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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齐聚一堂

  江州城外,一名老将在数十名将领的簇拥下,正举起单筒望远镜,注视着城
前六座堡垒。他已经年过七旬,一丛白须长近尺许,在颌下随风舞动。曾经名动
军中的夜眼,此时也要借助望远镜才能看清堡垒的构造。

  战鼓声「隆隆」响起,数千名披甲戴盔的步卒分成前后相错的十个方阵,在
轒辒车的掩护下,正逐步逼近江州城门。

  这次投入进攻的是两个军,一共十个营的兵力。队列最前方的轒辒车呈长方
形,长丈许,宽五尺,车身用原木制成,下面安装有两排木轮,外面蒙着一层坚
硬的皮革,为了防止火烧,还涂了一层厚泥。车顶三角状拱起,以抵御城头抛下
的滚石擂木,又称为尖头木驴。

  这种冷兵器时代的装甲车专门用于接近敌方城墙,车内可以容纳十余名全副
武装的军士。一旦接近敌方城墙,军士依靠轒辒车本身的防护,破坏城门或挖掘
地道。由于数日前的金明寨大火,军中积累的木料和攻城器械一焚而空,宋军仓
促间只能做出几十辆轒辒车,云梯、巢车、望楼之类的攻城必备利器只能付之厥
如。

  就在程宗扬抵达筠州的同一天,夏用和的旗号也在金明寨上空出现。他是捧
日军主将,同时也是此次江州之战的前线最高指挥官,负责指挥捧日、龙卫二军
近十万军队。

  宋军还没有开始攻城,就接连遭受重挫,捧日军左厢都指挥使刘平惨败,右
厢都监李士彬被刺,让这位军中宿将深感棘手。一到金明寨,夏用和就毫不停歇
地召集诸将,商讨之后,决定立刻攻城。

  负责进攻的是捧日军左厢第五军和右厢的第三军。第五军指挥使郭志高把军
队分成前后两部,两个营在前,在六辆轒辒车的掩护下接近江州城,其余三个营
在后,用弓弩攻击堡垒和城头的敌寇,掩护攻城的同伴。

  箭枝雨点般飞上堡垒,铁制箭头射在城堞上,发出「辟辟啪啪」的声音。每
座堡垒都有一个班的军士驻守,他们对宋军的箭矢毫不在意,也没有浪费体力和
箭矢去还击,直到轒辒车接近到十几步的位置,两名军士从城堞上探出身体,用
木盾挡住箭矢,接着中间一名军士两手搬起石块,振臂掷出。

  石块呼啸而下,重重砸在轒辒车上,车身猛然一震,车顶的尖脊承受住重石
一击,一侧的车轮却陷入泥土,速度停滞下来。周围的军士一拥而上,用力将轒
辒车从泥地中推出。

  忙乱中,都头朝堡垒上看去,立刻大叫道:「避开!避开!」

  又一块巨石从高处抛下,这块巨石足有牛犊大小,「轰」的一声,正砸在轒
辒车正中。再坚固的车身也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冲击,车下几只木轮迸射出去,
涂过泥土的尖脊被砸穿一个大洞,鲜血立刻从车内溅出。几名幸存的军士从车中
惊惶奔逃出来,随即被头顶飞来的箭矢射倒。

  轒辒车已经完全丧失行动能力,这时堡垒上的军士才操起弓,居高临下,在
十几步的距离内逐一射杀奔逃的宋军。都头拔出刀,大声指挥着军士举盾结阵,
抵御堡垒的袭击,但紧接着就被一只利箭射穿肩膀。他惨叫着坐倒在地,腰刀飞
到一边。周围的宋军拖起他,匆忙撤退,但把后背暴露给敌人的结果,只能是伤
亡迅速增加。

  星月湖的军士用木盾彼此掩护,几名射手轮流开弓,不断有宋军他们的箭下
跌倒。

  这些堡垒正挡在进攻城门的路线上,如果弃而不顾,只会让进攻一方陷入腹
背受敌的境地。第五军指挥使郭志高面无表情地发出旗号,数辆轒辒车同时聚拢
过来,呈半月形围向最前方那座堡垒。

  但很快,郭志高就发现自己作出了一个错误决定,那座堡垒虽然在最前方,
但距离紧邻的三座堡垒都不过六十步的距离,两个在侧后,一个在右侧,彼此相
互呼应,将堡垒的三个方向都覆盖在射程以内,只剩最前方的进攻后顾无忧。而
堡垒的面积极窄,数辆轒辒车挤在一处,根本无法展开。

  不多时,又有两辆轒辒车还没有贴近堡垒,就在行进过程中被击毁。敌寇的
攻击手法如出一辙,先用中等石块砸中轒辒车一角,趁受创的车辆移动缓慢,再
用巨石重击,直接摧毁车辆,最后再用弓箭射杀逃奔的士卒。

  郭志高也是久经战阵的将领,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有条不紊,精准如教科书般
的攻击方式。一般在战斗中,攻守双方都会犯下许多错误,毕竟刀枪无眼,搏杀
中,双方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军士的性格、能力和素质更是千差万别,即使
经过严格的训练,与如臂使指那样顺畅的指挥仍相距甚远。像这种精确的配合,
只有一种可能性——这些敌寇并非流寇,不仅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而且共同作战
多年,相互间默契无比。

  郭志高判断,堡垒上的敌寇很可能是雇佣兵。据说敌寇中有大批雇佣兵,而
佣兵中出色的作战小队并不罕见。

  郭志高十年前才加入宋军,作出这样的判断并不奇怪。在后方观战的夏用和
完全是另一番感受,他握着镜筒的手掌稳如磐石,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人的星月湖大营居然又重现于世。难怪贾太师如此
担心,不惜牛刀割鸡,动用十万禁军精锐去清剿几千匪寇。星月湖大营的名册一
直秘藏在太尉府,作为少数几个看过这份簿册的人,夏用和对星月湖大营的了解
远比其他人来得深刻。他们隐身十余年,却选在此时出现,也许是不想让自己平
平安安退隐。

  一辆轒辒车终于逼近堡垒,车头紧紧顶住堡身。接着坚固的水泥壁上传来震
动,躲藏在轒辒车中的宋军正用铁锄凿击堡身。这辆轒辒车分外坚固,堡上投下
的巨石都被弹开,车身虽然伤痕累累,仍然保持完整。

  车内的宋军用鹤嘴锄凿击,才发现碰上了硬家伙。一般城墙都是用烧制的城
砖砌成,虽然砖缝用细澄泥甚至是糯米浆作为黏合剂,但用鹤嘴锄凿击并不难,
有经验的甚至能将整块的城砖掏出。可面前的堡垒却是浑然一体,力气小些的,
锄在上面只留下一个白印。即使拚命去凿,也不过留下一个寸许深浅的凹痕,通
体竟然找不到一道缝隙。

  忽然头顶「呼」的一声,一条点燃的棉被抛了下来,盖在轒辒车上。棉被早
已浸过桐油,火势分外强烈。虽然轒辒车上涂抹着泥土,没有起火,但车内的空
气迅速弥漫着烟火气,只过了片刻,车内的军士就不得不逃散出来。

  被击毁的轒辒车阻塞了宋军的攻击,他们不得不向后退却,等待轒辒车被烈
火烧完。几座堡垒飞来的箭矢不断射入人群,即使宋军竭力用盾牌掩护,仍不断
有人中箭。好在大多数人都伤在手臂和腿部,暂时不至于致命。

  捧日军左厢第五军进攻的同时,右厢第三军也进入战场。他们避开了堡垒,
选择的是江州城墙,但城墙的防御比堡垒更加完善,除了角楼和城墙上的滚石檑
木,吊在墙外的悬楼更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些敌寇在悬楼中专门攻击宋军的
侧面,尤其是轒辒车的木轮等要害。接连有四五辆轒辒车被火箭射中木轮,在战
场上熊熊燃烧。

  几辆轒辒车好不容易靠近城墙,还没开始攻城,就被等待多时的敌寇用巨石
砸毁。宋军的进攻手段逐一受挫,前方的军士不得不狼狈撤回,只有后方掩护的
弓手还在放箭,最后演变为双方对射的局面。

  右厢第三军负责攻城的军士陷入太深,进攻时还有轒辒车掩护,回撤时两个
营的军士都暴露在敌寇的弓箭下,伤亡大增。一名营指挥使被箭矢射穿大腿,无
法行走,周围的军士过来救援,城上的箭矢却像长了眼睛一样,专朝他们的大腿
疾射。

  下面的宋军看得清楚,放箭的是一个白衣金冠的贵公子。他下手狠辣之极,
射倒了那名营指挥使,却不取他性命,反而用他当诱饵,引得周围宋军来救,再
把他们一一射倒。不多时,那名营指挥使周围就有十余人受伤。那名营指挥使见
状大喝道:「忠义报国!就在今日!」说着拔出佩刀,反手朝颈中抹去。

  「叮」的一声,一支羽箭射来,正中刀柄,将他手背一并射穿。

  城上的贵公子挽弓笑道:「也算条汉子,今日就放你一条生路吧。」他声音
并不高,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却听得清清楚楚。

  营指挥使怒骂道:「死贼寇!裹胁民众,据城作乱!江州城弹丸之地,我十
万大军一日可下!」

  贵分子怫然变色,「什么贼寇!我是堂堂正正的江州刺史萧遥逸!本刺史身
为朝廷命官,守土有责!你们这些宋军敢犯我大晋边境,才是贼寇!」

  营指挥使叫道:「你们这些贼寇割据造反,王丞相向我大宋借兵平叛,我军
才秉义出师。」

  「文书呢!」萧遥逸毫不客气地说道:「王老头是给你们姓贾的狗官递过国
书,还是写过私信了?」

  营指挥使怔了一下,然后叫道:「你敢说城中没有贼寇!」

  「我萧家爵为列侯,官封大将军,开府建牙本是分内职权!」萧遥逸抬手一
指,「这些人不管以前是做什么的,如今都是我大晋官兵,哪里有半个贼寇?」

  晋国的大将军相当于宋国的节度使,可以开府建牙,自辟僚属。就算真是贼
寇,这会儿也是被晋国招安的官军。

  萧遥逸得势不让人,「我大晋精兵数十万,强将数千员,什么时候要向你们
借兵?拿嘴说说就算证据?那好,明天我率兵打到临安,还是你们那位宋主娃娃
求我的呢!」

  夏用和放下望远镜,「鸣金!」说着打马而回。

  锣声响起,宋军潮水般退却,在堡垒射程外整队撤军。萧遥逸正骂得痛快,
见宋军撤退,一脸不甘心地叫道:「别急啊!怎么还没开始打就跑了!宋国上四
军的捧日军,难道都是小娘儿吗!」

  宋军充耳不闻,只派出一队戴着白毡帽的军士救回战场上受伤的同伴。这次
进攻只是试探,结果不出所料。江州城虽小,但没有巢车、望楼和云梯,缺乏攻
击手段的宋军甚至连城墙都摸不到。

  萧遥逸心里也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宋军浅尝而至,避免了更大的伤
害,下次进攻,必然是倾巢而来。只希望程宗扬能尽快赶回,大家齐心合力,在
好水川给宋军一个狠的,重挫宋军士气。

     ***    ***    ***    ***

  筠州城内,新开张的程氏粮行大门紧闭,院内却灯火通明。孙益轩盘下的铺
面是常见的前铺后院格局,这会儿几间仓房都堆满粮食,里面的厢房面积狭窄,
无处落座,众人索性在院中点起篝火,将祁远买来的肥羊架上。

  敖润走南闯北,烤羊炙肉是把好手,手艺连祁远都比不过。他看着火候,一
面来回转着开过腔的羊只,一面抹上酱盐末。冯源剥了蒜,在舂中捣成蒜泥,再
加上酱料,一碟一碟放好。

  吴三桂随身带的一罐蜂蜜,这时也派上用场,敖润和他一见如故,一边烤着
羊肉,一边吹牛,说自己当年押一批货远赴塞外,一道蜂蜜烤肉,让番邦的首领
吃得连舌头都险些吞下去,差点儿就把他招了番邦驸马。

  仓中有的是盛粮的蒲包,易彪取来往地上一铺,再盖上毯子,放上靠枕,便
成了座位。四周檐角挂满灯笼,祁远早已备好了果蔬酒品,秦桧去酒楼借了几张
桌案过来,和林清浦一道整治席面。

  虽然诸事都是自己动手,大伙儿兴致却是极高。程宗扬别的不在行,干脆拿
了只锅,加油烧到滚热,然后把整鸡、面点放进去炸。六朝油炸食物不多,见到
他这样的作法,都觉得稀罕。程宗扬得意地说道:「油炸桧你们没吃过?会之,
你别笑,油炸桧油炸桧,炸的就是你!」

  秦桧笑道:「有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秦某的桧字经此一炸,必定是余
香满口,令人回味不绝。」

  「奸臣兄,真有你的。都下油锅了,还一套一套的。死丫头,你来尝尝,味
道不错吧?」

  小紫披了条织锦的披肩,坐在篝火旁,梦娘侧身偎依在她身后,好奇地看着
眼前热闹的一幕。刚炸过的鸡腿带着焦香的气息,撕开来,里面的鸡肉却是白滑
香嫩。小紫撕了一片递给梦娘,梦娘小心呵着气,吹凉了才放入口中,然后道:
「很好吃呢。」

  「让让!让让!」祁远捧着一只热腾腾的汤盆出来。

  众人一边让路,一边道:「老祁熬的什么汤?味道还挺香。」

  「鱼羹!年年有余嘛。年夜饭少不了要上道鱼。」祁远道:「蒸的年糕马上
就出锅,一人尝一块,节节登高!」

  秦桧接过汤盆,笑道:「老四这一套一套的不比我少。」

  「我这都是俗套,讨个口彩,好日子,吉庆!」祁远放下汤盆,吹着手指又
往厨房跑,「你们先吃着!还有几样菜蔬,现切现炒,一会儿就得!」

  程宗扬道:「别麻烦了。干脆的,把锅架火上,大家吃火锅!彪子,你不是
玩刀的吗?给你个活儿,把厨里的牛羊肉都切成薄片,越薄越好,比纸厚的我可
不要!」

  祁远道:「纸那么薄?一炒就酥,还怎么吃啊!」

  「一瞧你就是个没吃过涮锅的土狗,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冯大法,你昨天还
跟我吹牛能定火,火候的事就交给你了。火头正好开锅,不能大也不能小。」

  冯源一边捣着蒜一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瞧我的吧!」

  「长伯,你去拿酒。老四跑了半个城都没买到烈酒,还好筠州这边酿的黄酒
不错。拆泥封的时候小心点。」

  「成!」吴三桂答应着去厨房拿酒。

  「清浦!」

  「在。」

  「素菜交给你了。量不必多,要几样新鲜的。」

  林清浦笑道:「厨中有新采的莲藕,便蒸一道甜藕,再加上青菜、蘑菇,也
尽够了。」

  程宗扬一个一个吩咐,然后道:「会之……」

  秦桧左右看了看,「好像就剩吃的事儿了。」

  程宗扬道:「干脆你给大伙唱一曲吧。」

  众人大笑声中,秦桧双手一摊,叹道:「惜乎座中无妓。」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敖润喘着气笑道:「要不我去城里看看,哪家园子没关
门,给老秦找一个来。」

  「除夕夜还招妓,你们有点品德好不好?」程宗扬道:「当心!别把汤锅泼
了!」

  众人七手八脚忙碌着,不一会儿诸物齐备,程宗扬拿筷子挟起肉片瞧了瞧,
「彪子行啊,有你这手艺,到酒楼给大厨当下手光切菜,一个月也能挣十来个银
铢啊。」

  几大盘牛羊肉厚薄均匀,挟起来一片,看上去几乎透明。众人一阵叫好,易
彪嘿嘿笑了两声,抓了抓脑袋。

  这会儿鱼汤烧得正滚,锅中犹如沸雪,程宗扬挟起肉片放在锅中,往汤里一
涮,捞起来已经熟透。

  程宗扬尝了一口,赞道:「有日子没吃火锅了,好味道!冯大法,把你调的
酱料拿来!一人分一碟。还有汤碗,大伙儿先盛碗热汤开胃。」

  程宗扬把红白豆腐、青菜丸子各取了一些放到锅内,「滚上来的都是熟的,
肉片一涮就得开吃!」

  大伙儿也不客气,各自拿碗盛了鱼汤,然后挟了肉片,在锅中涮着尝鲜。虽
是隆冬季节,但篝火烧得正旺,几口热汤下肚,身体顿时暖和起来。切成薄片的
肥牛肥羊更是滋味鲜美,而且现吃现涮,不用担心放得久了菜肴变凉,既美味又
方便,让众人赞不绝口。

  接着架上烤的全羊也好了,金灿灿的羊肉冒着油脂,在火上叽叽作响。敖润
操刀,将烤熟的羊肉切下来,一块一块放在碟中。

  那羊肉外焦里嫩,香味扑鼻,程宗扬咬了一口,「如此佳肴,岂能无酒?吴
三桂!你掉酒缸里了?」

  「来了!」吴三桂一声吆喝,从厨里出来,他左手提着酒瓮,右臂一溜儿放
了七只酒盏,走过来手一挥,酒盏打着旋落在诸人面前,分毫不差。接着吴三桂
拍开泥封,将一人粗的酒瓮挟在臂下,酒浆细线般注入盏中,就和拿着酒壶一样
涓滴不漏。

  这次的年夜饭虽然简陋,难得聚得热闹,连秦桧也放开量,与程宗扬相对豪
饮。一坛二十斤的黄酒两人差不多喝了一半,剩下几人也没有少喝,祁远和冯大
法喝得脸色通红,两人搂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交心。吴三桂拉着敖润和易彪
划拳,敖润喝得性起,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与易彪高呼拇战。秦桧喝上一碗,便
长歌一阙,林清浦在旁拿着竹筷为他击节,也亏得死奸臣肚子里有料,诗词张口
就来,吟起诗来比喝酒还容易。

  不知不觉子时将近,外面一片欢腾,远远有歌声传来,夹杂着竹子燃烧时的
爆响,一派喜庆气氛。程宗扬酒意上涌,大着胆子搂住小紫的纤腰,小紫用力踩
了他一脚。程宗扬脚上吃痛,手臂却搂得更紧了。摆出一副就是耍赖也要赖在你
身上的模样。

  小紫无奈地侧侧身子,只好让他搂着,旁边梦娘只饮了一盏酒,玉脸就醉得
通红,拿着茶慢慢饮着,一副不胜酒力的娇态。

  秦桧笑道:「筠州除夕有踏夜而歌的习俗。年轻男女会集一处,烧竹踏歌,
还要喝屠苏酒辟邪。」

  说着秦桧持盏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死丫头终于没有避开,被自己搂住腰肢,程宗扬心里得意,嘴上道:「桃符
是什么东西?」

  「桃木制的神符,绘着神荼和郁垒二神,挂在门前避邪。」

  程宗扬想起来一事,「春联呢?」

  秦桧道:「春联倒是极少,大多都是桃符。毕竟寻常人家识字的不多,只有
文人雅士才挂春联。」

  「放着你这么个识字的风流骚人,咱们这粮行怎么能不挂春联呢?」程宗扬
道:「梦娘,把你绘图的红纸取一张来,要大的。还有笔墨,要大号的狼豪!」

  不一会儿梦娘取来纸张笔墨,程宗扬笑道:「奸臣兄,这个丑我就不现了,
让给你吧。」

  「好说!」秦桧也不谦让,拿笔蘸满了墨,「写什么?」

  「对仗的句子就成。」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可惜肚子里古文有限,只好拿常
见的凑数了。

  「先写个: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楼。」

  「好句!对仗工整!福寿临门!」秦桧挽笔写成,一边道:「可惜文字是家
宅所用,不好挂到店铺外面。」

  「店铺的用这句: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

  「好!」秦桧举杯痛饮一口,笑道:「没想到公子才思如此敏捷。」

  程宗扬道:「得了,不嫌这春联够俗就行。」

  「字句虽然不够古雅,用在店铺却是极佳。」秦桧放下酒盏,悬腕刷刷几笔
写成,然后搁下狼豪笔,「如何?」

  林清浦抚掌赞道:「好字!」

  死奸臣的字确实有水准,字迹温润秀丽,充满文人的雅致,用来写这样的对
联真是屈才了。程宗扬拿着对联琢磨,如果自己能穿回去,拿着秦桧亲笔写的生
意兴隆通四海,挂到门外,那该是什么样?

  祁远凑过来道:「这字写得够大!程头儿,我把它贴出去!」

  冯源连忙放下啃了一半的羊腿,「我也去!」

  敖润摇摇晃晃站起来,「就你们俩那个头,还没字高呢!看我的!」说着一
把抢过红纸。

  几个人笑闹着出去贴春联,过了会儿外面一阵大笑,接着敖润骚眉搭眼地进
来,嘴里咕囔道:「喝多了喝多了。」

  程宗扬道:「怎么笑这么欢呢?」

  冯源捧着肚子笑道:「敖老大不认字,两张都给贴反了。老四在下面嚷,他
还嘴硬。」

  「老四行啊,什么时候识字了?」

  祁远道:「上下总能瞧出来吧,老敖倒好,『人』字都倒过来了,还硬说就
这么写的。要不是老吴拦着,咱们这店铺的脸可丢大了。」

  敖润道:「我是认成丫头的『丫』了,心里还说老秦写这对子,干丫头啥事
儿呢?」

  这下连林清浦也笑得打跃,吴三桂进来听见,笑道:「老敖这嘴够硬的!哥
儿几个!接着灌!」

  「划拳划拳!」敖润伸出拳头又吹上了,「你们满天下打听打听!我老敖划
拳输过谁?胆大的你接着看,胆小的你往后站!谁来!」

  易彪道:「刚才你输我两碗酒,还没喝就溜出去贴春联,我还以为你是眼里
有活儿,原来是逃酒的!先喝了再来!」

  敖润一听就跳了起来,「哪儿有这事!」

  众人异口同声道:「有!」

  「得!得!不就两碗酒吗?我不跟你们计较!就当老敖吃个亏!」

  众人连笑带闹,一直畅饮到三更时分,直到酒磬火残,才兴尽而散。

  秦桧递给程宗扬一张红纸,笑道:「这春联是我送给公子,贴在房里的。」

  程宗扬也有些醉醺醺的,说道:「写得什么?梦娘,收起来吧。」

  旁边却没有人应声,程宗扬回头看时,才发现小紫和梦娘靠在一处,两人脸
上都红红的,已经睡着了。

  「才喝一点就醉了?」程宗扬捏了捏小紫鼻子,然后把对联咬在口中,一手
一个,将两女抱起来,送到房内。

  将两女放在榻上,程宗扬打开秦桧送的对联,只见上面写着:银镜台前人似
玉,金莺枕畔语如花。

  「哈,这死奸臣,难怪说贴在房里呢。」

  程宗扬低头看着小紫,只见她玉颊微红,灯下眉目如画,整张面孔宛如雕琢
过的珠宝般精致,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程宗扬禁不住俯身亲了她一口,低声道:「死丫头。」

  小紫睁开眼睛,眼眸中睡意一点一点散去,流露出迷人的光彩。

  两人四目交投,程宗扬不由看得呆了。良久,小紫用手指点住他的额头,轻
声道:「大笨瓜。」

  程宗扬喉头动了一下,然后低头封住她的小嘴。小紫的唇舌带着微微凉意,
软软的又香又滑,让他舍不得松开。缠绵间,小紫身体渐渐热了起来,隔着衣物
还能感受到肌肤的暖意。

  程宗扬竭力压住身体的反应,他松开小紫的唇舌,半晌才露出一个笑容,说
道:「乖乖睡觉啦。」

  小紫摸了摸他的脸庞,笑道:「你憋的好辛苦哦。」

  「总没有你身上痛吧?」程宗扬拥住她,半是气恼半是发狠地说道:「找到
姓卓的贱人,我非把她的血放干净不可。」

  小紫眨了眨眼睛,「放干净就没得玩喽。」

  「又在打坏主意啊。好吧,这次我支持你。」程宗扬蹭了蹭她的鼻尖,「赶
快睡觉。」

  小紫双臂挽住他的脖颈,柔声道:「让阿梦陪你好不好?」

  程宗扬看了看旁边的梦娘,那个绝色的美妇玉颊酡红,胸口微微起伏,犹如
一株熟睡的海棠,流露出万种风情,令人怦然心动。

  小紫轻声笑道:「让她吃你的香蕉好不好?」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板起脸道:「别乱打主意。快睡觉!」

  「大笨瓜,躺好。」

  「哇,你又要睡上面?不许点我穴道!」

  「好啊。这样睡觉好舒服呢。」

  「死丫头,你还是把我穴道封了吧。」


             第四章  灵镜候问

  第二天大年初一,按惯例要走亲访友,相互贺喜。众人刚到筠州,相熟的人
家不多,布行的孙益轩只是暗中来往,不好公然走动,只有宏升粮铺马家和日昌
行周家,肯定是要去的。除此之外,还有王团练和几个管事的中下层官员也要走
动。这份差事秦桧当仁不让地接了过去,一大早便带着各色礼品登门拜访。

  祁远和冯源两人到城外施粥,同时物色干活的民夫。易彪的到来给敖润找了
个伴,两人轮流把守库房。林清浦则自己留在房中,负责与云氏散布在各处的分
号联络。吴三桂也没歇着,天一亮就远赴浮凌江下游,整治那处废弃在密林中的
荆溪县衙。程宗扬把吴三桂和易彪从建康叫来,本来另有安排,但现在诸人聚在
筠州,要筹建自己的直属营,还是等回到江州再说。

  有这些得力的人手帮忙,程宗扬腾开手,自己找了辆马车,带着小紫和梦娘
出门——去庙里上香!

  小紫嘲笑道:「程头儿,你居然信佛哦。」

  「信倒谈不上。我们的习惯,大年初一要到庙里上香,求个吉祥。」程宗扬
道:「我打听了,城里有处香竹寺,去给你上柱香,保佑你一年平平安安。喂,
给点面子啊,就算不信也不要乱说话。惹恼了佛祖没事,那可是和尚的地盘,惹
恼那群光头小心给你的素斋里吐吐沫。」

  小紫吐了吐舌头,放下车帘。

  除夕到初四,城中各行商铺一律歇业,要到初五才重新开张。无论是外来的
官员和本地的居民,都在家中过年,市面上反倒冷清了许多。这段日子程宗扬骑
过不少马,对马性多少了解一些,驾起马车也似模似样。

  筠州有一处庙宇,两座道观,程宗扬已经打听过,其中一座道观就是太乙真
宗的,他现在不想招惹蔺老头,当然避得越远越好。

  香竹寺位于筠州城东,香火极旺,远远便看到庙前停满车马,城中的达官贵
人差不多都前来上香。程宗扬反正谁都不认识,也不去理会,把马车停在庙前,
找人看了,自己跑到庙前的香火铺上一通神侃,花一枚银铢买了一大包供香,然
后带小紫和梦娘走进庙门。

  小紫和梦娘一下马车,麻烦立刻来了,庙前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们两人
身上。老成些的捋着胡须,险些把胡子捻断,几个年轻些的登徒子眼睛黏在两女
身上,就跟淌了蜜糖似的,从头到脚来回打量。程宗扬暗恼失策,以往死丫头大
都待在房中,出来进去都是自家兄弟,见过梦娘的更是没几个,这会儿一出来,
自己就后悔没让她们戴上面纱,瞧周围的目光,只差没人冲过来,用大号狼豪笔
把「鲜花牛粪」这几个字写到自己脸上了。

  小紫一副乖巧的样子跟在程宗扬身后,梦娘左顾右盼,满眼都是好奇。周围
的目光盯着她们看十眼,才抽空瞧程宗扬一眼,虽然只是一眼,眼神里说什么的
都有,大致总结一下,就是羡慕嫉妒恨。程宗扬又是得意又是恼火,很想搂着两
女大吼一声:就是我的女人!怎么啦!来咬我啊!

  好不容易进了大门,迎面是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程宗扬抽出香,在佛龛
前的长明灯上点燃,双手合什拜了几拜,「保佑死丫头平平安安,被她害过的倒
霉鬼早升极乐,阿弥佗佛。」

  程宗扬把香插进香炉,然后道:「死丫头,你也来上一柱。」

  小紫笑嘻嘻接过香,往长明灯里一放,那支灯芯足有小指粗的长明灯火光一
摇,直接熄掉了。

  「好大的风哦。」小紫无辜地说:「再换这一盏好了。」

  程宗扬一把拉住她,咬牙小声道:「几百号人看着你呢!还没进门,两盏长
明灯都让你弄灭了,小心庙里的和尚跟你翻脸!」

  小紫悄悄朝他做个鬼脸。程宗扬没好气地把香递给梦娘,「梦娘,你来!」

  梦娘将三柱香并在手中,在长明灯上点燃,接着手腕一折,熄灭了香上的火
苗,奉入香炉,然后屈膝跪在锦垫上,双手合什。

  程宗扬有些讶异地看了小紫一眼,梦娘对烧香的事似乎很熟悉呢。可梦娘跪
下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神越发迷茫。

  忽然庙内一阵喧哗,有人嚷道:「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一群人从里面出来,当先一名公子哥,二十来岁年纪,身着华服,后面跟着
十几名恶仆,一看就是城中的纨绔子弟。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程宗扬往后让了一步,准备让他们过去,没想到一
名家奴朝自己这边一指,竟是冲着自己来的。程宗扬暗叫糟糕,这么狗血的事居
然让自己碰上了。他连忙朝后看去,谁知就这么一眨眼工夫,死丫头竟然不知跑
到哪儿去了。

  程宗扬不想惹麻烦,伸手去拉梦娘,只见那公子哥儿在佛像前蹲下来,从袖
里摸出一把折扇,挑住梦娘的下巴,接着嘴巴张成鹅蛋形,眼睛直勾勾盯着梦娘
的脸庞,整个人都看得呆了。

  梦娘怔了一下,然后朝他一笑,这才慢慢回头,看着自己的主人。程宗扬一
把将梦娘拽到身后,很想拿根香蕉把她的小嘴塞住,被人调戏了还笑,你也太傻
了吧!

  公子哥狂喘了一口气,然后拿折扇指着梦娘,对左右道:「她朝我笑了哎!
笑了哎!」

  家仆们七嘴八舌道:「公子风采过人,难怪小娘子看着动心!」

  「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这是佛爷成全!缘份!」

  程宗扬拉起梦娘,脸色不善地盯着那公子哥。

  那公子哥根本没看到他的脸色,两眼色眯眯盯着梦娘,一边道:「小娘子这
花容月貌,令人爱煞……」

  公子哥儿一边说,一边恬着脸往前腻。程宗扬又气又好笑,抬手张开五指按
住他胸口。

  公子哥这才看到他,「你是谁?」

  程宗扬道:「你是谁?」

  旁边立刻有家仆拇指一挑,横眉立目地说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王团练
的公子!筠州城有名的王家大少爷!」

  王团练?还真巧。没想到云家搭上的线竟是这么个货色。不过话说回来,如
果不是这种人,也未必会被云家暗中收买。本来自己想暴打他一顿,给这小子一
点教训,这会儿倒有些不好下手。

  程宗扬略一犹豫,立刻被人当成软弱。王公子胸脯一挺,「你是哪儿钻出来
的!」

  程宗扬还没开口,外面已经有人认出他来,「这是程公子!昨天在城南施粥
的大善人!」

  「原来是个外地的客商。」旁边一名家仆道:「少爷!我瞧那小娘子有些眼
熟,莫非拐来的?」

  听说是外地的商人,这些恶仆胆气立刻又壮了几分,「八成是拐来的!拉他
见官!」

  程宗扬只好道:「没错,在下姓程。」他压低声音,「这次来筠州,正是与
令尊作笔生意。」

  听说程宗扬的身份,王闻龙心里微微有些忐忑,但看到梦娘的容貌,那点不
安立刻飞到九霄云外。

  「原来是建康来的程公子。久仰久仰,这小娘子倒像是我们宋国人。有流言
说是拐来的,这事可要问问。」

  程宗扬微笑道:「朋友好交,仇家难做。王少爷,想清楚了。」

  「既然是相识,就不给你上锁链了。」王闻龙斜身倚在供桌上,得意洋洋地
说道:「本少爷只带这小娘子回去,待摸清她的底细,便还你一个清白……」

  家奴们都听出自家少爷话中的意思,顿时发出一阵淫笑。周围的香客虽然气
愤,但都不敢作声,显然这伙恶仆倚仗家势横行城中,没人敢惹。程宗扬一阵光
火,往梦娘身前一挡,准备动手。就这么一群恶仆,自己放开手脚,至少能打死
一半。

  哄笑中,王闻龙忽然一声怪叫,接着有人叫道:「火!火!」

  王闻龙倚在供桌上,那盏已经熄灭的长明灯不知何时又燃了起来,正烧中他
的衣衫,接着火苗蹿到他头发上。

  旁边的家仆立刻大乱,程宗扬拿衣袖遮住梦娘的头脸,一边叫道:「还傻站
着干嘛!赶紧救火!快把王少爷衣服扒了!」

  几名家奴七手八脚过去扑打,刚才叫嚷最凶的那名恶仆正在着急,耳边忽然
听到一个甜美的声音,「用水泼啊。」

  那恶仆一拍额头,赶紧四处找水,又听到那声音指点道:「那边缸里啊。」

  那恶仆脑中晕腾腾的,扭头看到供桌旁放着一只铜缸,里面盛着半缸清水,
拿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少爷身上泼去。

  半缸灯油淋上去,火焰顿时大起,连带旁边几名家奴也被沾上,惨叫声顿时
响成一片。

  一帮恶仆鸡飞狗跳,旁观的众人个个称心,谁也不上前帮忙。那些奴仆正不
知如何下手,忽然一个声音娇笑道:「我来!」

  旁边一尊泥塑的金刚像晃了一下,接着直挺挺倒下来,轰然一声倒在那些恶
仆身上,顿时烟尘四起。刚才还惨叫连声的几个人立刻安静下来,也不知是死是
活。

  程宗扬掩住扑面的灰尘,过了会儿甩了甩衣袖,叹了口气,「真惨……大伙
儿别乱动,赶紧报官,等官府来救人!」

  说着他挽住梦娘,施施然走进庙内,接着一把扯住正在偷笑的小紫,压低声
音道:「死丫头,你太狠了吧。」

  小紫笑道:「你不是让救火吗?你瞧,一下子火就没了,好快呢。」

  「人都压死了,当然快了。」

  「泥做的空心像,压不死啦。要不我把弥勒佛推过去,那个是铜的。」小紫
笑道:「压过去,他就变成一勺一勺的了。」

  「真恶心!」程宗扬扭头对梦娘道:「记住啊,以后见到不认识的人,不许
笑。」

  梦娘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程宗扬心里暗叹,这梦游美人儿太过香秾艳丽,放在外面实在不安全,烧个
香就烧出这场风波来,难怪是红颜祸水呢。

  几名知客僧匆忙奔出来,显然是听到外面的动静,过来查看。程宗扬怕小紫
再惹祸,连忙拉住她道:「走吧。」

  小紫笑道:「庙里这么好玩,我才不要呢。」

  「别闹了。香也上了,金刚也砸了,你不会还想把这庙给点了吧?」

  「好啊好啊。」小紫抱着他的手臂道:「先从中间那个大房子开始烧吧。」

  「那是大雄宝殿!你要把它烧了,全庙的大和尚都会找你拚命!」

  「小气鬼。过新年,一点礼物都不给人家。」

  程宗扬心头一软,「想要什么礼物?」

  小紫眼珠转了转,「香竹。」

  「你想我把这寺买下来给你?有毛病吧?」

  「大笨瓜,你不是说这寺里有几株很香的竹子,才叫香竹寺的吗?你去砍一
株香竹给我。」

  「不好吧?」

  「那就烧庙好啰。」

     ***    ***    ***    ***

  「在那边的院子里是吗?在下慕名而来,就是想看看筠州名闻天下的香竹,
观音堂后面?好的好的!多谢老丈!」

  程宗扬打听了方位,顺利找到位于寺庙东北角僻静处的观音堂。溜门撬锁的
事他也不是头一回干了,先贴在门上听了片刻,然后翻身跃入院内。由于外面香
客太多,这会儿又烧伤了人,倒了金刚像,庙中的僧人都去前面帮忙照应,院内
静悄悄空无一人。

  院中的石陛上立着一座佛堂,旁边用碎石铺出一条小径,两边都种的花草,
由于是冬季,枝叶大多凋零,没什么看头。绕过观音堂,只见墙角生着一丛翠绿
的修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空气中似乎飘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观音堂垂着帷幕,不知里面是不是有人。程宗扬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仔细看
了看。那丛翠竹有八九株,粗的犹如儿臂,细的还是幼苗。程宗扬找了棵比拇指
略粗的,也没有用刀,直接抬手一折。没想到那香竹还挺结实,这一下居然没能
折断。

  程宗扬不信这邪,把竹子折过来,一脚踏住,用力一踩。这一脚他用上九成
力道,连铁棒也踩断了,可香竹只弯了一下,便又弹了起来。程宗扬索性两手抓
住竹子,一脚踩住,来回一通狠拧,终于将竹竿拧断,翠绿的茬口散发出一股馥
郁的香气。

  程宗扬一边直起腰,一边剥着竹叶,嘴里道:「恕罪恕罪,借根竹子用用,
改天给观音姊姊送份厚礼……」

  忽然程宗扬停下手,扭头朝背后看去。观音堂的台陛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苗
条的身影,她穿着一身青色的僧衣,头上光光的,却是一个俊美的女尼。她颈中
带着一串佛珠,双眉修长,年纪看上去并不大,不过她的佛法似乎不怎么高明,
至少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悲悯,反而充满恼怒。

  「嗨!」程宗扬抬手摇了摇,努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撒腿就跑。他
距离寺庙的后墙不过两步,抬腿就便蹬在墙上,接着身体向上升起,一手攀住墙
顶,翻身跃上墙头。

  「哪里走!」娇叱声中,一股风声朝脑后飞来,程宗扬一手拿着香竹,一手
向后反抄,入手微微一沉,却是一颗佛珠。

  那佛珠虽然不大,力道却极强,刚一入手,掌心便传来火烧般的剧痛,程宗
扬惨叫一声,从墙上直栽下去,脱离那女尼的视线之后,立即轻轻一跃,改变方
位,掠到旁边一条小巷内。

  那女尼紧接着也掠上墙头,四下观望。如果拿的别的东西,自己随便找户人
家溜进去,那女尼也未必会挨家挨户的搜索,但自己拿的香竹,那香气别说是练
家子,就是普通人也能闻到。什么诱敌、诈敌都不用想,有多快跑多快才是正经
的。程宗扬用外衣裹住香竹,把摘下的竹叶扔进一户人家,趁女尼目光移开的机
会,弓着腰一路狂奔。

  那女尼从墙头飞身而下,风一样紧追过来。自己实在很走运,寺庙前这会儿
人山人海,四邻八坊的人听说金刚显灵砸倒王家大少爷,都赶来看热闹。那女尼
眼看着那窃贼钻进人群,恨恨地一跺脚,转身离开。

  程宗扬一溜烟跑到车旁,把包好的香竹往车里一塞,「死丫头,真被你害死
了!」说着扯开缰绳,跃上马车,打马便行。

  小紫在车内笑道:「好香呢。阿梦,你来闻闻。」

  「真的好香。」

  程宗扬策马绕了几个弯,没看到有人追来,才放缓速度。他抬起手掌,只见
掌心已经肿了起来。那颗佛珠有龙眼大小,通体紫黑,散发着檀木的香气,仔细
看时,珠身表面仿佛洒着无数若明若暗的金粉,宛如无数繁星,光芒流动,竟然
是名贵的金星紫檀。看到这颗佛珠,程宗扬顿时觉得手掌也没那么痛了,这样上
品的金星紫檀,拿出去卖,也很能值几个钱呢。

  奇怪的是香竹寺是和尚庙,怎么会有尼姑?而且还是个美貌的女尼,难道香
竹寺里还有别的勾当?程宗扬心里嘀咕着收起佛珠,一面驾车在城内大兜圈子,
免得庙里的和尚尼姑循着香气直接找到自己的店铺。

     ***    ***    ***    ***

  「公子。」

  刚回店铺,林清浦便迎出来,躬身向程宗扬施了一礼,「六爷有请。」

  「云六爷?」程宗扬一怔,「他来了吗?」

  林清浦笑道:「六爷想与公子说几句话。」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差点儿忘了你的水镜术。云六爷还在晴州吧?几千里
都能联系上,有够厉害的!」

  林清浦笑道:「托公子的福,在下的水镜术略有长进。请。」

  房间的门窗都被帘帷遮住,虽是白昼,房内却暗如深夜,只在桌上放着一盏
油灯和一只铜盆。程宗扬知道影月宗的水镜术对光线和空气流动都很敏感,为了
避免意外,都在静室施术。

  程宗扬在桌前坐下,一边笑道:「记得你们的水镜术分五层,不知林兄如今
的修为是第几层?」

  「得公子赐镜,在下的水镜术如今已经是第四层了。」

  说着林清浦将灵砂投入水中,两手按住铜盆边缘,低声吟唱片刻,接着两手
一抹,盆中的清水随即升起,形成一面水镜。

  镜中掠过无数模糊的影像,差不多过了一分钟,一面面孔渐渐变得清晰。那
人相貌与云苍峰有几分相似,但脸上的线条比云苍峰硬朗得多,一看就是心志坚
毅之辈。

  程宗扬拱手笑道:「云六爷,新年好!」

  云秀峰略微点了点头,「久闻大名,今日才得相见。」

  程宗扬笑道:「我可是第二次见六爷了。上次是在南荒,云老哥与六爷说话
时候,我也在旁边。只不过当时林兄的法术还没这么高明,看起来模糊了些。」

  「原来如此。」云秀峰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云家在宋国的粮行已
经全力收购粮食,如今库存近二十万石,共耗资三万一千七十金铢。」

  程宗扬知道他是询问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于是道:「我请云老哥帮忙查几个
数字,林兄已经带来了。」

  程宗扬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从宋国每年的粮赋来推算,宋国每年粮食收成
在八万万石左右。云老哥的资料上有十几个州府的粮食交易额,我估算了一下,
大致都是当地产量的百分之六。如果这个数据准确,宋国每年的粮食交易量在四
千八百万石上下,夏粮和秋粮各占一半。因为贾师宪推行方田均税法,今年秋粮
欠收,虽然欠收只在一成,但对市面的交易影响很大。我在筠州收购粮食时打听
了一下,各粮行大都是收秋粮,卖夏粮,也就是说,今年秋收之后,各地储存的
可交易粮食不仅没有增长,反而有所减少。如果除去秋粮,我推测,宋国目前市
面上可交易的粮食不会超过三千万石。」

  云秀峰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程宗扬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能控制交易量的
一成,就足以控制市面的粮食价格,那么这个数量的底线是三百万石。请六爷交
待下去,初五开市之后,各地粮铺按每石四枚银铢收购,只进不出。购入五十万
石之后,每石涨至五枚银铢。」

  云秀峰道:「一百万石时再涨至五枚银铢?」

  程宗扬摇了摇头,「按量来算恐怕来不及,五枚银铢之后,三天一涨,二十
天内涨到十枚银铢,每石一贯的价格。沅水以东的粮铺控制收购数量,每天只收
购两个时辰,主要是把价格抬上去。沅水以西敞开收购,将来宋国的官仓存粮耗
尽,对他们来说,在沅水以西按高出一倍的价格购粮,也比从东部运粮合算。」

  「如果我们收购到三百万石,能卖出多少?」

  程宗扬笑道:「这要看我们准备赚多少了。我打算把所有粮食都卖出去,三
百万石的话,至少要卖出一百五十万金铢的价格。」

  云秀峰紧接着道:「晴州呢?」

  「远水解不了近渴。宋国即使向晴州购粮,也是补给官仓所用。要运到江州
去,还不如向晋国购粮。」

  云秀峰点了点头,已经明白程宗扬的手段。他从晴州的大商家手里收购两百
万石粮食,更多的是作出一种姿态,人为制造短缺。

  「你见过了丹琉了?」

  程宗扬正在算账,云秀峰突兀地一问,不由呆了一下。

  云秀峰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她很好。」然后他神情又变得刻板,说道:
「初九晚,子时。」

  水镜流动着淌落下来,林清浦不动声色,手指轻轻一弹,飞散的水珠落入盆
中,还原成一盆清水。

  同胞兄弟,云苍峰是商人本色,和气生财,云栖峰长袖善舞,亦官亦商,这
位云六爷却是惜字如金,不浪费一点时间。

  程宗扬道:「六爷排行第六,怎么会是云家的当家人呢?」

  「六爷是嫡出。大爷过世后,就由六爷执掌家事。」

  原来是这样。程宗扬道:「林兄修为果然见长,施完术还这么神完气足。」

  林清浦笑道:「在南荒时,施完水镜术都要歇上半日。从灵飞镜中清浦才悟
出施术的诀窍。公子若有意,清浦再施术几次也无妨。」

  「那好!给云老哥打个招呼!」

  不多时,云苍峰的面孔便出现在水镜中。他正在云宅的海蜃楼安排席位,堂
中张灯结彩,似乎正准备大办宴席。

  「云老哥,小弟给你拜年了,新年好!」

  云苍峰笑呵呵道:「小哥也好。今日请了几位客人,可惜小哥不在,席间未
免失色。」

  程宗扬笑道:「我们在筠州也过得热闹,今天还差点儿闹出人命,把人家的
庙给拆了呢。」

  「竟有此事?」

  程宗扬笑嘻嘻道:「王团练与咱们的交情怎么样?」

  云苍峰一笑,「钱铢上的交情,小哥尽管放手去做。」

  「小弟明白了。」程宗扬张望了一下,「大小姐呢?还没回来吗?」

  云苍峰讶道:「丹琉没在筠州过年?」

  云老哥赶这么急让云丹琉亲自送钱款过去,原来还想让那位大小姐在筠州过
年。程宗扬干笑道:「大小姐急着回去,没在这儿多待——我本来还准备给她个
红包当压岁钱呢。」

  「你啊。」云苍峰笑着摇了摇头。

  程宗扬想问云如瑶的情形,却不好开口,寒暄几句也就罢了。

  给云苍峰拜完年,接着是孟非卿。江州大营内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孟老大
正在沙盘前审视代表宋军数十面的小旗。

  「孟团长!一团代团长,少校程宗扬给你拜年了!」说着程宗扬露出嘻笑的
表情,「孟老大,过年还不休息?」

  孟非卿对水镜术毫不陌生,哈哈一笑,「程兄弟身边又添英才!好法术!不
知道是文少校哪位师兄弟?」

  程宗扬笑着介绍了林清浦,然后道:「宋军情形怎么样?」

  「年前攻了次城,被我们打退了。如今捧日军在城南的金明寨,龙卫军在城
东新立了一处定川寨,全军收缩。」

  「咱们没出去骚扰他们一番?」

  孟非卿笑道:「远来是客,至少让他们过个太平年吧?这几日宋军连伐木的
军士都撤回寨中,再攻城,多半要到初十了。」

  「小狐狸呢?」

  「趁宋军还没有围困城池,回宁州了。」

  「替我给萧侯爷问个好。」程宗扬道:「筠州这边的事正在安排。侯二哥的
计划什么时候执行?」

  「元宵前后。」

  「那好,元宵节之前我一定赶回去。臧修他们我就不一个一个见了,替我问
候一声。」

  第三个是吴战威。当水镜在他面前凝出影像,吴战威差点看傻了眼。

  「吴大刀!傻愣干嘛呢!」

  吴战威半蹲在地上,用力一拍大腿,「奶奶的!我说这是咋回事呢!是那个
易勇吧!」

  「人家真名是林清浦。嘿嘿,吴大刀,你这是干嘛呢?哎哟嫂子,新年好!
小弟给你拜年了!哈哈,我说老吴怎么一脸傻乐呢。」

  吴战威对水镜不熟,这会儿还保持刚才的姿势,一手抱着柳翠烟的腰肢,耳
朵正贴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一张大脸几乎笑开了花,「一准是个大胖小子!」

  柳翠烟啐了一口,眼睛却好奇地看着水镜,「是程公子吗?怎么水里会有影
儿呢?」

  「头发长见识短,这是法术!」吴战威爬起来,「程头儿!你啥时候回来?
我可想死你了!云三爷说你在江州,让彪子和长伯过去,偏生不让我去!我说程
头儿,你让我也去吧!我老婆管得好着呢!她一个顶我七八个!」

  「哎呀,尽让公子笑话了。」柳翠烟福了一福,「公子吉祥。战威在家一天
唠叨十几遍,不如也让他去江州给公子出把力吧。」

  程宗扬笑道:「这可不行。现在正让他伺候你呢,怎么走得开?不着急,顶
多三个月,我就回建康!到时候还能赶上喝吴小刀的满月酒呢。」

  三人说了家中的情形,程宗扬怕林清浦吃力,又嘱咐了几句,便解了水镜。

  林清清重新投入灵砂,「公子还要与谁联系?」

  「还有两个人。」程宗扬道:「在南荒。」

  程宗扬说了殇侯隐居的山村,心神却飞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凝羽。离开南荒
之后,只有殇侯手下来时偶尔带来音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想到她丝一样
的长发和柔软的腰肢,程宗扬心头不由一热。

  这一次林清浦用的时间分外漫长,足足用了两盏茶时间,水镜中仍是模糊一
片。

  程宗扬提醒道:「那里可能有禁忌。」

  林清浦脸上忽然一红,那面水镜呯然溅开。他抹了抹脸上的水迹,心有余悸
地说道:「好险……」

  「死老头,太过分了吧!给你拜年还这么狠!清浦,他做什么手脚了?」

  林清浦道:「惭愧。在下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只看到几只草结,灵力便散乱
难制。」

  自己早该想到,死老头那边岂是随便可以进去的。可惜没见到凝羽,算来差
不多有半年时间了,不知道她的伤势现在怎么样。叶媪说她要在山村待上一年才
能调理好,这才过了一半。好漫长啊……

  林清浦调息片刻,然后苦笑道:「这个禁咒好生厉害,在下勉强还能施一次
水镜术。」

  「不用了。」自己倒是很想和小香瓜说几句话,可要撞上潘姊儿,林清浦恐
怕比刚才还惨。还有一位自己很想见的,只可惜这位爷不知钻到哪儿了,彻底没
了音讯。

  武二啊武二,你大爷的,养个伤有这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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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携美同游

  秦桧回来已经过了午时。

  「马掌柜和周老板都收下礼物,说谢过公子。周老板又多留了一会儿,拉着
我说了几句话,言语中透露,一万石粮食不是难事,如果全部以金铢结帐,还能
打些折扣。」

  商人出门行商,带的钱款总是越轻便越好,由于金铢便利,实际价格往往还
要再高一些。程宗扬衡量了一下,「只要有粮,全用金铢结账也没什么。」接着
又问道:「王团练那边呢?」

  「给王团练的礼物比别家又丰厚了些。王团练本来出面留茶,但听说王家公
子出了些事,只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出门。」

  「你觉得王团练那人怎么样?」

  秦桧道:「胆大心黑。」

  秦桧说得这么果断,程宗扬倒有些不放心起来,「只见了一面就能肯定?」

  「属下去时,正有人在门前求情,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两个庄头,因为年货
差了少许,被王团练派人拘来,关押在自家地牢里。两个庄子的人年都没过成。
敢私设牢狱,这王团练胆量不小。」

  「他不会只有一个儿子吧?」

  「只有一个嫡出的。是筠州有名的纨绔子弟,叫王闻龙。」

  程宗扬苦笑道:「这下麻烦。他那宝贝儿子出事,我正好在场。」

  程宗扬说了香竹寺的事,然后道:「他手这么黑,本来是桩好事,只要买通
他,无论运粮运物,他都敢干。可现在出了这件事,只怕他拆咱们的台。」

  秦桧毫不担忧,反而笑道:「这叫有意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行。属下
今日还拜访了城里几位官吏,官职虽然不大,但都是主事的。按惯例把礼物递到
门房,留下主人的名刺便告辞了,但几家接到公子的名刺,都破例见了面。」

  程宗扬疑惑地说道:「我有这么大面子吗?」

  「公子在城外施粥的善举已经满城皆知,几位主事当然要另眼相看。」

  「筠州消息居然传这么快?」

  「是知州大人在粥棚亲眼见到,称公子经商不忘仁义。官场风声当然比民间
更灵通。」秦桧道:「有知州大人亲口表彰,于我们行事倒添了许多方便。」

  「我看那位滕大人像是个好官,想拉他下水,恐怕没那么容易。」

  秦桧微微笑道:「君子可欺以方。说不定比收买王团练还能省些钱。」

  「好你个秦会之。」程宗扬笑道:「这种阴谋诡计是奸臣兄你的强项,不过
给滕知州下套暂时不急,先想想怎么把王少爷这件事应付过去。」

  「这种事情,公子最好先不要露面。」秦桧道:「依我之见,公子不如离开
几日,诸事由属下去应付。团练大人要是识相,拿钱摆平最好。若是不行再想其
他办法。」

  程宗扬道:「我也想过了。反正这几天也没有生意可做,带死丫头出去散散
心,顺便避避风头。」

  秦桧道:「公子不准备回江州?」

  「清浦与孟老大的人联系上了,江州传来的消息,宋军这几日都没有攻城的
迹象,连烈山伐木的队伍也收回寨中。夏用和担心强攻不利会影响士气,只怕过
完年才会大打出手。筠州的粮食生意刚开张,如果回江州,来回只剩在路上的时
候了。」

  「公子准备去哪里?」

  程宗扬道:「我倒是想借这个机会往浮凌江一趟,看看下游的情形。如果能
在宋国境外找到落脚的地方,王团练真要翻脸,咱们也好有条后路。」

  秦桧思量半晌,「往浮凌江下游亦是可行。属下无法分身,长伯既然在,便
让长伯随公子一道去。」

  「我去见着他再说。」程宗扬站起身,「你告诉祁远一声,让他准备船只,
我明天一早就走。初七王团练请客,我争取回来。王团练那边你先拿笔钱去。数
目不能太多,更不能说是给王少爷治伤的钱,只说听闻他家大少爷出事,表表心
意。毕竟王少爷是自己不小心被烧到,跟咱们没关系。王团练真想闹大,咱们宁
肯迁出筠州,也不能再和这种贪狠之辈打交道。」

  秦桧道:「属下明白。」

  「你去的时候不妨带上冯大法一道,他对治烧伤有点手段。还有……」程宗
扬停顿了一下,「如果出事,先保住清浦,然后是祁远和你们几个。至于那些钱
和粮食,带不走就别管了。」

  秦桧沉默片刻,然后道:「公子如此厚待我等,属下感佩之极。」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无论金银还是房田、产业,都会贬值,真正靠得住
的,还是人的智能和能力。」

  秦桧正容道:「属下明白了。」

     ***    ***    ***    ***

  第二天一早,在城南施粥的祁远备好船只,程宗扬带上小紫和梦娘,乘船往
浮凌江下游驶去。

  渔船顺流而下,不到午时,便来到上次与麻黩与相雅碰面的地方。岸旁两棵
大树被砍倒,用藤条捆在一处,下面打了桩,形成一个简易的码头。吴三桂带了
几个雇佣的民夫,正忙着平整土地,开出道路,见到程宗扬不由一愕。

  程宗扬把船停过去,系好船缆,然后跳上岸。吴三桂迎过来道:「程头儿,
你怎么来了?」

  程宗扬笑着说了昨日的事。吴三桂扼腕叹息,「这种事交给我办多好!保证
王家那位少爷半年下不了床,还怪不到公子身上。」

  「管他呢,反正我也准备往下游看看。这地方离筠州太近,还当过县衙,粮
食都放这儿,到底还有些不放心。」

  「下游我去看了。」吴三桂指着那片乱石滩道:「差不多有十几里长,全是
大大小小的礁石,除了独木舟,什么船都过不去。但过了这段乱石滩,下边江面
宽了许多,行船也方便。再远,我就没走了。」

  程宗扬瞧瞧自己的渔船,又瞧瞧那片乱石滩,「我要乘船往下游,该怎么过
去?」

  吴三桂摸了摸鼻子,琢磨了一会儿,「倒有一个法子,就是累了点……」

     ***    ***    ***    ***

  「干!」程宗扬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周围几位民夫看他们的眼神就和看神仙一样,「两位爷真是神力!这船我们
六个人抬不上两里,两位能抬出十几里。吴爷还好说,身子骨打熬得结实,这位
公子爷看着斯斯文文的,力气却不小!」

  程宗扬也是没办法,往下游最方便的就是走水路,如果走山路,自己和小紫
还好说,梦娘一个弱质女子,只怕寸步难行。好在渔船并不太大,吴三桂功底又
扎实,两人前搬后抬,加上几名民夫帮忙,终于把船抬过乱石滩。

  吴三桂肩膀的衣服被船沿磨破,露出发红的皮肤,他半蹲在地上,喘着气说
道:「程头儿,你们往下游,什么时候回来?」

  「三五天吧。回来打死我也不搬了!告诉会之,让他再调条船来!」

  歇了片刻,程宗扬转头对几名民夫道:「让你们走这十几里路,最多能背多
少粮食?」

  为首的民夫老老实实说道:「若是走远路,最多六七斗。若是路修平了,这
十几里,能背八斗上下。」

  程宗扬不由苦笑,还没往下游查看,自己的计划已经破产了。这段乱石滩无
法通航,想往下游,只能靠人力搬运。一个民夫最多背八斗,八千石粮食全靠人
力要运八万趟。这个成本自己无论如何也支付不起。几百里的浮凌江,短短一段
乱石滩却成了瓶颈,难怪宋国设了县治又废弃掉。

  吴三桂道:「程头儿,我跟你一道去吧。听说下游都是荆溪的蛮子,路上只
怕不太平。」

  「用不着。」程宗扬道:「荆溪的蛮族我和会之见过,我看比筠州的官员还
好打交道些。况且储粮的仓库马上要用,也离不开人,你还是留在这儿。反正我
们只看看风景,多半连船也不下,没什么危险的。」

  几名民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公子爷,这山里只怕有些
古怪……」

  「什么古怪?」

  几名民夫都不肯说,程宗扬把目光投向吴三桂,「长伯,出了什么事吗?我
怎么没听你说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吴三桂道:「昨晚我们宿在衙门里,听到远处山里有
动静。那声音非虎非熊,我在南荒都没听到过。不过隔得远,没听仔细。」

  程宗扬也不在意,「要是猛兽,这附近哪儿还有荆溪蛮人?别自己吓自己。
行了,你们先搭棚子,搭好就开始运粮。」

  吴三桂笑道:「我听着也不像猛兽,偏他们几个害怕。」吴三桂比秦桧干脆
得多,家主决定下来,他便一抱拳,「祝公子此番一路顺风!待公子回来,属下
打些野味,给公子接风!」

  吴三桂带着民夫回县衙,程宗扬一上船就趴在甲板上,叫道:「死丫头,过
来给我捶捶肩!哎哟,真累死我了。这船看着也不重,离了水会这么沉……」

  小紫笑吟吟上了船,走到程宗扬身边,然后一拉衣带,衣衫从肩头褪下,露
出雪白而圆润的香肩。

  程宗扬抬起头,嘴巴张成圆形,浑身的酸痛都仿佛消失不见,只见小紫将衣
衫脱得光光的,赤裸着白得耀眼的雪嫩肌肤,然后一纵身,没入水中,娇笑着远
远游开。

  程宗扬急忙叫道:「死丫头!你去哪儿?」

  小紫露出湿淋淋的面孔,然后在水面上轻盈地划了个圈子,「好暖的水呢,
不要打扰我,人家要睡一觉!」说着她俯身朝水底潜去,雪白的玉体在碧波间渐
渐模糊,忽然间,一条莹白的鱼尾一摆,消失不见,仿佛融入摇曳的水草中。

  程宗扬双手拢在嘴边,叫道:「喂!不要贪玩啊!」

  小紫从离开晴州就一直没有机会嬉水,难得这段水路荒无人迹,禁不住潜入
水中放松身体。

  过了乱石滩,江面和吴三桂说的一样,变得宽广开阔,水流也平缓了许多。

  船只在江中顺流而下,根本不用费心操控。虽然是隆冬季节,此处的阳光却
一片温暖,程宗扬躺在甲板上,舒服地摊开四肢,一边闭上眼,微微打着鼾。

  说是避祸,但三人都没有一点逃难的感觉。梦娘是不知利害,小紫是满不在
乎,程宗扬自己也不怎么在意。王团练虽然是地头蛇,但也只是个地头蛇而已。

  自己在筠州只不过买了几千石粮食,另外就是开粥棚施粥,没有任何把柄可
抓,王团练要是识趣那最好,大家安安稳稳作生意。真要翻脸,就凭自己手下秦
吴两个死汉奸,一人一次,把王家灭门两次都不在话下。因此对三人来说,这趟
远行更像是一次计划之外的旅游。

  半梦半醒间,鼻端传来一股香气。那气息香馥动人,暖融融如兰似麝。程宗
扬睁开眼睛,却是梦娘坐在自己旁边,正好奇地打量着背包上的拉链。她容貌艳
丽,肌肤洁白细腻,阳光下仿佛散发着珍珠般的光辉。浓密而又弯长的睫毛下,
一双美目波光动人。

  程宗扬目光落在她唇瓣上,梦娘的唇线像画出来般精致,唇瓣宛如一朵鲜嫩
的玫瑰,红艳欲滴。这会儿她唇角微微挑起,虽然只是一个浅淡的笑意,却仿佛
蕴含着万种风情。

  程宗扬侧过身,小声笑道:「好玩吗?」

  梦娘点了点头,「好。一拉合上呢,一拉又分开。真……」她想了一会儿,
然后垂下头,赧然道:「我不知道怎么说……」

  「真有趣。对不对?」

  「真有趣。」梦娘又重复了一遍,「真有趣。」

  她口音软软的,让人想起水一样轻柔的吴秾软语。看着这个成熟而秾艳的女
人像婴儿一样牙牙学语,红润的唇瓣微微开合,程宗扬禁不住一阵心动,半是呵
哄半是诱惑的说道:「阿梦,想不想吃香蕉啊?」

  梦娘眉宇间露出喜悦的笑意,然后点了点头。

  「这回给阿梦吃个大香蕉,好不好?」程宗扬笑咪咪拉开衣服,「还记得香
蕉怎么吃吗?」

  梦娘看着他下身勃起的阳具,露出惊奇的目光。在程宗扬的劝诱下,她低下
头,鼻端闻到阳物的气息,不由微微吃了一惊,接着雪白的玉颊像抹了一层淡淡
的胭脂,透出嫣红的颜色。

  「张开嘴,轻轻舔一下。」

  梦娘听话地俯下身子,伸出舌尖,在龟头上舔了舔,柔声道:「好热……」

  「阿梦乖乖吃啊,吃完会有奖励的。」

  梦娘张开美艳的红唇,唇瓣含住龟头,舌尖贴住龟头下方,微微转动着向下
舔去。她柔软而多汁的香舌滑腻无比,轻轻伸到龟头下的凹处,舌尖温柔地挑动
着。柔美的唇瓣含住棒身,将阳具纳入温润的口腔中,来回吞吐。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感受着她唇舌的动作,心里想道:妈的!那些
被她吃掉的死香蕉,实在太幸福了……

  梦娘唇舌的动作略显生涩,但无论吸吮还是舌尖的舔舐,都充满了孩童般的
认真。她伏在主人腿间,美艳的面孔贴在主人腹下,顺从地舔舐着主人的阳具,
玫瑰般娇艳的红唇又香又软。

  「舌尖在上面打转……真乖!再深一些……」

  程宗扬伸出手,抚摸着梦娘白美的玉颈,一边指点着她的动作。他发现梦娘
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一点就透,在自己的调教下,口交的技巧很快就熟练起
来。她滑软的唇舌无微不至地包裹着阳具,怒涨的肉棒仿佛在她温润的小嘴中融
化一般。

  船只顺水漂荡,在水中微微起伏。身体仿佛飘在云中,被梦娘含住在口中的
阳具越来越硬,下身的快感也愈发强烈。不知过了多久,程宗扬抚在梦娘颈中的
手掌猛然一紧,阳具跳动着,在她口中喷射起来。

  梦娘明显被吓了一跳,有些惊惶地张大美目。程宗扬小腹起伏着,用力呼了
口气,然后露出笑容,「阿梦真乖,慢慢舔干净,然后吐出来。」

  梦娘吐出湿淋淋的阳具,然后抬起头。一缕浊白的黏液挂在她唇角。她有些
羞怯地翘起手指,抹去唇角的黏液,然后含着口中的精液不知该怎么做了。

  「不要吐,乖乖咽下去。这是给阿梦的奖品哦。」

  梦娘用一条丝帕掩住嘴巴,慢慢咽下精液,然后抬起眼睛。

  程宗扬笑咪咪道:「主人的香蕉好不好吃?」

  梦娘点了点头,「味道很好闻。」说着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阿梦很喜欢
的。」

  程宗扬道:「不要告诉别人哦。要是被紫妈妈知道你偷吃主人的香蕉,会打
你屁股的。」

  「阿梦知道了。」


             第六章  云中有仙

  渔船顺流直下,两岸山水越来越绿,空气中也多了几分春日的和暖。江畔的
林木越发茂密,有一段江面整个被枝叶覆盖,小船仿佛飘荡着在浓绿的枝叶间穿
行,阳光透过枝叶,一路留下斑驳的光影,宛如一道长长的画廊。

  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程宗扬慵懒地躺在船上,享受这难得的美景,心
里惬意之极。中午时分,右侧多了一条支流,江口一块被藤萝覆盖的大石上刻着
两个字:荆溪。这便是荆溪蛮的来历,也是宋国留下的最远一点印记。

  一直到暮色降临,路上都没有看到人烟聚集的村落,程宗扬禁不住怀疑自己
是不是闯到无人区来了,竟然连一个蛮族都没遇到。好在船上备的有铜炉、木炭
和足够的食物,船只不必靠岸,直接取水煮粥,在船上过了一夜。

  睡到半夜,程宗扬陡然惊醒。船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吼声,不是一头,而是一
群巨兽在咆哮。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根本辨不出声音传来的方向。梦娘也被惊
醒,畏惧地依偎过来。

  程宗扬拥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那东西在山上,离这里远得很呢。
咱们在船上,周围都是水,有什么好怕的?」

  正说着,船身忽然「格」的一声,被硬物撞上。程宗扬脸色大变,如果是船
头,还可能是撞上礁石,但撞击的部位却在船尾,难到有什么水怪追来?

  程宗扬朝梦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一跃,掠夺到船尾,一边握住怀
中的珊瑚匕首。

  船尾又震动了一下,程宗扬瞪大眼睛,只见一个白色物体从船尾升起,顶部
尖锐,通体呈弧形,就像一只怪兽的独角,又像某只巨兽的獠牙。

  那物体在船尾磨擦着,越升越高,如果这真是怪兽的牙齿,那怪兽的嘴巴比
自己的渔船还大几倍。

  程宗扬盯着那只升起的獠牙,心几乎提到嗓子眼里。这样的庞然大物,自己
却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一点异样的气息和动静都没有,这让人更加恐怖。

  忽然,那只獠牙往上一跃,像蛇牙一样倒伏过来。程宗扬擎出匕首,正要出
手,耳边突然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死丫头!你捣什么鬼!我干!这是什么鬼东西!」程宗扬抱住那只半人粗
细,比自己还高的白色物体,一身的冷汗都淌了出来。

  小紫一手攀着船沿,从水中跃出,笑道:「程头儿,你发财了。」

  程宗扬惊动甫魂,抱着那根柱子般的东西看了又看,没等他看明白,梦娘讶
异的声音传来,「好大的象牙呢。」

  果然,那是一支巨大的象牙,长度超过两米,除了石胖子家的象牙亭,自己
还没有见过这么大只的象牙。只不过这只象牙比石胖子家的弧度要大得多,牙身
向内弯曲,仿佛一只牛角。

  那只象牙比一个人还重,根部足有人大腿粗细,程宗扬叫道:「水里怎么会
有象牙?这也太大了吧!哪儿来的?」

  小紫朝江畔指了指,「那边有好多。还有更大的,不过人家拿不动了。」

  程宗扬精神大振,睡意不翼而飞,脱掉衣物道:「我去看看!」

  不出所料,那是一片位于水下的泥沼。巨大的象牙呈窝状聚在一处,最大的
长近丈许,小的也有四五尺,层层叠叠堆积着,下面不知有多少。据说大象每个
种群都有一个埋骨的泥淖。大象临死前会独自走进泥淖,尸体分解后,只剩下象
牙。那处水面只有半人深浅,程宗扬怕陷进泥里,不敢细看,片刻后浮上水面,
朝渔船游去。

  「发财了!这是象牙窝啊!没想到荆溪居然有大象。」程宗扬笑道:「死丫
头,真有你的!居然让你找到这个宝贝地方。来!亲一个!」

  小紫擦着湿答答的秀发,笑道:「阿梦,让老爷亲亲你。」

  程宗扬讪笑两声,一边扯开话题,「这山里居然有大象啊,真古怪。刚才的
声音你听到了吗?难道那是大象在叫?太奇怪了。大象怎么跑到山上呢?还有,
这个象牙弯得也太厉害了。」

  小紫拿过他的珊瑚匕首,从象牙上截下一段。程宗扬这才发现象牙内部是中
空的,切出的牙质洁白细腻,没有一点发黄的迹象,比寻常的象牙质地还好。他
掂了掂切下来的象牙块,份量沉甸甸的压手,拿到市面上,也很能卖几个钱。

     ***    ***    ***    ***

  过了荆溪,浮凌江水势更显浩大,两岸的山峰逐渐变得平缓,由山地变为沼
泽,两岸的密林也被大片大片的芦苇代替。水面漂满浮萍,再往下游,一连几十
里都是望不到尽头的碧绿莲叶,如果换成夏季,可以想像荷花一直连绵到天际的
胜景。

  程宗扬坐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杆渔竿,心情快意之极。昨晚遇到那处象牙窝
之后,他便在江岸上找了棵大树,剥下树皮,刻了一个大大的程字,标明位置,
回来的时候也不愁找不到。里面的象牙至少有几百枚,如果运回去,算是此行最
值钱的意外收获了。

  江面已经泛滥得找不到河道,程宗扬也不费心去找,只顺水而行,每隔一会
儿,用竹篙试探河道的深浅。过了沼泽,河道又重新出现。水流比起上游湍急了
许多,如果逆水而行,恐怕要费不少力气。

  身后的船舱内不时发出一声或是清悦或是喑哑的声音,那是小紫正和梦娘一
道从象牙上取出一段,作成洞箫。

  这么大一只好端端的象牙,就被死丫头这么浪费掉,程宗扬不免有些心痛。

  不过只要死丫头高兴,哪怕她把象牙都削成牙签呢。

  渔船顺流而下,虽然没有船帆,速度平缓,但根本不用费心操控。程宗扬打
了个呵欠,把一条鱼也没钓上来的鱼竿放在一旁,自己躺在船板上,阳光暖暖晒
在身上,心情一片轻松。

  「死丫头,要不要回去?」

  「不要。」

  「已经出来两天了,回去的时候还得划船,起码得三天。不如我们拿上那些
象牙回去好了。」

  「我要你捉只大象给我。」

  「别开玩笑了,单象牙就有六七尺,这大象还不得好几丈长?比咱们的船都
大!你就是把它切成几块也装不下。」程宗扬道:「筠州的事,估计秦桧已经办
得差不多了,后天就是初五,一开市,还要收购粮食呢。」

  小紫回过头,「阿梦,你说回不回去?」

  梦娘道:「那边有船呢。」

  程宗扬连忙站起身,果然,远处的芦苇荡里有条船,而且还是条渔船,与荆
溪蛮人的独木舟大相迳庭,船上一位渔翁正拿着网捕鱼。

  「老丈!」程宗扬呼道:「这是什么地方?」

  渔翁抬起头,远远说了几句,却听不清楚。程宗扬移船靠近,询问之下,才
知道这里已经临近昭南。往下游十几里,便是沐羽城,是山中蛮人与昭南交易的
地方。

  「这一带是申服君的封地,你们来时那片沼泽,往年只有荆溪人的独木舟才
能通行。」渔翁看看他们的渔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程宗扬笑道:「我们这是平底的沙船,最适合走浅水。老丈,你方才说的沐
羽城,也是那位申服君的封地吗?」

  「可不是嘛。申服君有六七座城,沐羽城算小的,平常只有他家的宰臣来打
理。今天是初三,城里正热闹呢。」

  程宗扬问明方位,驾船南下,不多时便驶近一座城寨。

  进入沐羽城,已经是傍晚时分,沐羽城临水而建,比起江州和筠州,城中的
建筑显得更加质朴和原始。梁柱虽然精致,上面雕绘着各种花纹,屋顶却大都是
茅草搭成。此时城中欢庆的气氛正达到高潮。一群沐羽城的居民穿着长长的白色
羽衣,打扮成巨大的白鹤,沿着街道翩然起舞。满城居民都涌上街头,手里捧着
笙竽,跟随着羽鹤边歌边舞,将欢乐的气氛洒遍全城。

  沐羽城常有外地客商,城中居民对外来人并不在意,也没有人过来盘问,让
程宗扬有时间能从容观赏这座充满原始风情的城寨。

  与江州和筠州相比,最大的差别是沐羽城没有官府衙门,只有一座驿馆。每
年夏季,申服君的家臣会来一趟,收取赋税。收税模式也是单纯的人丁税,按每
户人丁多少收取,未成年的儿童和女子收取一半,外地人居住不满一年的免收。

  城中也没有客栈,外来的商人大多在城内的民家借住,还有一少部分住在驿
馆。

  由于是新年,客商大多返乡,城中欢庆的人群都是本地人。

  程宗扬猜测,昭南实行的是封君制,封君类似后世的土司,对外服从于昭南
的君主,对内则是一方诸侯,实行自治。由于没有严格的官吏制度,这种松散的
统治模式对周围的蛮族颇有吸引力,难怪荆溪蛮宁肯多走两日的水路,到沐羽城
来交易。

  在香竹寺出了那档事之后,程宗扬带小紫和梦娘出来,都记得让她们戴上面
纱,因此也没有吸引多少目光。他们随着人群走了一圈,意外地看着一座楼阁,
虽然只有三层,但矗立在一片茅草屋顶间,不啻于鹤立鸡群。城中的居民对那座
楼阁也十分尊敬,打扮成白鹤的舞者汇集在楼阁前,歌舞多时,终于院门打开,
出来一乘肩舆。

  那肩舆由四名年轻的女子抬着,四周垂着白纱,里面隐约坐着一个曼妙的身
影。

  两名老者恭敬地走上前来,像敬拜神祇一样用额头触了触白纱。接着一名少
女从肩舆后走过来,她双手捧着一只银盘,盘上覆着一方锦帕。那少女年纪不过
十七八岁,穿着一袭白色的锦服,衣襟和袖口翻出一圈白色的裘毛,容貌秀丽,
皮肤有着水乡女子特有的白嫩,整个人温婉如水。

  那少女一出面,人群立即安静下来,显然在沐羽城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威望。

  「沐羽春夏每多瘴气。」那少女道:「我当日求得仙丹,列位辟瘴祛邪,多
受其福。但仙丹有时而尽,如今云中仙子光临沐羽,赐下仙方,在阁中烧炼七七
四十九日,终得圆满。」

  说着少女取下锦帕,露出银盘中数百颗珍珠大小的红色丹药。

  两名老者抬掌施礼,小心地取了一颗,然后高高举起。人群发出一片欢呼,
纷纷道:「君姬恩德!」

  少女嫣然一笑,「这是云中仙子的恩德。」

  人群拥过来,争相去触摸肩舆,似乎只要能摸到一星半点,就能得到神明的
赐福。

  施药的少女退开一步,然后举起银盘,将丹药倾入人群,众人欢呼声愈发响
亮。程宗扬好奇心起,让小紫和梦娘待在一旁,自己挤过去,也捞了一颗。其他
人得到丹药,都小心地贴身收好,程宗扬没那么多忌讳,咬开舔了舔味道,与祁
远以前带的药酒有点相似,似乎没有什么出奇的。

  就在这时,一只玉手分开肩舆的白纱,露出一张姣丽的面孔。她戴着一顶玉
冠,身上穿着一袭天青色的道服,黄昏的阳光映在她面孔上,美貌得宛如一尊仙
子。那仙子对刚才施药的女子说句什么,然后放下白纱。

  惊鸿一瞥间,程宗扬浑身的血液都仿佛涌到头部,两侧的太阳穴霍霍跳动,
几乎听不到周围的欢呼声。

  什么云中仙子,原来是这贱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居然
躲在这里!真是上天开眼,新年佳节给自己送了份大礼!

     ***    ***    ***    ***

  外面的人群让卓云君心神一阵不安,她掀开轻纱,对自己的弟子吩咐几句,
申婉盈随即让门人将肩舆抬回,然后闭上门。

  「师傅,你怎么了?」

  卓云君一手支着额角,然后摇了摇头,「外面太闹,吵得有些头晕。」

  申婉盈笑道:「师傅喜静,耐不得吵闹。自从盈儿依师傅的方子制成去瘴气
的丹药,沐羽城的人都把我们太乙真宗的人当成神仙。眼下正逢新年,师傅又正
好在这里,让他们见见师傅这样的神仙中人,也是他们的福气。」

  「人多眼杂。太招摇了不好。」

  「师傅是担心蔺教御他们吧?师傅放心好了,我爹爹已经说了,过完年,就
在宗阳城建一座太乙真宗的道观,请师傅前去。」

  听到宗阳这两个字的谐音,卓云君手指禁不住微微一颤。申婉盈是申服君的
女儿,六岁时拜在自己门下,是自己最得力的弟子。两年前,她学成离山,回到
申服君的封地宗阳。

  太乙真宗在唐国和宋国势力极强,晋国又无法隐身,因此卓云君从建康逃离
之后,便来到六朝中与诸国联络最少的昭南。

  到了宗阳之后,她才知道申婉盈已经在沐羽城设了一处道观。沐羽城邻近蛮
荒,地僻人稀,正是躲避太乙真宗和那个人追踪的绝佳地点。卓云君只告诉弟子
自己因为掌教与蔺采泉起了冲突,不愿再回龙阙山,申婉盈对师傅的出现喜出望
外,不疑有他。她身为申服君的女儿,在城中倍受崇敬,无论什么事,只需吩咐
下去,顷刻即办。卓云君便在沐羽城隐居下来,耐心地恢复自己的修为。

  和申婉盈说了几句,卓云君回到楼上自己的静室,盘膝打坐。她始终不知道
那个少女用了什么手段,将自己的内息牢牢制住。两个多月来,无论她用什么手
段,都无法解开。这件事涉及到自己失手被擒的屈辱经历,卓云君对自己的弟子
也没有多说,只说冲突中略受了些伤,需要调养一段。

  夜色渐浓,卓云君将那缕游丝般的真气纳入丹田,默默思索着自己是不是有
什么疏漏。

  耳边传来「嗒」的一声轻响,接着室内亮起灯光。卓云君皱了皱眉,不悦地
说道:「盈儿,为师修炼的时候不要来打扰。」

  「嗒」的一声,又一盏油灯亮起。卓云君回过头,身体顿时一僵。

  程宗扬将那株铜制的七盏灯树一盏一盏点亮,然后放下火褶,轻松地坐在椅
中,微笑道:「卓贱人,不认得我了吗?」

  卓云君脸色变了几变,最初的震惊之后,她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似乎想放手
一搏,接着又犹豫起来。

  程宗扬丹田气轮疾转,真气蓄势待发,虽然这贱人被小紫下过禁制,但时隔
多日,谁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解开禁制。如果她功力恢复,以她太乙真宗六大教御
之一的修为,自己能不能逃出这间静室都不好说。

  卓云君脸色渐渐变得灰白,半晌才牵了牵唇角,说道:「奴婢见过主人。」

  程宗扬丝毫不敢松懈,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不错不错,还知道你是我的
奴婢。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

  卓云君沉默片刻,然后低声道:「她呢?」

  「托你的福,还没死。」

  卓云君脸上掠过复杂的表情,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程宗扬扬起脸,「卓贱人,见着主人还不过来?」

  卓云君抬手拨了拨发丝,忽然手腕一翻,露出袖中一柄尖刀,紧紧抵在自己
心口,惨然道:「我早知会有这一天。她身上的焚血诀只有我才能解开,你若逼
我,我便杀了自己!让她受一辈子苦!」

  程宗扬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哈」的笑了一声,然后道:「好啊,记住用力
点,免得一刀扎不死,还得让我再给你补一刀。我来帮你数:一,二,三……」

  卓云君咬紧牙关,手腕却禁不住微微战栗,程宗扬刚数到「五」,她手指忽
然一松,尖刀掉在地上,接着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卓云君摆出自尽的样子,程宗扬就知道自己赢定了。他冷冰冰道:「你要肯
死,早就死了!你下面有几根毛我都清清楚楚,还跟我装什么烈女!贱人,给我
爬过来!」

  卓云君身子颤抖着,片刻后终于抛下矜持,四肢着地地爬到程宗扬脚边,然
后扬起玉脸,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程宗扬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膝上,一手伸进她的衣襟,先送过一缕真气,探明
这贱人的身体仍然受着禁制,比起一个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也强不了多少,这才
放下心来,握住她饱满的雪乳。

  卓云君肌肤因为突如其来的惊悸而绷紧,微微有些冷汗,摸上去又滑又凉。

  不过她双乳仍是一样敏感,只揉捏几把,乳头便硬硬翘起,在掌心中滑来滑
去。

  「以为躲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一个拜过妓馆的祖师爷,作过娼妇的
逃奴,居然戴顶玉冠就冒充仙子。」程宗扬嘲笑道:「卓贱人,把衣服脱掉!」

  卓云君玉脸时红时白,明知道主人要在静室里作什么,也无法违抗,她双手
解开衣带,然后挽住衣襟,慢慢脱下。

  门上忽然轻轻一响,申婉盈的声音道:「师傅。」

  卓云君浑身一震,张口欲喊,程宗扬手指比她更快,闪电般在她颈侧一拍,
封住她的哑穴,然后身体一滑,游鱼般掠过丈许的距离。

  卓云君眼角微微跳动,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冒险一搏。两个多月不见,主
人的修为又精深了许多,这一跃已经有了第五级的实力。

  程宗扬先推了一下门,然后拉开门闩。申婉盈毫无戒心地推门进来,突然劲
风袭体。申婉盈一手托着木盘,一边侧肘封住袭来的手指。肘指相交,一股灼热
的真气从曲池穴透入,顷刻间整条手阳明经络的穴道都被制住,身体顿时一软,
失去反抗能力。

  这股真气自己虽然没有接触过,但纯正精微,与自己所学同出一源。申婉盈
本身修为不弱,但心里先入为主,以为是师傅试探自己的修为。她嗔怪地说道:
「师傅……」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子。

  程宗扬顺手封住她的哑穴,接着一手接住她手中掉落的餐盘,一手搂住她的
腰肢,抬脚掩上门,踢上门闩。

  申婉盈先是一脸茫然,待看清室内的情形,不由目露惊恐。自己的师傅软绵
绵跪坐在椅上,道袍褪下半边,露出两只高耸的乳房,其中一只白腻的乳球还留
着发红的指痕,似乎刚被人用力抓捏过。

  程宗扬把餐盘放到案上,然后拉过另一张椅子,让申婉盈坐好,看着卓云君
道:「卓贱人,这是你的弟子吧,果然是水乡女子,很水灵嘛。」

  卓云君哑穴松开,不等呼吸顺畅,便喘息着说道:「不……不要……她是申
服君的女儿……」

  「是吗?那要看你乖不乖。」

  卓云君用耳语般的声音乞求道:「求你……不要让她看到……」

  程宗扬微笑道:「是不是要让你妈妈来,你才听话呢?」

  卓云君浑身一抖,立即噤若寒蝉。

  程宗扬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颊,「申姑娘,真不巧让你撞见。不过你师傅是
我的逃奴,被人看到也没什么关系。卓贱人,你说对不对?」

  卓云君仍沉浸在对小紫的恐惧中,半晌才应道:「是……」

  申婉盈丹田被制,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她勉强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丝毫
声音。申婉盈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自己师傅会被人制住。她追随卓云君多年,深
知自己师傅性烈如火,就连门中的教御也毫不假以辞色。可在这个男子面前,却
仿佛丧失了所有的骄傲。连师傅都失手被擒,这个男子的修为究竟有多深?还有
他用的功夫,为何与太乙真宗如此相像,而且还高明了许多?

  申婉盈脑中翻翻滚滚都是疑问,却见那男子毫不客气地扯住师傅的道袍,从
头到脚剥了个干净,扔到一旁。

  那男子笑道:「你们师徒情同母女,有什么好害羞的?申姑娘,瞧瞧你师傅
这一身白肉,光溜溜又白又结实,很诱人吧?」

  卓云君默默承受着主人的羞辱,心里却都是小紫的身影,想到她将给自己带
来的苦楚,身体就不由一阵战栗。如果换作是小紫,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低
贱的举动,来讨好和迎合那位主人。

  程宗扬打定主意要狠狠羞辱这贱人,没想到申婉盈会误闯进来。正好也不用
和她客气,便当着她弟子的面,把这贱人仙子的面纱撕得粉碎,让她门下弟子看
看这位师傅下贱的一面。

  「申姑娘,看你师傅的大白屁股,又圆又翘的,够不够浪?」程宗扬拍着卓
云君的屁股道:「第一次给你师傅开苞的时候,你师傅这只大白屁股下面衬着白
绫,一边淌着落红,一边还念着《太上感应篇》,道法不是一般的精深呢。卓贱
人,再念一遍来听听!」

  卓云君赤裸着白光光的肉体跪在椅子上,她背对着两人,一边翘起丰满浑圆
的大白屁股,任他拍打玩弄,一边念道:「太上有言: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
恶之报,如影随形……」

  申婉盈一双妙目怔怔看着师傅,脑中一片空白。

  程宗扬笑道:「说到给你师傅开苞,你这个贱贱的师傅可有一只上好的美穴
呢。」

  程宗扬抓住卓云君的臀肉,将她白生生的雪臀扒开。卓云君喉头哽了一下,
本能地想要躲避,最后还是认命地抬起屁股,将自己最羞耻的部位展露出来。

  旁边的灯树将卓云君的肉体映得纤毫毕露,从后面看去,卓云君的白臀丰腴
圆润,肌肤没有半点瑕疵,宛如一团白腻腻的凝脂。在她臀间,那只性器微微隆
起,白美而饱满的阴唇软软合并起来,中间是一条细细的红肉。

  一双手伸过来,接着身体仿佛被猛然打开,卓云君僵着身体,感受着他粗暴
地将自己玉户剥开,把自己性器内部的淫状展现在弟子面前。

  「看到了吗?你师傅的浪穴外面又肥又嫩,里面的肉眼却又小又紧。这种穴
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凤眼。既漂亮好看,最适合像这样握在手里揉捏把玩,而且
还有个好处,这种穴眼小穴浅,插进去,很容易就顶到你的师傅的花心。以前你
师傅给我当奴婢侍寝的时候,每次都乖乖趴好,我骑在她屁股上,每干一下,你
师傅的凤眼美穴就是一紧,接着那只大白屁股一抖,干几下就水汪汪的……」

  说着程宗扬并起双指,往卓云君的嫩穴中一送。卓云君低叫一声,那只凤眼
嫩穴猛然收紧,红嫩的穴眼紧紧夹住他的手指,浑圆的白臀一阵哆嗦。

  程宗扬按住她的屁股,在她穴内掏挖几下,然后「啵」的拔出手指,把湿滑
的液体抹在她屁股上,笑道:「卓贱人,乖乖把屁股扒开,让主人在你淫贱的凤
眼穴里干一回!」

  卓云君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像玩物一样被主人摆弄性器,自己最后一
点尊严也被粉碎,无以言状的羞耻感使她仿佛在炼狱中煎熬。这样羞耻的举动她
并不是没有经历过,但那是在建康,自己的淫态只被主人看到。而这里还有自己
的弟子。她不知道婉盈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今夜之后,自己尊严的师道形像就仿
佛坠落在岩石上的水晶,再也无法挽回。

  卓云君两手伸到身后,慢慢抱住屁股,将丰腴的臀肉朝两边分开,凤眼穴小
巧而紧凑的穴口在灯光下像花蕾一样绽放开来,带着湿滑的水光,微微颤动着,
暴露在主人怒涨的阳具下。

  程宗扬挺起阳具,对着卓云君红嫩的穴口猛干进去。富有弹性的蜜穴被粗硬
的肉棒猛然顶入,龟头重重撞在浅露的花心上。卓云君下体一阵酸软,蜜穴随即
收紧。程宗扬第一下就来了个尽根而入,龟头顶住她的花心重重撞了几下。卓云
君咬住红唇,鼻腔发出低低的叫声。

  程宗扬按住她的腰肢,迫使她臀部抬起,每一下都完全捅入她的嫩穴,将那
只凤眼塞得满满的。卓云君肥美的阴唇朝两边张开,露出里面红腻的美肉。随着
肉棒的进出,她紧窄的穴口被带得翻进翻出,淫液点点滴滴溅洒出来。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上百下,然后用力拔出阳具。卓云君白净的手指紧紧扒着
臀肉,红艳欲滴的穴口向外鼓起,像拔出一个塞子般,发出「啵」的一声,然后
从圆张的蜜穴中淌出一股淫水。

  程宗扬将卓云君翻过来,让她按住椅背,下身向前挺起,然后抬起她一条白
美的玉腿,把阳具送到她体内。

  申婉盈这时已经看出来,自己的师傅并没有受制,手脚都活动自如。可她却
像个卑贱的女奴般,顺从地与那个陌生的年轻人作着令人羞耻的接触,没有丝毫
反抗。眼前的一切完全超过了她的理解能力,申婉盈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一个令人
羞耻而且恐惧的噩梦,无法醒来。

  那男子调笑声不断传来,而自己尊敬的师傅却迎合着他的调笑,时而挺起下
体与他交媾,时而耸起双乳,让他揉捏玩弄。师傅的面孔看起来如此熟悉而又陌
生,申婉盈几乎没有办法将这张面孔和那具肉体正在做出的举动联系起来。

  那男子赤身露体,裸露出精壮的躯干,手臂和大腿的肌肉块块隆起,轮廓分
明。他像神祇一样将师傅压在座椅上,随着身体的起伏,腹部肌肉不住运动,仿
佛蕴藏着无穷的精力。在他胯下,那根阳具像标枪一样坚挺,棒身上鼓涨着蚯蚓
般的血管,看上去狰狞而又凶恶。

  而师傅却带着笑容,在他身下分开雪白的双腿,上身平躺,敞露着腿间的玉
户,用她最柔软最娇嫩的部位承受着男子粗暴的侵犯。随着男子身体的起落,师
傅下体不时闪露出来,白玉般的股间溅满清亮的液体,中间那只被男子称为凤眼
的蜜穴红艳艳张开,像一只小嘴,不停吞吐着粗大的肉棒。

  那男子双手放在师傅胸前,肆意玩弄着那对白光光的乳球。师傅似乎已经忘
了近在咫尺的弟子,那男子每次抚摸,都令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叫。申婉盈
不知道师傅被天女酥浸泡的双乳早已变成一对敏感无比的淫肉,她看着男子那双
手掌,心里的惧意越来越强烈。

  刚开始卓贱人除了惊惧以外,还有那么一点羞忿,但随着自己的侵入,她似
乎找到了在建康的那段日子,身体越来越顺从,甚至开始知道迎合自己的进入。

  程宗扬两手捻住她的乳头,下身顶住她的阴阜,以极快的动作用力抽送。

  蜜穴在快速的磨擦间,温度迅速上升,柔腻的花心在龟头的撞击下收缩着不
住颤抖。忽然卓云君咬住唇,发出一声仿佛带着哭腔的闷哼,当着徒弟的面开始
泄起身子。

  程宗扬紧紧顶在她高潮的蜜穴中,阳具不时挺动,让她高潮更加强烈,持续
的时间更久。卓云君双腿分开,绷紧的脚尖点住地面,那只被阳具撑满的凤眼美
穴不停抽动,吐出湿滑的淫液。

  卓云君一边泄身,一边紧紧搂住程宗扬的腰,在他耳边颤抖着小声道:「她
是处女……」

  程宗扬眼神一利。卓云君耳语道:「破了她的身子……不然我们的名声就全
毁了……」

  「她是你的徒弟,对你忠心耿耿。卓贱人,有你的啊,连这样的徒弟也要拖
她下水?」

  「拖她下水,今天的事就不会泄露出去。我知道盈儿,你破了她的身子,她
肯定不会往外说的……」

  这贱人一边被干得高潮,一边还不忘把自己的弟子推进虎口,这份果决和不
留情面,自己还差了老大一截。不过卓贱人说的没错,如果自己只当着申婉盈的
面干了卓云君,卓云君的师道尊严破碎无余,申婉盈对这位师傅再忠诚,也不免
在心里埋下根尖刺。就算她还认这个师傅,卓云君也没有面目再去面对这个看尽
自己耻态的弟子。如果把申婉盈也拉下水,师徒俩就平衡了。当然,把卓贱人师
徒俩放在一块搞,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七章  掌教伏威

  卓云君的高潮持续了将近两分钟,程宗扬又狠狠挺动几下,干得卓贱人低叫
连连,才拔出阳具。

  程宗扬狞笑道:「卓贱人,真不巧,你这位弟子看到她不该看的。为了免得
走漏风声,我只有一剑杀了她!」

  申婉盈通红的面孔一下变得苍白。她正是如花年纪,就这样被恶徒杀死,无
论如何也不愿意。

  「不要!」卓云君哀求道:「求求你放过她……她不会往外说的……」

  「嘴巴长在她身上,又不是你身上!少废话!再啰嗦我连你一块杀!」

  申婉盈心头不住战栗,眼看着师傅哀求半晌,那个凶恶的男子终于改变了主
意,他打量了自己一眼,然后摸了摸下巴,「想留她性命也容易……」

  申婉盈心头的大石刚落下,便听到那男子狞笑着说道:「叫她也乖乖地让我
快活快活!」

  申婉盈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脸色一下又涨得通红。

  卓云君婉言道:「主人若想寻乐,便用奴婢的身子好了。奴婢伺候主人是应
当的,盈儿年幼无知,请主人饶过她吧。」

  那男子把师傅往椅上一推,用力挺入,只顶弄几下,刚泄过身的师傅就承受
不住,脸上露出痛楚的神情。

  那男子嘲笑道:「好没用的贱人,再强撑下去,不怕我活活干死你?」

  卓云君白着脸,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吃力地说道:「只要能替下盈儿,我这
当师傅的,宁肯一命换一命。」

  申婉盈心头一阵激动,禁不住流下泪来。

  程宗扬佩服地看着这贱人,难怪能混到太乙真宗的教御,如果没有自己,以
卓贱人的手段,也够蔺采泉喝一壶了。

  「少啰嗦!主子这会儿阳精未泄,火气正旺!小心我给你这位漂亮徒弟来个
先奸后杀!哼哼,你费这么多唇舌,不若教她好生服侍我,如果服侍得我高兴,
说不定还留她一条性命。想明白了吗!」

  卓云君还在哀求,申婉盈颈下的穴道忽然松开,脱口道:「师傅!徒儿答应
了!你千万别伤了身子!」

  「徒儿……」卓云君挣扎着过去,与申婉盈抱头痛哭。

  半晌,卓云君收起眼泪,「师傅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位程公子,是我们太乙
真宗新任的掌教。」

  申婉盈惊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卓云君柔声道:「程公子得到上一任掌教,紫阳真人亲传的九阳神功,手里
又有掌教的亲笔书信,自王掌教仙逝后,便是我太乙真宗的主人。不合师傅心高
气傲,未曾将主人放在眼里,一连三次都完败在主人手下。师傅做错了事,心甘
情愿接受主人的惩罚,可是好徒儿,你又何苦呢?」

  申婉盈惊愕半晌,眼神变得又敬又畏。原来是掌教真人,怪不得以师傅没有
受制,也毫不反抗。想到那男子是掌教真人,刚才师傅种种无法理解的姿态,此
时在她眼中都成了对宗派的忠诚和奉献。

  程宗扬心里啧啧连声,这段话完全在自己意料之外,卓贱人还真会把握弟子
的心理。她亲自开口认定自己的身份,由不得她门下弟子不信,轻易就把这少女
骗得服服帖帖。

  「掌教才华横溢,修为高深,年纪又轻,能够得到他一星半点的传授,便是
我等之福。不是师傅不肯,终究你还是处子之身,那些双修的法门,你如何又能
学得?」

  申婉盈忽然脸上一红,含羞垂下眼睛。

  卓云君摇了摇头,「你若愿意,也便罢了。我太乙真宗门人十万,又有几人
能有机会与掌教真人双修呢?」说着她回过头,柔声说道:「盈儿已经肯了,多
谢主人成全。」

  申婉盈身上的穴道还没解开,卓云君无力解穴,于是退到一旁,一边朝程宗
扬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意。

  外面忽然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说得真好听呢,卓美人儿。」

  卓云君脸上突然一白,再没有丝毫血色。

  小紫轻盈地走进静室,笑吟吟道:「卓美人儿,你又漂亮了呢。」

  卓云君极力压抑住心头的恐惧,接着伏下身,低声道:「女儿见过妈妈。妈
妈吉祥……」

  「妈妈吉祥,你也吉祥。」小紫笑道:「这是你徒弟?好漂亮的小姑娘。」

  申婉盈讶异地看着这个精致如玉的绝色少女,然后向师傅投过求助的眼神。

  卓云君咬了咬牙,「这是紫姑娘,也是我们太乙真宗的主人。」

  申婉盈从未见过这样的称呼,心里更为错愕,却无法再问。小紫笑道:「你
徒儿被封了穴道,卓美人儿,你不帮她解开吗?」

  卓云君道:「主人亲手点穴,奴婢不敢擅解。」

  「原来是这样啊。」小紫笑靥如花地看着她,眉眼间似乎没有丝毫怒意。

  卓云君却知道自己这次大败亏输,再难有机会逃脱。小紫笑得越开心,自己
的下场越凄惨,若是被她痛骂甚至痛殴一番,反而有一线生机。

  不等主人开口,卓云君便道:「掌教真人,紫妈妈,卓奴门下弟子盈儿,自
愿服侍掌教真人,伏请掌教真人允许。」

  程宗扬抱着手臂走过来,胯下阳物硬梆梆挺起,龟头紫红发亮,引得申婉盈
一阵脸热心跳。

  上下打量了申婉盈一番,程宗扬挑起唇角,「很好。」

  小紫用指尖挑起申婉盈下巴,然后笑道:「不用怕,让你师傅来服侍你。」

  卓云君将申婉盈抱到静室中央的蒲团上,然后抽下她的衣带,将她的锦服褪
了下来。被自己视若母亲的师傅宽衣解带,申婉盈脸色越来越红。围在领中的裘
领分开,寒意浸入肌肤,忽然间身下一凉,贴身的亵裤已经被师傅除下,露出两
条白生生的玉腿。

  申婉盈低叫一声,双手急忙抱住身体。她小腹白滑而平坦,白美的双腿并在
一处,腿缝中露出几缕柔软而黑亮的耻毛。往上是纤细的腰肢,洁白的胴体和圆
鼓鼓的乳房。她玉脸飞红,面孔害羞地扭到一旁,身体微微颤抖。

  卓云君一边伏身帮徒儿除去鞋袜,一边翘起浑圆的雪臀,将自己光溜溜的大
白屁股和水汪汪的凤眼美穴展露在主人面前。

  这是雌兽表示臣服的姿态,这种姿态将最重要的性器官暴露给对方,完全放
弃了对自己的保护,表明自己没有任何攻击性,同时也把性权力交给对方。

  她的姿态很快起到效果,当臀部受到第一次撞击,卓云君暗暗松了口气,知
道在主人对自己的肉体失去兴趣之前,自己的性命暂时保住了。

  小紫一脚踩住卓云君的雪臀,白花花的臀肉在她脚下抖颤着滑来滑去,那只
凤眼美穴随着臀肉的颤动不住开合,滴下清亮的淫水。

  卓云君将弟子的衣袜脱除干净,柔声道:「好好服侍主人,掌教真人是我太
乙真宗的神阳,用心承受掌教真人的恩泽。」

  申婉盈羞怯地点了点头。

  小紫笑道:「你是师傅,不教她怎么会呢?」

  卓云君明白过来,笑道:「盈儿,师傅来教你。用心学哦。」

  卓云君挽住少女的双膝,朝两边分开。申婉盈咬住嘴唇,脸上红得仿佛火烧
一样,双腿微颤着被师傅拉开。

  她性器干干净净,乌黑的耻毛,白嫩的肌肤,红润的蜜肉,色泽分明。她阴
阜隆起,阴唇软软的,微微分开,散发出处子的芬芳,里面是浅嫩的红色。

  「盈儿,还记得《道德真经》么?真经有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
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以前你说不懂,师傅也没有给你讲。今
日师傅告诉你……」

  卓云君抚住申婉盈的玉户,轻轻一按,「这个便是你的玄牝了。勤字通尽,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女子的阴门,是天地的根本,绵绵不绝,用之不尽。」

  「大易有云:一阴一阳谓之道。若想修行精深,必从阴阳着手。当日讲丹诀
时,为师说过鼎炉,你的辟瘴丹药便是从鼎炉炼出。但鼎炉不仅是器用,以身体
为鼎炉,修炼元丹,便是内丹之法。」

  「一阴一阳鼎内存,灵龟入炉深更深。主人的阳物便是灵龟,盈儿的阴门便
是玉鼎。玄关诀说:玄关一玄通真诀,乾坤辟破蓬壶阔。黄庭有个元翁客,抱琴
侍守天边月。二水清兮三水浊,金花开,兑头缺,峨嵋山上紫霞飞,霞飞化了红
炉雪。龙吟逼,虎啸迫,灵龟吸尽金乌血……金乌是至阳之精,盈儿只需打开阴
门,让主人的灵龟进入鼎炉,待掌教真人阳精注入,便是与主人同修秘法。」

  小紫笑道:「卓美人儿,你的修为好精深呢。」

  程宗扬听得似懂非懂,虽然自己练过太乙真宗最高明的功夫,但卓云君这一
大段究竟是真的,还是蒙骗人家无知少女,自己也分辨不出,但估计八成都是蒙
的。

  申婉盈却听得目眩神驰,师傅这番话仿佛给她打开一扇大门,原来熟悉的经
文口诀,突然间有了崭新的含义。正思索间,忽然她娇躯一颤,却是被师傅的唇
舌含住阴户。

  小紫把卓云君的面孔推到申婉盈下身,吩咐道:「里里外外都要舔到哦。」

  卓云君玉脸埋在徒儿股间,细细舔舐起来,将她柔嫩的性器舔得湿润。申婉
盈身体像触电般颤抖着,下身传来奇妙的感觉,眼神越来越迷离。

     ***    ***    ***    ***

  沐羽城悄然进入深夜,夜色下的茅草屋有着图画般美感,静谧而又安祥。城
中唯一一所楼阁,此时却未曾入眠。

  楼阁上的静室内,两具美妙的女体并肩躺在一处,左边是一个三十许人的美
妇,她玉体裸裎,一身白肉光滑紧凑。右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同样一丝不
挂,洁白的肌肤显得更加柔嫩。那美妇似乎刚欢好过,下体淫液横流,充血的穴
口微微鼓起。旁边的少女玉户也一片湿滑,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在她们面前,是一男一女。男的浑身赤裸,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女的穿着
一袭紫衣,绝美的面孔仿佛夜间精灵般姣美而精致。

  「师傅和弟子差不多高呢。不过师傅的奶子大很多,小徒儿要努力哦。」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卓贱人的奶头比弟子深好多呢。」

  「那当然啦,卓美人儿被你搞过那么多次,泄身的时候奶头都快要涨碎了,
颜色当然深了。」

  美妇一边任他们观赏着品头论足,一边柔声道:「妈妈叫女儿卓奴好了,女
儿只是主人的奴婢,当不得美人儿。」

  小紫笑道:「谁不知道卓教御是个大美人儿,有什么好谦逊的?卓美人儿身
子好白哦。」

  「师徒两个皮肤都很白嘛,不过徒儿的更水嫩一点,师傅的虽然不够嫩,但
够光够滑,很出色的白肉美人儿嘛。」

  「卓美人儿,刚才说你下边叫什么名字啊?」

  「凤眼。」卓云君两根食指按住阴唇,将秘处分开,「奴婢穴口生得小巧,
里面又浅,主人说叫凤眼穴。」

  「真的呢,做师傅的小穴多生了那么些年,反而比徒儿还小呢。」

  申婉盈垂下眼睛,忽然下体一凉,嫩穴敞开,柔嫩的蜜肉暴露在空气中。她
颤声低叫道:「师傅……」

  卓云君柔声道:「盈儿,让主人看看你的鼎炉。」说着她抬起眼,对程宗扬
道:「掌教真人,你看盈儿的小穴像不像两片红莲?」

  「好漂亮的红莲,卓美人儿,你徒儿的小穴比你的要鲜嫩呢。」

  小紫笑着将两女的身子放在一处评论比较,然后宣布道:「卓教御这个大美
人儿是我的。那个给你好了。」

  程宗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俯身握住少女的小腿。申婉盈心如鹿撞,神情间
露出一丝紧张。程宗扬朝她一笑,「别怕,你师傅被我搞过那么多次也没事。不
过你是第一次,破身的时候会有点痛。」

  申婉盈小声道:「多谢掌教……」

  程宗扬分开她的双腿,俯身将龟头顶在她红莲般的嫩穴中,轻轻一送。

  「啊!」

  少女痛叫一声,颦起眉头。

  被卓云君舔舐过的穴口一片湿滑,阳具顺利挤入穴口,硬梆梆捅进蜜穴,顶
在少女未曾开苞的娇蕾上。程宗扬微微退了半寸,接着用力插入。

  申婉盈只觉下身一阵剧痛,那根肉棒已经硬生生破体而入。程宗扬将她双腿
压在身前,两手抱住这个温婉如水的少女,阳具像铁棒一样,深深干入少女未曾
人事的嫩穴。

  申婉盈咬住嘴唇,掌教的灵龟在自己娇嫩的玉鼎中来回抽送,带来一波又一
波的痛楚。她勉强承受着片刻,忍不住道:「好痛……掌教真人……盈儿受不住
了……」

  「你师傅的第一次,是被我们两个一起开的苞,痛得她险些晕过去。你看她
现在,是不是一点都不痛了?所以你不用担心,女孩子嘛,痛一次就好了。」

  申婉盈泪眼模糊地看过去,只见自己师傅白光光的美腿大张着,正露着红艳
的嫩穴,被那个精致的小姑娘插弄。那小姑娘腰间系着一条皮革,皮革上挺着一
根半尺多长,通体洁白的物体,却是一根象牙制成的圆棒。圆棒顶端刻着一个栩
栩如生的乌龟头,吻部微张,露出尖尖的舌头,这会儿正在师傅凤眼美穴小巧的
穴口内不停进出。

  「这根象牙杵还是刚做好呢。卓美人儿,好好伺候它哦。」

  「多谢妈妈。」卓云君挺起下身,一边迎合象牙杵的进出,一边道:「妈妈
的象牙杵好精致……」

  小紫腰肢一挺,粗圆的象牙杵重重捅入美妇体内。卓云君蜜穴被棒身塞得满
满的,淫液被挤得从穴口溢出,下体水汪汪一片湿泞。

  小紫笑道:「卓美人儿,你看象牙杵上是不是还缺什么呢?」

  卓云君望着插在自己腹下的象牙杵,勉强道:「没有……」

  「缺符咒啦!」

  小紫「啵」的一声,把滴着淫液的象牙杵从卓云君体内拔出,然后放到她面
前,笑道:「要刻上符咒才好玩。你说是不是?」

  卓云君脸色微微发白,勉强道:「妈妈说的是。」

  「你们太乙真宗的符咒,刻什么好呢?五行诀好不好?」

  卓云君轻声道:「女儿修为未复,只怕刻上符咒也无法生效……」

  小紫笑吟吟道:「你的焚血诀还是挺厉害呢。」

  卓云君连忙道:「女儿知道了。」她咬了咬唇瓣,「只是……只是……五行
诀是格斗的杀着,从来未曾用到这里过……」

  「只有我才这么天才,想到用五行诀帮你修炼鼎炉。还不谢我?」

  卓云君只好道:「谢谢妈妈。」

  卓云君接过珊瑚匕首,将五行诀的符咒刻在象牙杵上。当她刻下最后一个字
符,小紫将她手掌往匕首锋刃上一搪,鲜血立刻涌出,将新刻的符文染得殷红。

  片刻后鲜血渗入刻痕,杵身恢复成象牙洁白的色泽。

     ***    ***    ***    ***

  卓云君双腿笔直伸开,像触电一样剧烈的抖动着,淫液从紧窄的穴口涌出,
将身下的蒲团浸得湿透。象牙杵光滑的表面刻满符咒,变得凹凸不平,随着杵身
在穴中起落,身体无法自制地作出剧烈反应,把她所有的矜持都尽数撕碎。

  卓云君完全不知道小紫是如何摧动五行诀的,她只能感觉到那根象牙杵上五
行不住变换,进入时坚如钢铁,仿佛要将自己的蜜穴捣碎,拔出时又宛如生出无
数细小的藤蔓,将自己穴内的蜜肉扯得脱出。忽然间棒身变得其冷如冰,棒端的
龟头顶在自己花心上,传来冰凉入骨的寒意,让花心抽动着缩成一团,接着又变
得火热,整只蜜穴都好像要被烫化一样。最让她无法承受的是象牙杵运行到土诀
的时候,棒身变得重逾千斤,自己小巧的蜜穴仿佛被一只拳头硬插进来,每一道
细小的褶皱都被紧紧塞满。

  白色的象牙杵一端连在少女腹下深棕褐色的皮革上,一端插在美妇红嫩柔腻
的蜜穴中,那只小巧的凤眼美穴宛如泉眼,淫液顺着棒身不断涌出,水量惊人。

  随着象牙杵在肉孔进出,上面新刻的符文微微闪动光泽,白、青、黑、赤、
黄五种颜色在符文的刻槽中不停流转。浸过淫水和鲜血的符咒仿佛与她的血脉连
为一体,游走在她肉体承受能力的极限边缘。卓云君感觉自己就像在被五个不同
禀赋的巨人同时奸淫,每次她都觉得自己这回再无法承受,将会受到无法治愈的
伤害,但当棒身再次进入,她都发现自己的蜜穴仍然完好如初,和最初一样敏感
而完整,只有肉体的反应越来越强烈。

  旁边的申婉盈咬住手指,纤细的眉头拧紧,破体的痛楚使她眼睛湿湿的,充
满泪光。卓云君门下都是女弟子,申婉盈第一次与异性接近,便裸裎相对,肌肤
相亲,而且对方又是掌教的身份,无论身体和心理都带来巨大的震撼。程宗扬感
受到她的紧张,刻意放慢了动作,缓缓抽送。

  男子强壮的身体压在身上,结实的肌肉磨擦着自己的肌肤。在他强壮的身体
下面,一根粗硬的肉棒以稳定的节奏在自己紧狭的蜜穴中进出,渐渐的,下体的
痛楚虽然仍旧强烈,羞处却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玉鼎内有一朵花蕾,在灵
龟的顶弄下悄然绽放。身体如同在月夜下的小船上顺着潮水时浮时沉,感觉时而
清晰,时而朦胧。

  恍惚中,耳边传来一阵叫声。申婉盈睁开眼睛,才发现是师傅在尖叫。申婉
盈从未见过师傅这样失态的样子,她仰面躺在一只蒲团上,双腿大张着,被那个
少女侵入下体。那少女用的象牙杵比掌教的阳具略细一些,但师傅的反应却比自
己强烈百倍。她白滑的肉体不停起伏,腰肢扭动着,竭力挺动下体,她股间敞露
的蜜穴色泽愈发娇艳,充血的蜜肉宛如怒放的鲜花,湿淋淋翕张开合。

  卓云君发出的叫声在室内回荡,这间静室四面都张挂着帷幕和壁毯,隔音效
果极好,楼阁内隔了她们师徒也没有其他人,叫得再大声也不虞被人听到。她双
手握住自己的丰满的乳房,白腻的乳球被捏得发红,一边尖叫一边抛动下体,那
只浑圆的雪臀被淫水浸透,挺动时像淌水般汁液乱滴。

  申婉盈望着失态的师傅错愕地张开嘴巴,忽然身下一痛,却是被掌教真人尽
根而入。

  掌教真人用嘲讽的语气道:「看到了吗?你把师傅当成云中仙子,其实到了
床上,这仙子就露出本相,着实比娼妇还淫浪几分。」

  小紫转过眼睛,笑道:「你师傅是在练双修法,这支象牙杵,正好来炼她的
玉鼎。人家趴着好累,卓美人儿,来换个姿势吧。」

  在主人的命令下,卓云君双手按住椅面,两腿张开,脚尖点住地面,那只白
嫩的大屁股向后挺起,白生生翘在半空。小紫轻松地站着就能把象牙杵送到她穴
中。这种姿势更便于用力,小紫笑吟吟挺动腰肢,动作并不怎么激烈,她面前的
女体却如受雷殛,那只水光光的大白屁股剧烈着哆嗦着,浑圆的臀球仿佛被一个
巨汉侵入,被挤得膨胀起来,她的蜜穴完全张开,娇嫩的凤眼暴露在空气中,红
润而小巧的穴口夹住白色的象牙杵身,随着棒身的出入像触电般来回抽动,淫液
四溢。

  那根光滑的象牙杵仿佛充满魔力,小紫毫不费力就将那具熟艳的女体玩弄在
掌股之上。卓云君受伤的手掌紧紧抓住椅子,红肿的双乳悬在身前,前后甩动。

  她两条大腿并在一处,丰满而圆硕的大白屁股悬在半空,大张的臀沟内,淫
水乱溅,整只屁股就像一只滴水的雪球,被顶得上下抛动,抖出一片丰艳白光。

  这个仙姿佚貌的大美人儿红唇圆圆张开,不停发出带着颤音的淫叫,那具白
滑的肉体就像一只美妙的玩具,曲线丰腴又充满弹性,随着臀后的撞击,来回屈
伸。不多时,她的凤眼美穴就在象牙杵的插弄下又达到高潮,穴口像喷泉般溅出
淫水,打湿了小紫的衣衫。

  小紫嗔怪地在她屁股打了一记,「真讨厌,把人家的衣服都弄湿了。」

  卓云君正处于高潮的战栗中,下巴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程宗扬道:「就你自己不脱衣服,还怪别人。」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地打
量着小紫,心想死丫头也脱得光光的,与卓贱人淫狎媟戏,该是何等艳景。

  小紫笑道:「都脱了衣服就分不出谁是主人,谁是奴婢,谁在戏弄谁了。」

  程宗扬哼哼两声,拥住身下的少女,阳具长驱直入,一连干了小半个时辰,
才大喝一声,把精液射在卓贱人女弟子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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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师徒同堕

  天色黎明,浮凌江水光潋滟,江上的渔船随着水流微微晃动。梦娘拥着锦被
倚在舱里,眼神空濛地望着江岸,见到程宗扬,不禁眼睛一亮,露出喜色。

  程宗扬挟着一卷被褥跳上船,讶道:「你一夜都没睡么?」

  梦娘不好意思地说:「老爷和主人都不在,妾身心里害怕,不敢睡……」

  程宗扬玩笑道:「怕什么?这里又没有老虎。」

  「妾身怕老爷和主人不回来,不要梦娘了……」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笑道:「怎么会呢!」他贴在梦娘耳边,小声道:「我还
等着阿梦吃我的香蕉呢。」

  梦娘玉颊升起一团红晕,过了会儿才羞答答道:「老爷射得好多,妾身咽了
几次才咽完,喉咙里都是老爷的味道……」

  梦娘羞媚的模样让程宗扬禁不住在她唇角亲了一口,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然
后弯腰把被褥放在舱内。

  被褥内似乎有东西在动,但主人不去理会,梦娘也不说什么,只安静地坐在
一旁,看着他从江中汲了水,生起炉火,烧好茶水,然后递给自己一碗。

  「谢谢。」梦娘捧着滚烫的茶水,小口呷着,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乘肩舆从沐羽城出来。小紫挽着一个少女从肩舆上下来,吩
咐道:「君姬要和云中仙子出门几日,采撷药材,你们好生看着了炼丹炉,不要
断了炉火。」

  「弟子明白了。」那几名少女都来自沐羽城,既是申婉盈的门人,又是申服
君的属奴,自然没有丝毫违抗,躬身道:「恭祝君姬和仙子一路顺风。」

  小紫挽着申婉盈上了船,渔船一下变成五个人,拥挤了许多。申婉盈元红新
破,走路时脸上微露痛楚。待那几名少女抬着肩舆走远,她屈膝向程宗扬施了一
礼,「弟子见过掌教真人。」

  「不用了。」程宗扬道:「离开沐羽城,外面随时会有教内叛逆的眼线,在
外不要叫掌教,就称我公子好了。」

  「是,公子。」说着,申婉盈不禁红了脸。

  程宗扬并不想带上申婉盈,但自己刚给她破了体,便把卓云君带走,只怕她
过几日明白过来,对自己恨之入骨倒没什么,就怕她泄漏卓贱人的下落,索性把
她一并带走,让卓贱人再用些说辞令她深信不疑,到时再送她回沐羽城。至于卓
贱人,自己已经吃过一次大亏,这回天赐良机,无论如何不能让她逃出自己的掌
心。

  程宗扬拿起竹篙,往岸上一撑,渔船离开江岸,逆水北上。

  小紫轻笑一声,一脚踩住卷起的被褥,轻轻踢了一下。梦娘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被褥滚动着散开,露出里面一具身无寸缕的女体。

  卓云君簪好的玉冠歪到一边,发髻散开,她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战栗着,下
体露出一截白色的物体。股间的玉户微微红肿着隆起,两条大腿像水洗过一样湿
淋淋的,散发出肉体淫靡的气息。

  「真是糟糕,忘了带你的衣服。」小紫笑道:「卓美人儿,这一路你只好光
着了。」

  卓云君取那根象牙杵,然后道:「妈妈身体可好?让女儿给妈妈揉揉肩膀好
么?」

  「真乖,过来吧。」小紫知道她说的是焚血诀,只是当着申婉盈的面,不好
明说。

  舱内的帘子,用来隔出前后,小紫把卓云君叫过来,然后拉上帘子。卓云君
用了半个时辰,才将焚血诀减弱少许,她昨晚高潮多次,体内本来就不多的真气
此时更是所余无几。以这样的进度,只怕要半个月才能完全解除焚血诀。不过小
紫并不着急,路上一半时间来解除焚血诀,一半时间拿出象牙杵,让卓美人儿与
它一道练双修法。

  从沐羽城返回筠州,一路逆水行舟,速度慢了许多。由于船舱狭小,小紫和
卓云君占了船尾,剩下三个人只好挤在一处。路上不知道卓云君给申婉盈灌输了
什么,那少女望着程宗扬的眼神愈发崇慕。有时程宗扬性起,拉着申婉盈欢好,
那少女也不避忌,顺从地让他拥着,在被中除去衣物,裸着身投怀送抱,每次都
让他尽兴。倒是梦娘在旁不时露出羞态。

  撑船是个体力活,船上又多了两个人,吃水更深,路过象牙窝时,程宗扬本
来想载几只象牙回去,也只好放弃。从筠州到沐羽城,只用了两天时间,返程时
路途似乎一下远了许多。第二天程宗扬从午后一直划到深夜,也没见到来时的乱
石滩。这一天连续划了五个时辰的船,双臂就像灌了铅一样,又酸又困,只好找
了处水湾,把缆绳系在岸旁的树上,准备在船上过一夜,看明天能不能赶到荆溪
县衙,与吴三桂等人会合。

  回到船上,梦娘和申婉盈已经睡着了,倒是帘后还有些细微的动静。程宗扬
挑开帘子,只见卓云君正用湿巾抹拭身子,她身子本来就白,这时擦拭干净,更
是白滑可爱。

  小紫蜷着身睡在一旁,她身上盖着锦被,长发散开,披散在枕头上,脸上似
乎多了几分血色。听到声音,她闭着眼睛道:「我要睡觉。别吵。」

  程宗扬吐了吐舌头,放下帘子,钻进被中。刚躺下,帘子便一动,一具光滑
的女体偎依过来。

  卓云君嫣然一笑,轻声道:「妈妈让女儿来服侍主人。」

  「死丫头是想自己睡着舒服,才把你赶过来吧?」

  船上并肩睡三个人已经够挤的,这会儿再添一个人,几乎翻不开身。程宗扬
把卓云君拉到中间,合身压在她光洁的肉体上,挺起阳具在她腿缝间顶了顶。卓
美人儿顺从地张开腿,蜜穴微微挺起,一手握住他的阳具,把龟头送入自己湿润
的穴口。

  程宗扬挺身而入,阳具顶入蜜穴,一边挺动,一边在她耳边道:「感觉你比
以前还紧了,怎么搞的?」

  「是紫妈妈让奴婢用浪穴夹象牙杵……」

  程宗扬摸住她的双乳,手指一捏,她下体便一阵抽动,传来又暖又密的紧握
感。

  程宗扬挺动片刻,旁边一个鼻息渐渐变得急促。他扭头一看,却是申婉盈。

  她闭着眼,睫毛微微抖动,面上浮起红晕,显然是听到他们正在做的事,禁
不住害羞。程宗扬毫不客气地伸出手,一手一个把师徒俩搂在怀里。他在师傅体
内插弄片刻,然后移到弟子娇嫩的胴体上,阳具一沉,顶住申婉盈股间柔腻的肉
缝。

  卓云君玉手伸过来,一手把徒儿的下体剥开,一手扶着主人的阳具,送进徒
儿的蜜穴内,轻笑道:「主人用力干盈儿几下,免得盈儿说主人偏心。」

  申婉盈蜜穴微微有些干涩,但程宗扬阳具上沾满淫水,挺动几下,便顺利进
入少女体内。

  「盈儿,下面还痛么?」

  申婉盈微微摇了摇头,一边细若蚊蚋地说:「回师傅,已经不痛了。」

  程宗扬挺动着阳具,只觉少女的蜜穴又嫩又紧,抽送间有种处子的生涩。随
着阳具的进出,抽送渐渐变得顺畅,穴中春潮滋生,两片柔软的阴唇微微张开,
肉棒仿佛陷入一片温柔的水乡中。

  程宗扬一手拥着身下的少女,阳具不停抽送,一手拥着卓云君,张开手掌在
她成熟的胴体上四处游走。卓云君敞开身体任他抚弄,片刻后,程宗扬又换到卓
云君身上,阳具熟门熟路地干进她的蜜穴,甫一进入,便禁不住笑道:「师傅的
小穴原来比徒儿浅这么多。」

  忽然旁边一声轻笑,却是旁边的梦娘也被吵醒,被他逗得笑出声来。程宗扬
露齿一笑,索性张开被子,把梦娘也卷进来。他身下压着卓云君,左手拥着申婉
盈,右手拥着梦娘,被中体香四溢,三具曼妙的女体纠缠在一处,触手可及都是
滑腻如脂的雪乳,光洁柔嫩的肌肤。

  程宗扬交换着在卓云君和申婉盈两女体内抽送,对梦娘只是动手动脚,仍保
持着最后的底线。不过梦娘的身子真是诱人,那身丰腴细腻的雪白美肉把旁边的
两女也比下去了。

  大美人儿和小美人儿师徒俩翻过身,挺起雪臀,被程宗扬从臀后进入。卓云
君的屁股光圆白硕,弹性十足,阳具插进去,就像干进一只丰润的皮球,有一半
是被她的臀肉弹出,省了一半的力气。申婉盈的屁股略显娇小,就像一只白生生
的雪团,交合时在腹下来回滑动,光润可爱。

  梦娘还穿着亵衣,她的屁股自己只能摸摸,但手感已经值回票价,如果不是
身下还有两个听话的屁股可以让自己尽情插,也许已经忍不住干进她白锦团般的
美臀里。

  程宗扬轮流干着两女的屁股,在两只美穴中各射一次,才搂着几具光溜溜的
玉体睡去。

  醒来时,只见旁边枕上散着一丛乌亮的青丝。梦娘侧着身,静静睁着眼睛,
似乎在看着自己,又似乎在看着虚空中一点,眼神一片空濛。

  「喂。」程宗扬抬起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双安静的美眸微微一转,就像一幅水墨画像被仙人妙手一点,顿时活了过
来,变得妩媚而明艳。

  「早。」梦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一边抬起手指,挽起散乱的发丝。

  淡红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一截雪白的玉臂。

  想到昨晚她玉体的妙态,程宗扬一阵心动,正要伸手重温美梦,只见梦娘挽
好秀发,然后抬起身,忽然身上罗衫一紧,扯开半边,却是自己夺到她的衣角,
这会儿被挣得松开,露出里面丹红的抹胸。两只丰乳在衣内跳动着,荡漾出柔美
的波纹。

  梦娘挽起罗衫,抬眼看着他,美目带着无辜的神情轻声道:「这个……扯坏
了呢。」

  程宗扬拿起罗衫,然后露出一丝笑容,「这个是扣子。」

  「扣子。」梦娘重复了一遍,一边看着那颗扯坏的钮扣,然后抬眼一笑,挽
起衣服离开。

  程宗扬转过身,只见卓贱人背对着自己睡得正熟,申婉盈睡在对面,师徒俩
脸对着脸,乳房对着乳房,两具玉体一丝不挂,雪肤花貌,艳态横生。

  程宗扬刚被梦娘撩拨起欲火,这时看到两团美肉,也不客气,挺身把阳具伸
到卓云君臀间,顶住她的穴口挺弄几下,便挤了进去。插弄片刻后,卓云君被他
干得醒来,乖乖地弓着腰举臀相迎,一边发出低低的媚叫。

  申婉盈刚朦胧地睁开眼,便被程宗扬拉住。程宗扬让卓云君趴在少女背上,
两只雪臀迭在一处。卓云君双手向下,扒开徒儿的臀肉,又让徒儿抬起手,抱住
自己的臀肉朝两边扒开,那种交迭媟戏的淫态,动人心魄。

  申婉盈伏在下面,两手抱着师傅雪滑的臀肉,只觉师傅丰满的雪臀被重物干
得一颤一颤,臀沟不停凹陷。接着那根火热的肉棒移到自己臀间,被师傅剥开的
嫩穴一紧,被掌教贯入体内。

  掌教的阳具在自己蜜穴内大力抽送,火热的阳物和充满力道的撞击,让自己
浑身发软。师傅在自己耳边轻声呢哝,一边诉说掌教出神入化的修为,一边教自
己怎么服侍掌教的灵龟。自己身体每一丝震颤都瞒不过师傅,同样,师傅被掌教
抽送时的呻吟和颤抖,自己也感同身受。渐渐的,师傅的肉体仿佛与自己融为一
体,同时承受着掌教主人的宠幸。远处仿佛传来柔婉的箫声,申婉盈闭上眼睛,
发出轻声的娇吟。

     ***    ***    ***    ***

  程宗扬神清气爽的掀开帘子,只见梦娘与小紫相对而坐,正执着一管新制象
牙箫,轻轻吹奏。

  「梦娘还会吹箫?」

  梦娘放下箫管,赧然道:「我也不知道,拿起来便吹了。」

  又会绘画,又会吹箫……这么多才多艺,梦娘以前不会是青楼名妓吧?程宗
扬记得,除了青楼妓女,一般女子很少学这些才艺。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吃早点的声音好大呢。」

  程宗扬笑道:「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给你们打些野味来。」

  「我要吃烤象拔!」

  「我还想吃呢!」

  这一路吃的都是鱼,嘴里几乎淡出鸟来。程宗扬有心打几只野兔、獐子,换
换口味,与小紫逗了几句口,便上岸寻找猎物。

  岸上林木莽苍,程宗扬不敢离船太远,沿着江岸走了片刻,眼前一亮,看到
一只小鹿。他轻手轻脚地移近,然后飞身掠去,忽然侧方风声响起,程宗扬抬手
一抓,却是一支削好的竹箭。

  手指触到箭杆,便微微发痒,程宗扬心叫不好,连忙抛下箭支,一手掐住脉
门,阻止血脉上行。那只小鹿听到动静,立刻弹跳着跃入丛林。

  片刻后,几个人影从林中出来,却是几个蛮人。其中一名汉子有着古铜色的
皮肤,头巾上插着几根野鸡翎毛,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

  那几名蛮人握着弓箭,戒备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一名蛮人过来伸出手。

  程宗扬试着把毒素逼出少许,见状一把拧住那蛮人的手腕,手臂一屈一伸,
将他甩开。

  周围的蛮人立即散开,各自张开竹弓,搭上剧毒的箭支。

  程宗扬心里呯呯直跳,忽然叫道:「麻黩!麻黩!还有相雅!相雅!」

  蛮人对视几眼,那首领发出一串鸟鸣。远处林叶晃动,过了会儿,一个白衣
女子从树下跃下,「是你!程商人!」正是曾经见过的荆溪女子相雅。

  程宗扬松了口气,「我在树林里走,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射我?」

  相雅飞快地与族人交谈片刻,然后笑道:「他们在打猎,好不容易围到一只
鹿,刚射了一箭,你就跳出来。麻析怕你中毒,过来看你的手,却被你摔了个跟
头。」

  程宗扬这才明白过来。相雅大大方方地拿起他的手,看了一下,然后从腰囊
里取出几片树叶,嚼啐敷在他手上。

  「没事了。过一会儿洗干净就好了。」

  程宗扬笑道:「都是我的错,把你们的鹿吓跑了。麻黩呢?」

  「他被荆棘扎到脚了,在山上。」相雅抿嘴一笑,「前些天有人说看到江上
有船,是程商人吗?」

  「是啊!我还给你们带了货物呢!」

  程宗扬临行时想着与荆溪蛮人的交易,请他们带路,专门带了些物品,结果
一路都没碰到人,现在才知道他们是躲在暗处打量自己。

  听说有货物,那些荆溪人都高兴起来。程宗扬手上的毒已经淡了许多,当即
带着众人到船边,把准备的物品搬下来。

  蛮族最需要的物资一向是铁器和盐巴,荆溪人也不例外。除了这两种之外,
程宗扬还专门带了几匹布料,东西当然是孙益轩布行里的。

  那些蛮人摸摸铁制的农具和小刀,都露出笑容,再看到布匹,更是欣喜。那
首领捏了几颗盐粒放到口里,然后大声叫了起来。

  「他在说什么?」

  相雅笑着说:「寨子里好久都没有盐了。」

  那首领又说了几句,相雅道:「族长谢谢你带来的货物,不过程商人,我们
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请你等一会儿,我们回寨子里拿来东西和你交易。」

  「你们的寨子有多远?」

  「来回要半天时间。」

  程宗扬道:「那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相雅露出失望的表情。

  程宗扬笑道:「我急着回去有事。这些货物都留在这里,我下次来的时候,
你们再给我交易的物品。」

  相雅高兴地说:「程商人,太谢谢你了!」

  如果来的时候见面,自己跟着他们到寨子里走一趟也没什么,但今天已经初
六,明天就是初七,孙益轩年前就送来帖子,王团练要在宅中请客。王家大少爷
那件事不知道秦桧处理得怎么样,今天无论如何要赶回去。

  相雅把程宗扬的话告诉首领,首领过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说了几
句。

  相雅道:「族长说,你把我们当朋友,我们就是你最忠诚的朋友,荆溪人的
寨子永远都欢迎你。」

  程宗扬笑道:「过几天我还会到这里来,到时候就到你们的寨子作客。」

  与荆溪人挥手告别,程宗扬撑船继续往上游划去,直到午时才看到那处乱石
滩。这船自己无论如何也抬不过去,程宗扬把船拖到岸边,然后徒步去前面的县
衙。

  卓云君没有衣物,照样被褥一卷,由程宗扬扛在肩上。申婉盈扶着梦娘,小
紫拿着剩下的象牙,跟在后面。吴三桂已经等了两天,见到家主身边多了一个女
子,很是吃了一惊。

  程宗扬道:「船呢?给我配两个划船的,我是说什么也不划了!」

  「三天前会之就把船送来,就等着公子赶紧回去。这船我来划,公子好生歇
着!」

  吴三桂亲自驾船,把众人送回筠州。路上问起这几日的情形,吴三桂说昨日
店铺开张,一天工夫就收了上千石粮食。城中人都说程记粮铺收粮施粥,善心动
天地,连香竹寺的金刚也显灵下凡,因此不少人家都送了粮食来结缘行善。

  「王家大少爷呢?」

  「冯大法去看了,说烧得挺重。」吴三桂压低声音,「那个泼油的家人已经
被王团练亲自下手活活打死了。」

  程宗扬冷笑一声,「王团练下手够狠。会之怎么说?」

  「会之说,那家人当了替罪羊,王团练面上没言语,心里恐怕对公子已经存
了恨意。明日赴宴,城中的商人都在,他未必会说什么。铺里的粮食、钱铢,还
有那些烟花,要想办法先运走。」

  死奸臣既然这么说,看来情形不妙。谁知道自己运气会这么背,刚在筠州落
脚,就和云家安排的靠山结下仇。王大少爷的事算不得什么,但因此坏了自己的
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城南浮凌江畔的粥棚人头涌动,除了滞留的民夫,城中的乞丐和周围十里八
乡的贫户都赶来讨粥。连常平仓的班头也拿了只咸鸭蛋,在营门前就着粥边吃边
喝。

  程宗扬在船头看了片刻,然后目光移到常平仓那十几座巨大的仓库上。宋军
的口粮供给都在这仓中,在江州与宋军对峙的孟老大和小狐狸这会儿知不知道,
自己离宋军的生命线如此之近呢?


               第二十八集

             第一章  宴无好宴

  建康,乌衣巷。

  晋国丞相王茂弘慢吞吞看着文书,良久才交给谢太傅,然后闭上眼睛,手掌
摩挲着膝盖,似乎要昏睡过去。

  坐在下首的王文度却没有他那么好耐性,揖手道:「王丞相!宋军入境,视
我大晋朝廷如无物,岂可听之任之?」

  坐在他旁边的是仆射周伯仁,今日朝中重臣在相府议事,他却一坐下来就连
呼上酒,还未开始议事就连饮数杯,这时拿着酒樽,醉醺醺睁开眼睛,讶然道:
「我大晋朝廷如今可有物么?」

  王文度为之气结。这位周仆射少有令名,身居高位,却终日沉缅于酒,好作
惊人之语。当日在舟中就是他第一个说「风景虽佳,奈何不得其主」,如果不是
大晋真的不得其主,就他这张大嘴巴,少不得要下狱问罪。

  桓大司马满不在乎地说道:「宋军不过是借道而已,王侍中何必惊扰?」

  「宋军在江州立下营寨,重重围困,十日前已经开始攻城,哪里是借道!」

  王文度又朝王茂弘揖手道:「王丞相!江州虽小,也是我大晋土地,岂可容
宋军放肆?此事关乎朝廷体面,请丞相三思!」

  「唔唔……」王茂弘连连点头,似乎对他的话十分认可。

  谢太傅一览而过,随手把文书递给周仆射。周伯仁一下没有接住,王文度抢
过来,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十万!」

  谢太傅安慰道:「匪寇不过千余,宋军剿过匪便罢了。」

  王文度拿的是宋国的国书,因为晋帝重病,无法上朝,政事都由丞相处置,
因此朝中重臣一大早都聚在丞相府中。书上写着宋军借道江州,不意遭遇匪寇,
死了一名都指挥使,如今正在剿匪,请晋国予以谅解。

  看到谢太傅从容的样子,王文度暗自惭愧,自己气度终究还是有所不及。他
镇静了一下,勉强道:「萧侯坐镇江宁,哪里会有匪寇?即便有匪寇,以萧侯的
勇武,举手便平定了,又何必宋军越俎代庖?」

  玄武湖之战,桓大司马虽然在王谢两家的压力下选择了观望,但与萧道凌交
情菲浅,闻言当即道:「萧侯手里哪里有兵?」

  王文度掷下文书,冷眼道:「大司马不必诳我!萧侯当日离开建康,至少从
石头城水师大营带走了过万精兵,难道面对千余匪寇便束手无策?」

  「莫吵,莫吵。」王茂弘咳了一声,睁开眼睛,「少陵侯在宁州,以他的部
曲,守住大江便不错了。至于江州的匪寇,便交给宋军去操心吧。」

  王文度叫道:「丞相!」

  谢太傅劝道:「江州匪患,百姓都已迁到宁州,如今少陵侯麾下并无兵丁,
只有万余部曲。因此丞相已命幼度带北府兵前去,以保宁州无忧。晋宋两国向来
交好,清除边境的匪寇,也未必是我大晋一家的事。况且宋国贾太师书中已经说
过,清剿江州匪寇之后,江州城池房舍,都由宋国重建,更不敢占我晋国尺寸土
地。」

  王文度出身世家,如何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谢太傅这番话有几重意思,其
一是只承认少陵侯手下是部曲,也就是依附于主人的家兵和私兵,而不是朝廷募
集的正式军队。其二是北府兵的动向,说是保宁州无忧,实际是控制形势。第三
层意思则是暗示毁掉江州城也在所不惜。

  王文度终于明白过来,王丞相和谢太傅对宋军入境毫不在意,竟然是腾出江
州的土地,让宋军与匪寇厮杀。震惊之余,王文度脱口道:「那伙匪寇究竟是何
人?」

  「还能有谁?」

  说话的却是周仆射,他一口饮尽樽中美酒,然后呼了口气,「岳武穆,星月
湖余孽。」

  「呯」的一声,王文度肘边的小几跌落在地。

     ***    ***    ***    ***

  程宗扬从浮凌江上岸,江畔已经有马车等候,车夫戴着斗笠,看上去有些面
熟。程宗扬也没在意,把被褥裹着的贱人塞到车里,自己乘了匹马,返回城中。

  已经过了申时,程记粮铺还未曾打烊,门前的水牌上标着每石四百铜铢的价
格,阶下停着几辆载满粮食的大车,祁远正和一名客人在店内商讨价钱。

  程宗扬朝他作了个手势,让他接着谈生意,自己从侧门进了院子。

  院内堆着新购来的粮食。易彪在看守放钱的仓房,他拉了条长凳坐在门前,
见到程宗扬只是点头致意,报了平安,并没有起身。

  秦桧迎出来道:「原以为公子昨日就回来的,却等到今日。」

  程宗扬边走边道:「路上长伯跟我说了。王团练那边情形不好?现在是什么
说法?」

  秦桧苦笑道:「正是没有说法,在下才觉得事体不妙。王少爷自家不慎烧着
衣服,又被家仆波上灯油,才酿成大祸,此事香竹寺大门前几百人都看得清楚,
王团练自然无法委过公子。但王少爷出事的由头,却是公子身边那位美婢。王团
练明面上无法委过,暗中迁怒定是少不了的……」说着秦桧住了口。

  程宗扬瞧出异样,「怎么?他想找我麻烦?」

  「我私下找过王团练的管家打听,他言语中透露,王团练知道是少爷调戏公
子的美婢才出的事,在家里大发雷霆。」

  「朝王少爷发火?」

  秦桧摇了摇头,「是朝公子发火。那管家说,为着一个奴婢酿成这等祸事,
直接打杀了便是,公子如此护短,好不晓事。公子若不舍得杀,就送到府中伺候
少爷,事平了再还给公子。」

  程宗扬火冒三丈,「放屁!」

  秦桧从容道:「在下知道公子定是不肯的。昨日开市,我找牙人买了两名出
色的婢女。公子明日赴宴,我便把人送去。」

  程宗扬暗道:不如把卓贱人送给他,凭卓贱人的手段,要不了两日就弄死那
小子!但这事程宗扬只是想想,自己也没有当真。

  「息事宁人也未尝不可,王团练若是接了,往后两不招惹。拉他下水的事,
不用再提了。」

  「是。」秦桧顿了顿,然后道:「还有件事,孟团长派了人来。」

  程宗扬立刻站了起来,「在哪儿?出了什么事?」

  秦桧道:「并不是什么大事。是鹏翼社的车马行到筠州开了家分号,昨日才
租下铺面,来了十几个人。」

  「来的是谁?」

  那名车夫走进来,摘下斗笠。程宗扬看了半晌,才从他眉眼的轮廓中找到一
丝熟悉的痕迹,叫道:「俞子元!怎么是你!」

  「程少校。」俞子元行过礼,笑道:「在下的易容术还过得去吧。」

  「什么时候化妆成个娘儿们让我认不出来,那才叫本事呢。」程宗扬笑道:
「江州那边恨不得一个人切成两个使,孟老大怎么舍得派你来了?」

  「来的就我一个,其他都是从其他分社调来的兄弟。」俞子元笑道:「如今
筠州生意好,换了筠州车马行的招牌,来赚几个钱。」

  程宗扬一听就明白,鹏翼社被宋国盯上,社里的星月湖旧部大都去了江州,
孟非卿怕自己人手不够用,暗中派了人来,换了名字在筠州开了家分社,一是方
便自己行事,其次也是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如果放在以前,自己会觉得孟老大
过于小心,现在自己与云家安排的王团练结了仇,倒要佩服孟非卿的谨慎了。有
了这些得力的臂助,自己更多了几分底气。即使与王团练翻脸,自己抱着金铢逃
命,谅他们也追不上。

     ***    ***    ***    ***

  店铺本来只够五六人居住,自己房里已经有了小紫和梦娘。这会儿又多了卓
云君和申婉盈,哪里还有住处?申婉盈还好说,卓云君那贱人却是时刻不容她脱
离自己的视线,绝对不能把她放到外面。眼下不是找房子的时候,程宗扬便让她
们两个打了地铺,又在房内拉了道帘子。不是把她们两个隔开,而是避免被外面
看到。

  秦桧买的两个美婢留在牙人处,准备明天赴宴时直接带去。程宗扬打定主意
没有去看,免得见着了心软。如果因为王团练坏了自己的大事,江州之战拖延下
去,死伤的可都是自己的弟兄。孰重孰轻,自己还是清楚的。

  吃过晚饭,程宗扬坐下来,开始看这两天的帐簿。城南的粥棚和知州滕甫的
赞许,给自己带来不少方便。筠州人都知道程记粮铺的东家仁义,收粮价格比别
处高出许多,买粮又是施粥行善的好事,颇有几个大户人家来卖粮,这两日已经
收了近三千石。院子里堆的粮食不是来不及入库,而是库房已经满了,只能堆在
院子里。

  这三千石粮食都是按四百铜铢的价格收的,一共用了近六百金铢。最大的一
笔开销则是日昌行老板周铭业的一万石粮食,原本说好三万五千银铢,十日之内
再加一成,周铭业为挣这一成利润,只怕年都没过,昨天已经传来消息,已经备
好了货,只等搬运。至于价格,以金铢结帐的话,只收一千九百枚。

  程宗扬用笔杆掏了掏耳朵。手里一下有了近两万石粮,用去近三千金铢。这
两万石粮食折一千多吨,全搬到粮铺来,大家只好睡粮食上了。要是直接从浮凌
江运走,又太过招摇,怎么想个办法,掩人耳目才好。

  因为房间不够,自己只好拿一间库房当作办公室。比起自己以前待过的现代
化办公室来,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库房显得很寒酸。充作座椅的木箱也远远不如
皮革座椅舒适,但一想到屁股下面坐着足足二百公斤的黄金,程宗扬就觉得特别
安心——单是份量就压倒世上任何一张豪华座椅,实在太奢侈了。

  至于房间另外一角的箱子里,则装着一批从江州带来的烟花。一是金铢,一
是烟花,能不能在筠州打开局面,就看这两样东西的威力了。

  程宗扬心不在焉地拨了拨灯芯,正思索间,院外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阿
弥陀佛。」

  程宗扬停下笔杆,听着冯源趿了鞋子,「踢踢嗒嗒」地跑过去,拉开门就是
一句:「无量天尊!」接着道:「喂,师太,这儿是我们道家的地盘,你要想化
缘,一来天晚了,二来你也敲错门了。」

  程宗扬莞尔而笑。各大宗门都以道家自居,冯源法术不怎么样,他们平山宗
也没沾道家什么光,维护起道家的利益来,却是不遗余力。

  那尼姑也不生气,柔声道:「贫尼自香竹寺来,欲见你家主人。」

  听到香竹寺,程宗扬心里不禁暗暗叫糟,自己偷了根竹子,竟然被失主给找
上门了。

  冯源道:「我家公子不信这个。别以为我们程头儿设棚施粥是你们的功劳,
我们程头儿那是天生的心善,跟你们佛家没关系。你知道平山宗吧?你知道今天
在粥棚掌勺分饭的就是我们平山宗的大法师吗?你知道……」

  「我与程公子乃是旧识。」

  一句话把冯源的滔滔不绝给堵了回去。过了会儿,冯源道:「程头儿,外面
有个尼姑,说是找你的!」

  程宗扬叹了口气,搁下笔先揉了揉脸,弄出笑咪咪一团和气,才出了门。

  一个四十多岁的尼姑立在门外,她眉眼柔和,头上戴着尼帽,手拿拂尘,胸
前挂着一串佛珠,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贵重木料。程宗扬看到那个自己在观音堂撞
上的年轻尼姑没有跟来,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没有目击证人,自己打死不认账,
她也没辙。

  程宗扬先行了一礼,然后假惺惺道:「师太可是来化缘的?来人啊,取两串
钱来,给师太拿上。」

  「贫尼并非为化缘而来。」

  「那是化斋?哎呀,我们这儿不忌荤腥,没什么素食。茶水倒是素的,不知
道师太……」

  「贫尼也非是为化斋而来。」那尼姑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然后道:「贫
尼慈音,乃是为香竹寺之事而来。」

  「原来是慈音师太。还真是巧,大年初一我才去贵寺上过香。」程宗扬装傻
道:「贵寺真是灵验,听说金刚像会自己倒下来压住恶人——不过这事跟我可没
关系。」

  慈音慈眉善目地说道:「金刚显圣,镇恶驱邪,公子得见,乃是福缘。不过
贫尼亦不为此事而来。」

  那就是香竹的事了,死尼姑这么笃定,先杀杀她的威风再说。程宗扬抱起肩
膀,「刚才师太说与我是旧识——咱们好像没见过面吧?」

  慈音淡淡道:「若不是如此说,如何能让贵属闭嘴呢?」

  程宗扬上下看了慈音尼姑几眼,「我记得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吧?」

  「阿弥陀佛,贵属是好辩之人,能省些口舌,想必佛祖不会怪罪的。」说着
她自顾自朝院中走去,一边道:「出家人所需不多,公子刚才说有素茶,那便来
杯素茶吧,素点府上既然没有,公子就不必麻烦。」

  这尼姑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程宗扬只好亲自跑回去捧了茶来,请慈音在
院中坐了,一边给易彪使了个眼色,让他到仓房内回避。

  「师太既然不是化缘讨斋,又不是因为在下往寺里上香,不知这么晚来,找
在下何事?」

  慈音看了看茶水,「没有饼茶么?」

  杯子里泡的是自己惯喝的茶叶,没想到一个尼姑这么挑剔,还要饼茶。有也
不给你喝!

  「没有。」

  「哦……」慈音浅浅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左右看了看,「这院子也不大
呢。」

  「比起贵寺是小了很多,哈哈……」

  程宗扬打着哈哈,慈音倒叹了口气,「檀越不知,大有大的难处。庙大了,
免不了有些宵小之辈趁机出入。我一个出家的尼姑,总不好出面去管。有时候贼
人出来进去,也是免不了的。」

  程宗扬放下杯子,「师太,你这是当面骂我的吧?」

  慈音讶然道:「我是说王团练家的少爷,公子想到哪里去了?」

  程宗扬心里骂了声贼尼,索性道:「不错!是我拿了你们的竹子,不过出家
人四大皆空,割肉饲虎也割了,为了根竹子,用得着找上门吗?那根香竹我已经
扔了,师太若是不乐意,我出钱给你们修个金刚像怎么样?」

  慈音笑逐颜开,合什道:「阿弥陀佛。公子一片善心,贫尼多多谢过了。不
过呢,贫尼也不是为香竹而来。」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半晌才道:「你门也进了,茶也喝了,重修金刚像你也
笑着纳了,这会儿又说不是为这事,那你干嘛来了?」

  「小徒静善失了颗佛珠,还请公子赐还。」

  那颗金星紫檀的佛珠,程宗扬心里干了一声,这尼姑还真是抠门,为颗佛珠
巴巴的跑上门来。

  「师太早说啊!用得着绕这么大圈子吗?」

  慈音低眉顺目地说道:「贫尼也无法,若说得早了,只怕公子不认。」

  程宗扬噎了一口,她若开门见山就要佛珠,自己可能真给她来个抵死不认。

  说到底还是自己作贼心虚,沉不住气,先漏了底。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程
宗扬只好道:「等着。」

  程宗扬回房从背包里翻出那颗佛珠,朝小紫翻了翻眼睛,又顺手在卓云君身
上捏了一把,出来递给那尼姑。

  慈音眉开眼笑,「承情承情。」她接过佛珠,纳入袖中,一边站起身,双掌
合什,「贫尼今日就不打扰了。庙里的金刚像,还请檀越多多费心。公子若是事
忙,贫尼就明日再来,请留步,请留步。」

  程宗扬险些吐血,这贼尼是讹上自己了,自己要不给香竹寺修金刚像,她就
天天上门来打扰。死丫头,你这一下可砸了好几百石粮食出去。

  程宗扬边走边道:「师太,过两天我到你庙里去,你千万不用来了。修个金
刚像得多少钱,你划出价来,我一文不少地交到你手里。」

  「檀越想必是误会了,货尼只是在观音堂挂单,寺里修佛像的事,与贫尼不
相干。再说,贫尼是出家人,怎么好去拿铜钱,染上一身铜臭呢?要知道,贫尼
用的钵盂,还是紫金的呢。」

  「你是想要金铢吧!」

  「金、银都是佛家七宝,贫尼自然是不忌讳的。公子既然发大善心,愿以金
铢重修金身,贫尼便代为收下。想来寺里的师兄也不会见怪。」

  慈音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客气地施礼道:「公子刚才说还有两串钱?
出家人清苦,要足陌的才好。」

  还怕是小串,指明要足陌的,程宗扬道:「成串的都是铜铢!师太不怕铜臭
味?」

  慈音从善如流地说道:「公子说的是,那便换成两串银铢吧。」

  两串铜铢和两串银铢可差出一百倍,贼尼姑真能张开口!

  程宗扬黑着脸拿出十几枚银铢,「就这些了!」

  似乎是看到程宗扬脸色不好,慈音没有再挑剔,接过来纳入袖中,合什道:
「阿弥陀佛,公子留步,改日再结善缘。」

  善缘个鬼啊。程宗扬拍上门,转身叫道:「死丫头!那根香竹呢?我要把它
作成马桶刷子!」

  内院一间耳房打开门,却是林清浦在朝自己招了招手。店铺的房间不够,祁
远、冯源住一间,易彪、敖润和吴三桂挤在一间,林清浦的水镜术需要静室,原
来自己住一间,现在人手一多,只能与秦桧同处一室。这会儿死奸臣说是出去散
步,九成九是去常平仓踩点,只有林清浦一人在屋内。

  掩上门,林清浦道:「那师太的法号可是慈音?」

  「你认识?」

  「只是听说过。」林清浦道:「据说慈音出自玉音庵,也是十方丛林一支,
多年来云游天下,四处化缘,没想到会在香竹寺挂单。」

  「十方丛林出来的?这贼尼简直是从钱眼里生出来的,太能搂钱了。」

  林清浦道:「慈音师太十余年前大发弘愿,要建一座观音行院。」

  「难怪呢。建个观音行院要不少钱呢,老尼姑抠死也未必能建起来。」

  林清浦咳了一声,「慈音师太打着玉音庵的名号,四处化缘,江湖中的施主
看在十方丛林的面子上纷纷解囊,数年间便赚够了建观音院的钱。慈音师太原说
过观音院建成之后,要为施主立碑传世,结果她化够缘,一没寺庙,二没碑记,
那笔善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叫道:「这个死尼姑是骗子?」

  林清浦道:「江湖中风言风语,但此中内情,在下就不清楚了。慈音师太带
了那笔善款一走了之,很有几年不闻音讯,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

  程宗扬想起那个小尼姑打出佛珠的指力,单凭这手修为,真要打起来,自己
也未必能占到便宜,难道慈音这个贼尼还不如她的徒弟?要靠招摇撞骗为生?

  「骗子吗?」小紫听他说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笑吟吟道:「人家最喜欢
骗子了。」

  「你是喜欢骗那些骗子吧?」

  「骗傻瓜一点都不好玩。骗那些自作聪明的傻瓜才好玩。」小紫一脸期待地
说道:「人家还没骗过尼姑呢。又能骗财,又能骗色,一想就很开心哦。」

  「死尼姑祖宗的坟头,这会儿肯定在冒青烟。」

  程宗扬累了几天,明天又要赴王团练的宴席,也没心情与卓云君师徒胡混,
和小紫逗了一会儿,倒在床上便睡了。

     ***    ***    ***    ***

  第二天一大早便刮起北风,天气愈发寒冷。程宗扬披了一条玄黑色的大氅出
来,鹏翼社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前。

  有了鹏翼社的车马,出门方便许多。程宗扬带上祁远和冯源,一道前往王团
练位于城南的大宅。祁远管着粮铺,自己若离开筠州,诸事都由他打理,这次赴
王团练的宴席,当然少不了他。冯源算是半个烧伤大夫,这趟是来看看王少爷的
伤势。秦桧则去了牙人处,取了那两个新买的美婢,暗中送往王宅。

  王团练的宅院在城外,他是筠州的地头蛇,经营多年,房舍占地颇广,两扇
黑漆大门较之荆溪县衙还大了些,不过这会儿大门紧闭,只在侧院开了个角门,
供人出入。今日来的都是城中的商户,说得好听些,是前来赴宴;说得直白些,
都是来给王团练送孝敬的,能走角门已经不错了。

  程宗扬进去便看到孙益轩,这个云家布在筠州的暗桩朝他使了个眼色,装作
随意地进了茅厕。

  「事情公子的伴当已经跟我说了,王团练向来睚眦必报,这次的事只怕不好
善罢干休。」孙益轩低声道:「公子想抹平此事,要先献出那名美婢才好谈。」

  程宗扬一口回绝,「此事再也休提。」

  孙益轩点了点头,「我这便掐断与王团练的联系。公子虽是做的正当生意,
也请多小心。」

  程宗扬从茅厕出来,冯源已经去内宅给王少爷看伤,祁远在外面守着。

  「找到席位了吗?」

  「在那边,院中第九席。」

  「王团练的客人真不少,连房间都坐不下,还要摆到院子里。」

  「堂上只摆了三席,剩下的都在院里。席位也不是按身份高低,生意大小排
的,只看送的礼金多少。送的多坐首席,少的坐末席。」祁远悄悄道:「商户也
是讲面子的,有些送的礼金不够,被赶到末席或是院子里坐,到了端午节,又加
倍送礼,只为坐个好位子。」

  「这个王团练倒会做生意。」程宗扬冷笑道:「就是这生意霸道了些。」

  程宗扬刚寻到自己的席位,旁边一个等候多时的家仆便道:「是程老板吗?
老爷请程老板到堂上坐。」

  听到声音,周围不少人看过来,羡慕、讪笑、同情……各色目光都有。程宗
扬作了个罗圈揖,笑道:「王团练有命,不敢辞。得罪了,改日请诸位吃茶。」

  众人纷纷抱拳还礼,自己刚走,背后就议论声四起。程宗扬也不理会,到了
堂上才发现自己的位子是在首席。程宗扬明白这顿饭不好吃,与众人揖了揖手,
便坐下来等王团练出面。

  不多时,一个中年人进来,他四五十岁年纪,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黑色的茧
绸袍,两道卧蚕眉,目光倒看不出什么异样。

  堂上堂下的客人都站起来,向主人问好。王团练只略抱了抱拳,「这几日家
中有事,简慢了些。」

  说着旁边的家人送上酒菜,都是些平常之物,值不了几个钱。来的客人也不
是为酒菜,都道:「这一年小的们受了多少恩惠,本该请团练一场,却来叨扰,
大人太客气了。」

  酒过三巡,王团练执壶开始敬酒。前几位都是城中的大商贾,知道王团练的
规矩,小心告了罪,逊谢几句,便接来喝了。

  程宗扬站起身,「粮商程宗扬,见过王团练。」

  王团练斟了一个满杯,淡淡道:「程老板事忙,今日才得见面,一定要多喝
几杯。」

  程宗扬平常都穿的布衣,今日因为赴宴,专门披了条大氅,好掩饰腰后掖着
的两柄快刀。他接过酒杯,一口干了,「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王团练多多
指点。」

  「程老板设棚施粥,连知州大人也赞许过的,王某哪里敢指点。请。」

  程宗扬一连饮了三杯,王团练还要再斟,他一手覆住杯口,微笑道:「在下
连吃三杯,再吃,就要座中诸位笑话不懂礼数了。」

  王团练哈哈一笑,「我敬的酒,便是礼数。程老板尽管放宽量,几杯薄酒,
王某还是奉得起的。」

  席上几个都是成了精的老商贾,听着双方唇枪舌剑,一个个都扮作庙里的菩
萨,一句也不开口。

  王团练果然是个狠角色,这番话说得狠辣,越是这样,自己越不能喝。程宗
扬微笑道:「让团练敬酒,在下已经是僭越了。不如让在下敬王团练几杯。」

  王团练仰天大笑,半晌才收住笑声,「这就是程老板不懂规矩了。今日是王
某请客,程老板远来是客,怎好让程老板来敬酒。」

  「虽是客人,心意却是十足。请王团练莫负了在下一片心意。」

  王团练执壶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有多少诚意。堂上鸦雀无声,正沉默间,
一个家人过来,在王团练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王团练放下酒壶,道了声「失陪」,便进了内室。

  程宗扬也不干站着,坐下来挟了口菜,慢慢吃着。旁边一席坐着日昌行的周
铭业,悄悄向他竖了竖拇指,赞他被王团练逼酒还镇定自若。

  程宗扬知道这会儿是秦桧把人送来,王团练进去看礼物。秦桧选的两个美婢
花了自己不少钱,王团练若是满意,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过了一刻多钟,王团练满面春风地进来,连声告罪,然后拿过酒壶,这次却
隔过程宗扬,往下敬酒。

  程宗扬松了口气,随意吃了些菜,便即告辞。王团练也不挽留,只道:「来
人啊,替我送送程老板!」

  程宗扬离开院子,便看到祁远、秦桧、冯源、俞子元几个正聚在一处等着自
己,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程宗扬心里一沉,「怎么了?」

  祁远道:「程头儿,你要再不出来,我们恐怕得进去抢人了。」

  「出了什么岔子?会之,你不是送了两个美婢给姓王的吗?」

  「送了。」秦桧沉声道:「王团练带了那两名美婢去见王少爷,问明不是那
天在庙里见到的,当场便打死了。」

  程宗扬牙关格的咬紧。王团练出来时满面春风,谁知道他刚在后宅杀过两个
无辜的女子,还那么若无其事。

  冯源道:「我给王少爷治伤,亲眼看到的。王团练拿棍子打死两名美婢,然
后对少爷说,让他安心养伤,一个商人婢,有什么要紧的?若是不识相,连商人
妇也一并夺来,伺候少爷——程头儿,我只是在旁偷听来的,作不得准。」

  「什么偷听,他是说给我听的!」程宗扬杀机立涌,不除掉王团练,自己的
粮食生意也不用做了。

  俞子元初来乍到,对情形不是太了解,不过看众人的神情,也能猜出几分,
低声道:「公子……」

  程宗扬明白俞子元的意思,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要杀死姓王的,算不得什么
难事。但是如今满城都知道自己与王团练有仇隙,王团练莫名其妙被杀,头一个
怀疑的就是自己。

  「先不用急。」程宗扬道:「会之,从滕知州那边开始做吧。王团练这条路
已经堵死了。」

  「是。」

  「告诉长伯,开始往荆溪运钱粮。子元,这件事要辛苦你了。」

  「是。」

  「老四,孙老板那边,你去知会一声。详情不必多说,只说我们准备走别的
门路。」

  几个人都答应了。程宗扬道:「冯大法,那个小王八蛋伤势怎么样?能不能
活过春天?」

  「王少爷只伤着头脸,我给他涂过药,性命是无忧了,却是被砸的那一下伤
得重,骨头都断了七八根,就算能保住性命,也是个废人。」

  「大伙戒备些。」程宗扬冷着脸道:「咱们外来是客,能不动手绝不动手,
但谁要敢动手,怎么收场,由咱们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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