荆俊竟一边饮酒,一边闪躲,你追我逐下,没入营帐后去了。项少龙看得心中大动,荆俊虽非秦人,却是自己和王剪的结拜兄弟,又有官职,说不定鹿公会同意他和鹿丹儿的交往呢。
  鹿丹儿这般年纪的女孩最善变,她对管中邪生出兴趣,只是基于崇拜英雄的心理,若荆俊有更好表现,又有鹿公支持,加上两人年纪相若,又都那么爱闹,说不定玩闹下生出爱情,那就可化解管中邪利用鹿丹儿来与秦国军方攀关系这着辣招了。
  此时锺声敲响,全场肃静下来。三人立在原地,静听小盘说话。小盘挺身而立,先向母后朱姬致礼,才公布今天田猎表现最出色的十位儿郎,全部封为裨将,立准加入队伍。那十位年青俊彦大喜,趋前跪谢君恩,宣誓效忠。接着小盘从容不迫地宣布了一连串的人事调动,包括了升腾胜为新设的外史,嫪毒升为内史的事。
  有些大臣虽觉嫪毒作内史有点不妥,但见嫪毒乃太后身边的红人,鹿公徐先等又没反对,谁敢作声。然后“主戏”来了,小盘先颂扬了吕不韦设置东三郡的功绩,最后封吕不韦为“仲父”,还说了一大串有虚荣而无实质的职责,不用说都是由李斯这超级头脑创造出来的了。先不说吕不韦权倾秦廷,只要徐先和鹿公这两个最德高望重的人没有异议,此事立成定局。
  最后君臣举杯互祝下,宴会宣告结束。昌文君这时一声告罪,赶去侍候小盘和太后离席。嬴盈像有点怕了项少龙般的退开两步,娇声道:“莫忘记你答应过的事了。”项少龙哂道:“承诺作废。又说讲和修好,刚才竟公然在我眼前找别的男人,人家拒绝了才拿我作代替品。”
  嬴盈跺足嗔道:“不是那样的,人家其实是想来......啊!你算什么?我为何要向你解释?”项少龙见她气得双目通红,泪花打滚,又急又怒,更见众人开始离席,便打圆场地哈哈笑道:“好吧!当我怕了你大小姐,做代替品就代替品吧!”
  嬴盈气得差点拔剑,大怒道:“都说你不是代替品了,人家一直......不说了!你试试看不来找我吧!”转身忿然而去。项少龙大嚷道:“那朵红花呢?”
  嬴盈加快脚步走了。项少龙转过身来,刚好和来到身后的纪嫣然打个照面,这好娇妻白他一眼道:“夫君回复以前的风流本色了。”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往一旁走去,解释了情挑嬴盈的原因。纪嫣然叹道:“夫君小心一点,刚才管中邪一直在注视着你们,他或会加以破坏,嬴盈始终是王族的人,管中邪得她为妻该是有利无害。”
  项少龙笑笑道:“嫣然竟然帮着夫君追女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假若嬴盈要投入管中邪的怀抱,由得她好了。”纪嫣然拉着他步入营房间的空地,以避过正朝主骑射场涌去的人流,轻轻耳语道:“你敢说对清姊没有动心吗?”
  项少龙老脸一红道:“岂止动心?差点想动手了。嗯,你为何要提起她呢?”纪嫣然道:“刚才你们两人在帐内说了些什么话?为何她离开时耳根都红透了,还神情暧昧呢?”
  项少龙笑道:“我像平时跟你们一般说话吧!只是她的脸皮太嫩了。”纪嫣然微嗔道:“清姊是个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只是对你动了真情,才变得脸皮薄了。”
  项少龙故意叹道:“是我不好!唉!别人怎么都没有我这种烦恼?”纪嫣然笑道:“谁叫你人长得俊,心地又善良,口才更了得,否则我也不会给你的什么‘绝对的权力绝对的腐化’那类花言巧语骗上手了。”
  项少龙失声道:“这种至理名言竟当是花言巧语,看我肯饶你不?”纪嫣然媚笑道:“谁要你饶哩!”
  项少龙心中一荡时,荆俊神采飞扬地找到来道:“晚会开始了,三哥三嫂还在这里卿卿我我吗?”笑骂声中,三人往寨门走去。项少龙乘机问了他和鹿丹儿的事。
  荆俊回味无穷道:“这妮子够骚劲,给我摸了几把还要追来,后来我抱头让她揍了一顿,她表面凶巴巴的,但下手不知多么顾着我,真是精采。”项少龙一边和四周的人打招呼,边道:“要夺得美人归,就要趁这两天,你可明白了。”荆俊会意点头,闪入人丛里,刹那间不知去向。看得项纪两人对视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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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 第七章 比武较艺

四名年轻小子策着骏马,由主骑射场的东端起步奔来,到了场中处时加至全速,然后同时弯弓搭箭,动作整齐一致,漂亮悦目。在旁观的过万男女均以为他们要射场心的箭靶时,吐气扬声,竟借脚力侧翻至近乎贴着地面,才由马肚下扳弓射箭,“飕!”的一声,四箭离弦而去,插在箭靶的内圈里,其中之一只偏离了红心少许。箭尾仍在晃动时,四人借腰力回马背上,猛抽马缰,四骑人立而起,骑士们别过头向对着王营而建的看台上小盘朱姬和一众公卿大臣致礼。
  全场掌声雷动。占了大半人都坐在王营与骑射场间的大斜坡上,居高临下,比看台的人看得更清楚。四名骑士去后,人人均被他们精采的骑射震慑,自问比不上他们的,都不敢出来献丑,一时间再无表演活动。小盘站了起来,抛出四枝长箭到骑士们的马脚前。这四位年轻人大喜若狂,跳下马来,跪地执箭,再步上看台接受小盘的封赏。
  项少龙和四位娇妻、两位爱婢、滕翼、琴清和十八铁卫,均坐在斜坡之顶,远远看望。这时他开始明白到秦人为何如此重视这三天的田猎。它就是秦人的奥林匹克。平时有意功名者,便要为这三天好好练习,以得到晋身军职的机会,受到王室和大将重臣的赏识。更甚者就是得到像嬴盈、鹿丹儿这种贵女的青睐,那更是功名美人两者兼得了。
  每年一次的田猎会,鼓动了整个秦国的武风,不过却非任何人都可参与,除了咸阳城的将士和公卿大臣的后人外,其他各郡都要先经选拔,才能有参加田猎的资格。几位娇妻里乌廷芳最爱热闹,小手都拍痛了,还叫得力竭声嘶。项少龙想与旁边的滕翼说话时,见他神思恍惚,奇道:“二哥有什么心事?”
  滕翼定了定神,沉声道:“我正在想,吕不韦为何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难道不怕你偕同鹿公等人,一举把他擒杀吗?随他来田猎的虽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人数只在百人之间,就算再多上几个管中邪也没有用。”项少龙道:“问题是他知道我使不动禁卫军,何况他还以为储君会护着他这仲父,那我们岂敢轻举妄动呢?”
  滕翼摇头道:“这不像莫傲的作风,一直以来,他每一步都掌握了主动,而我们只是苦苦的化解抵挡,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怎会现出漏洞呢?”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不禁苦思起来。滕翼瞪着斜坡对开骑射场另一边坐在朱姬旁的吕不韦,然后目光再移往他旁边的田单和太子丹,讶然道:“这么重要的场合,为何却见不到田单的爱将旦楚?”
  项少龙伸手招来乌言着和乌舒这两名爱将,着他们去探听齐人的动静后,笑道:“这事空想无益,只要我们提高警戒,便不用怕他们。”另一边的乌廷芳伸手推他道:“好啊!项郎快看!轮到小俊登场了!”
  项滕两人精神大振,目光落往场上去。只见在荆俊率领下,操出了百多名都骑军,其中一半是来自乌家精兵团的亲卫,人人左盾右枪,只以双腿控马,表演出各种不同的阵势和花式。荆俊更是神气,叱喝连声,指挥若定,惹来阵阵喝采叫好之声。挤在看台左侧的数百名女儿军,在嬴盈和鹿丹儿带领下,像啦啦队般为这小子助威。台上鹿公等军方重员,都不住点头,称赏指点谈论。这时代最重战争,一队如臂使指般灵活的军队,才可使他们动容。
  赵致探头过来兴奋道:“小俊真了得哩!”忽然百多人分成两军,互相冲刺,擦骑而过时,劈劈啪啪打了起来,来回冲杀几次后,观众都叫得声音嘶哑了。再一次互相冲刺,两股人合在一起,奔至看台前,倏地停定,带头的荆俊持着枪盾,双脚先立到马背上,凌空一个翻腾,越过马头,人仍在空中时,左盾在身前迅速移动护着身体,长枪虚刺几招,这才落在地上,跪拜在小盘下的看台边,动作如流水行云,不见分毫勉强。
  全场爆起自晚会以来最激烈的采声,连坐在纪嫣然旁一直冷然自若的琴清也不住拍手叫好。小盘见是项少龙的兄弟,身手又如此惊世骇俗,兴奋得跳了起来,竟拔出佩剑,抛下台去。荆俊大喜执剑,叱喝一声,百多人迳自奔出场外,他则到台上领赏去了。
  项少龙见场内的人对这次表演仍余兴未了,探头往坐在滕翼旁的纪嫣然道:“纪才女若肯到场中表演枪法,包保采声绝不逊于小俊。”纪嫣然和琴清同时别过头来看他,两张绝美的脸庞一先一后的摆在眼前,项少龙不由心颤神荡。纪嫣然白他一眼道:“嫣然只须夫君你的赞赏就行了,何须众人的采声呢?”
  项少龙的目光移到琴清的俏脸上,后者有意无意地横了他一眼,才把注意力放回场内去。再有几批分别代表禁卫和都卫的武士出来表演后,轮到了嬴盈的女儿军。论身手她们远逊于荆俊的都骑,但二百名美少女训练有素的策骑布阵,弯弓射箭,却是无可比拟的赏心乐事。旁观者中,女的固是捧场,男的更是落力鼓掌,当然赢得了比荆俊更热烈的回应。
  锺声响起。鹿公站了起来,先向太后储君施礼,然后以他洪锺般嘹亮的声音宣布晚会最重要的环节,就是以剑技论高低。在全场肃然中,他老气横秋,捋须喝道:“凡能连胜三场者,储君均赐十块黄金,酌情封昇,我大秦的儿郎们,给点真功夫我们看吧!”
  在欢声雷动中,有两人抢了出来。昌平君和十多名禁卫,立时上前为两人穿上甲胄,每人一把木剑。两人致礼后,运剑抢攻,不到三招,其中一人便给劈了一剑。锺声响起,由负责作公正的徐先宣判胜败。
  十多人下场后,只有一个叫桓齮的青年能连胜三场,得到了全场的采声。项少龙一边找寻管中邪的影,边向滕翼道:“二哥会否下场试试管中邪的底细?”滕翼微笑道:“正有此意。”
  两人对视而笑时,又有一人下场,竟是嫪毒。秦人认识他的没有几个,但见他虎背熊腰,气度强悍,都怵然注目,到他报上官职姓名,才知他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刚荣陞内史的嫪毒。这时另有一人出场,项少龙等一看下大叫精采,原来竟是吕不韦麾下管中邪之外两大高手之一的鲁残。滕翼大喜道:“今趟有好戏看了,吕不韦分明是要煞嫪毒的威风,不教他有扬威的机会。”
  项少龙往看台望去,只见小盘、朱姬、鹿公、徐先等无不露出关注神色。心下欣慰,吕不韦和嫪毒的矛盾和冲突终于表面化了,若非有软甲护着下身,嫪毒必教鲁残给他那话儿来上一剑,废了他讨好朱姬的本钱。这鲁残形如铁塔,皮肤黝黑,外貌凶悍,使人见而心寒。
  两人穿好甲胄后,绕着打圈子,均非常小心。纪嫣然叹道:“吕不韦深悉嫪毒长短,派得鲁残下场,必定有七八分把握。”项少龙见那鲁残木无表情,使人难测深浅,点头道:“这人应是擅长强攻硬打的悍将,以攻为主,吕不韦就是想他甫出手就杀得嫪毒招架无力,大大出丑,贬低他在朱姬和秦人心中的地位。”
  话犹未已,鲁残大喝一声,仗剑抢攻。琴清不由赞道:“项大人料敌如神,才是高明。”众人无暇答话,全神贯注在场中的打斗上。
  木剑破空呼啸之声,不绝于耳,人人屏息静气,观看自比剑开始后最紧张刺激的拚斗。嫪毒不知是否自问膂力及不上鲁残,又或诱他耗力,以迅捷的身法灵动闪躲,竟没有硬架。到鲁残第四剑迎头劈来时,嫪毒才暴喝一声,连连以剑撩拨,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鲁残杀得性起,剑势一变,狂风骤雨般攻去。嫪毒亦改变打法,严密封架,采取游斗方式,且战且退,在场内绕着圈子,步法稳重,丝毫不露败仗。高手过招,声势果是不同凡响。
  嬴盈的女儿军见嫪毒丰神俊朗,带头为他喝采,每当他使出奇招,都疯狂地叫嚷打气,为他平添了不少声势。滕翼叹道:“鲁残中计了!”项少龙心中明白,鲁残和嫪毒两人相差不远,前者胜于膂力,后者步法灵活,可是目下在战略上,嫪毒却是尽展所长,而鲁残则是大量的耗泄气力,力道减弱时,就是嫪毒发威的时机了。赵致讶道:“为何吕不韦不派管中邪下场呢?”
  项少龙朝她望去,瞥见田贞和田凤紧张得掩目不敢看下去,禁不住笑道:“若派管中邪下场,那就是不留余地了。”鲁残求胜心切,愈攻愈急,众人都噤声不语,注视战况。木剑交击之声,响个不住。嫪毒忽地再不后退,狂喝一声,木剑宛似怒龙出海,横剑疾劈,“啪!”的一声激响,竟硬把鲁残震退了半步。接着使出进手招数,如排空巨浪般向鲁残反攻过去。采声又如雷响起,呐喊助威。
  滕翼摇头叹道:“样子长得好原来有这么多好处。”此时场中的嫪毒愈战愈勇,木剑旋飞狂舞,迫得鲁残节节后退,不过此人亦是强横之极,虽落在下风,仍没有丝毫慌乱,看得好武的秦人,不论男女,均如痴如醉。就在这刻,嫪毒忽地抽剑猛退,施礼道:“鲁兄剑术高明,本人自问胜不了。”
  全场倏地静了下来。鲁残愕然半晌,才懂回礼,接着两人面向看台跪拜。项少龙和滕翼骇然对望,均想不到嫪毒耍了如此漂亮的一手,既可保存吕不韦的颜面,更重要是在占到上风才功成身退,否则下一个挑战者是管中邪就糟透了。
  徐先判了他两人不分胜负,每人各赏五金块,观者都有点意兴索然。幸好接下来出场的,都是高手,分别代表都骑和禁卫,连番比拚后,最后由大将王陵的副将白充连胜两局,只要再胜一场,就可获赏了。项少龙见出场的人愈有身分,吓得原本跃跃欲试的小子们都打消念头,向滕翼道:“管中邪快要出手了!”滕翼道:“不!还有个周子桓!”
  话犹未已,比鲁残矮了半个头,但粗壮犹有过之的周子桓步出骑射场。众人见白充轻易连败两人后,这默默无名的人仍敢搦战,都报以喝采声,把气氛再推上炽热的高峰。在众人注视下,周子桓拿起木剑,在手上秤秤重量,忽然拔出匕首,运力猛削,木剑近锋的一截立时断飞,只剩下尺半的长度。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奇的不单是因他用上这么短的剑,更因要像他那么一刀削断坚硬的木剑,纵是匕首如何锋利,所须的力度更是骇人眼目。
  周子桓向小盘请罪道:“请储君饶恕小人惯用短剑。”小盘大感有趣,打出请他放心比武的手势。白充露出凝重神色,摆开门户,严阵以待,一反刚才潇洒从容,着着抢攻的神态。项少龙等却知他心怯了。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周子桓敢用这么短的剑,剑法自是走险奇的路子,教人难以胜防。吕不韦就只是下面这两大家将高手,已使人对他不敢小觑了,何况还有管中邪这超级人物。
  场中传来周子桓一声闷哼,只见他闪电移前,木剑化作一团幻影,竟像个满身是剑的怪物般,硬往白充撞去,如此以身犯险的打法,人人都是初次得睹。白充亦不知如何应付,大喝一声,先退半步,才横剑扫去。“笃!”的一声,周子桓现出身形,短剑把白充长剑架在外档处,同时整个人撞入白充怀里去。
  白充猝不及防下,被他肩头撞在胸口处,登时长剑脱手,跌坐地上。谁都想不到战事在一个照面下立即结束,反没有人懂得鼓掌喝采。王陵和白充固是颜面无光,鹿公等也不好受,气氛一时尴尬之极。好一会后才由吕不韦带头拍掌叫好。白充像斗败公般爬起来走了。
  项少龙看得直冒凉气,暗忖这周子桓必是埋身搏击的高手,恐怕自己亦未必能讨好。全场肃然中,周子桓不动如山地傲立场心,等待下一个挑战者。过了好半晌,仍没有人敢出场,项少龙看到吕不韦不住对朱姬说话,显因自己手下大显神威而意气风发,心中一动道:“小俊在那里?”
  滕翼也想到只有荆俊的身手才可以巧制巧,苦恼地道:“这家伙不知溜到那里去了,没有我们点头,他怎敢出战?”此时徐先在台上大声道:“还有没有挑战人,没有的话,就当吕相家将周子桓连胜三场了。”
  场内外立时静至落针可闻。项少龙心中暗叹,若让周子桓如此的“连胜三场”,都骑和禁卫两军以后见到吕不韦的人,都休想起头来做人了。就在此时,人丛里有人叫道:“项统领在哪里?”
  一人发声,万人应和。自项少龙与王剪一战后,他在秦人心中已稳为西秦第一剑手,而更因他“同族”的身分,在这种外人扬威的情况下,自然人人都希望他出来扳回此局,争些面子。一时“项少龙”之声,叫得山鸣谷应。项少龙见前后左右的人均往他望来,心中叫苦,纵使没有腿伤,要战胜这周子桓都很吃力,何况现在行动不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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