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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章 探访姚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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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六年前,王梓明坐着张晓卉的悍马,去槐河见乡党委书记尹红妹,为的是帮张晓卉从她那里得到金寨矿山;六年后的今天,王梓明又坐上了安红的英菲尼迪,为的是帮她从广林县副县长姚元元手中买到一块近亩的地皮。不过上次是炎热的夏季,空气中饱含着湿润的热情;而今天已是朔冬季节,汽车天窗外的天空云暮低垂,似乎马上要飘起雪花来。
安红熟练地开着车,放着很响的音乐,纤巧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脸上是胸有成竹的表情。好像她从来就不认为天底下有自己办不了的事。王梓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望着路边一望无垠的田野,思绪万千。路边的白杨树早脱光了叶子,在寒风中抖动着光秃秃的枝桠,树杈上的喜鹊窝衬着灰白的天空,像是画布上不小心撒上去的几滴墨水。冬小麦已经一拃高了,嫩绿的叶子被前几天的一场霜冻结结实实地蹂躏了一回,叶子的边缘稍微有点发黄,发棕,不但不显衰败,反倒展示着一种更旺盛的生命力。农闲了,田野里没有了辛劳操作的人们,显得很空旷,有如此刻王梓明那颗驿动的心。
广林县他没少去。刚上班那阵经常去县里的一个水库钓鱼,眼前的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但今天重踏上这条曾经熟悉的柏油路,他却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可广林也不是自己的家乡啊,自己的家乡在槐河呢。
姚元元结婚后不久,就离开组织部下到了广林,和老公崔昊过起了两地分居的日子。尽管从县区到市区,不到区区一个小时的路程,但她还是坚持住在县招待所,回家的次数很少。好在崔昊虽是官二代,但在英国留过学,有一定的绅士做派,总由着她的性子,只要她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从不惹她生气。姚元元在工作上作风沉稳扎实,心又善,任主抓经济工作的副县长后,好像是要借助繁忙的工作去忘掉什么似的,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工作上,经常深入农村体察民情,有时候吃住都在村里,甚至还动手干农活,真正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在把一系列惠民政策落到实处的基础上,她广开思路,积极引导、扶持农民发展庭院经济和中小企业,不到两年时间,就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效果。广林县的饮马河村和附近的几个村子手工制作的绢花远销东南亚;而县城东边几个回族村则联合成立了羊绒制品公司,生产的羊绒毯全部被港商订走,产品供不应求。姚元元由此也在广林获得了极好的口碑,农民们提起她就像在夸自家的亲闺女一样。再加上她的特殊身份------市委书记的儿媳,无形中就有那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光环罩着她,使她的一言一行都格外引人关注。姚元元工作起来满腔的热情,但在政府班子里,却是低调的一个。县里的每次重大问题决策,县委书记匡正廉都要后听听她的意见,好像她不同意就拍不了板似的。{免费 .o}但姚元元永远都是那么谦虚,永远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愈是这样,大家就愈敬重她。如果在各县副县长里面,非得拉出一个和她做鲜明对比的话,恐怕这个荣誉非尹红妹莫属了。她们的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完全不同,这一点当年在党校就能得出来。
姚元元从市里的核心部门组织部下到县里去了,只带着王梓明送她的那个米黄色的皮包,就好像带着自己的第二颗心脏。那之后,他们就像约好了似的,一个电话也没通过,一个信息也没发过,彼此好像从未相识,从未有那么多难以忘怀的过往。有时候王梓明想,真应该主动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因为越是互不联系,越说明彼此还没放下对方。大爱无声,这无声的爱和牵挂,更多的成分逐渐演变成了压力,在心头堆积,越来越沉重。岁月的河流并未冲散它们,反倒慢慢沉淀下来,沉淀到了心底,成为了心底柔软的一部分。
一年多来,王梓明见过姚元元几次。市里开县级以上干部会议或者经济工作会议,她一般都来参加。不过都是远远的见,连一个交流的眼神都没有。姚元元坐在一片着装灰暗的县区干部中间,显得那么卓尔不群,清脱俗,她的服装总是那么得体,皮肤还是那么洁白,身材还是那么**,唯一的变化是原来又长又浓的长发不见了,变成了齐耳的短发。这让她上去更成熟些,更像一个女干部了。王梓明注意到,参加会议的女人大都把包放在桌子上,而姚元元是把包放在大腿上,抱在怀里,好像它一不小心就会插翅飞走。和那些交头接耳的与会者不同,姚元元专心地记着笔记,从不左顾右盼,安静的就像一个不善交际的高中女生。王梓明坐在后排,隔着几排肥肥的脑袋,久久地盯着那熟悉的背影,思绪早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他想,姚元元知道他也在开会,也知道自己在她的背影吧?她在想些什么呢?会不会平静的外表下,也隐藏着一颗像他一样波澜起伏的心?她恨我吗?她过的开心吗?整个大半天,王梓明都在胡思乱想,领导在台上哔哔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很想找个机会和她说句话,哪怕是寒暄一句也好,也算是一种突破。姚元元的刻意疏远,让他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他想改变一下这种状况,哪怕姚元元怨他一眼,他也会稍微轻松些。有次散会,他故意拖着步子走的很慢,到了停车场,绕了个圈走到自己车旁,刚好和广林县的几个县领导打了个照面。匡正廉和图画关系不错,王梓明和他在一起吃过饭。以为他不记得自己,没想到这人记忆力特别好,向他伸出手来说,小王主任,好啊。王梓明赶紧和他握手,说,匡书记好,中午不走了吧?说着,了姚元元一眼。姚元元脸上是淡淡的表情,微笑地着他,并没有说一句话。匡正廉对王梓明说,中午还要赶回县里,要王梓明有空去广林玩。我们的明县衙重建好了,漂亮的很,有空去啊。匡正廉还算热情,可能出图画比较器重他吧。王梓明答应着说,一定去一定去。匡正廉朝他摆摆手,上车走了。王梓明着姚元元走向自己的车,希望她能回头,但她终也没回头。直到她的车融入了车流,王梓明还怅然若失地站着。
哥哥,在想什么呢?安红伸手关了汽车音响,侧过脸问他:有什么心事?
王梓明费力地把自己的思绪从尹红妹那里收回来,安顿好了,说,能有什么心事,在想着你的事情到底能不能办成呢。将近一百亩地啊,不是小事。安红嘻嘻的笑着说,有你亲自出马,我还用操什么心?还不是三指头捏田螺,稳拿。王梓明说安红你可别太抬举我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奇,今天的事情不能给你打包票。安红说,哈,我说过了,今天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哪怕不说一句话,就算完成了我们第二次合作的使命。
王梓明心中暗想,安红这个女人果然不同凡响,小算盘计算的真精准。她说的太正确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只要姚元元到自己和安红一起来,即使什么也不说,实际上就等于把什么都说了。一年来,他设想了好多个和姚元元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说客的身份出现。她会怎么自己呢?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和安红在进行所谓的“合作”,会不会对他失望?汽车进了县城,王梓明竟然变得心事重重起来,开始后悔不该答应安红,扮演这么个不太光彩的角色。
安红忽然问道,梓明哥,上次那张卡上的钱用完了吧?
王梓明心里一紧,嘴上说,一分都没动呢。安红你回头去我办公室,把卡拿走,放在那里也不是个事。安红吃吃一笑说,你傻啊,钱又不会咬你的手。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怕万一出什么事。放心吧,我和你是盟友,是利益共同体,再说我安红又不是个碎嘴婆,你怕什么?王梓明说,我还是喜欢花自己赚的钱。安红说,你也是在努力赚钱啊,比如今天,你就是在利用自己的资源呢。王梓明不想听她这样说,好像自己在利用姚元元似的,就硬邦邦地说,我不会帮你求姚元元的。安红察言观色,知道他有些不高兴,呵呵一笑说,我来就没这个打算啊,事成与不成,你都算完成任务了。梓明哥,你知道胡雪岩和左宗棠的故事吧?王梓明说,这么说你就是那个红顶商人胡雪岩了?安红扬了扬尖尖的下巴说,是啊,我们互帮互助,各取所需。你做你的官,我经我的商,官商正好可以勾结,哈哈。
这句话,好像张晓卉也说过。王梓明心想,这应该是现在商场上成功的一个不二法宝吧?不过后胡雪岩和左宗棠的下场都不怎么好啊。想到这里就说,安红你可听好了,胡雪岩和左宗棠确实是官商绝配,可胡雪岩出事的时候,左宗棠也帮不了他啊。
安红瞪了他一眼说,乌鸦嘴。我怎么会出事?我和你都不会出事,啥时候都不会。
说话间,汽车进了县政府大院。安红轻车熟路,领着王梓明爬楼梯上楼,说,姚县长的办公室就在三楼东头呢。王梓明跟在她后面拾级而上,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快一下慢一下的。想了一路了,也做了一路的准备,他到现在还没有想好该和姚元元说些什么。好是她下乡去了,这一趟甘愿白跑。
刚上到三楼,就到东边走廊里有不少人,闹嚷嚷的堵在一个办公室门口。仔细一,都是些乡下的老头老太,有的头上还包着头巾,臂弯里挎着篮子,刚赶集回来似的。王梓明心里一惊,蹦出两个字来:闹访。
上访来就是中国独有的一种社会现象,也是很多家庭一种特别题材的血泪史。围绕着“上访”一词,又衍生出“群访”、“越级上访”、“闹访”等鲜词语来。反正上访在特权者眼里,就是刁民在耍刁,在胡闹。着眼前的一幕,王梓明忽然想起当年尹红妹指挥着推土机往人身上开的场景,姚元元的口碑这好,不会也遇到这样的事情吧?安红也睁大眼睛,不大相信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疑疑惑惑地走过去一,这些老头老太脸上都是乐呵呵的,并没有一般闹访者那种破上老底子的气愤。一个老太篮子都是麦秸,心想这是干嘛呢,再仔细去,才到麦秸里面藏着一颗颗鸡蛋,不大也不白,正宗的笨鸡蛋。姚元元的办公室里也传来老人的说笑声,听声音人还不少,走廊上的人是屋子里装不下的。
安红问其中一个包着蓝头巾的老太,大妈,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找姚县长告状来了?
大妈一脸的褶子,嘴里的牙没剩几颗,说话跑风漏气的。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安红,撇着瘪瘪的嘴,有些不屑,说,告啥状?俺们是来姚县长的。
哦,原来是这样。一个腰里系着棉绳的老汉凑上来说,你们是上面来的领导吧?可要替我们姚县长好好宣传宣传,我们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干部了,又俊又有事,待我们农民就像亲爹亲娘一样样的。
安红假戏真做,指着王梓明说,这位正是市里下来的大领导。老汉王梓明也像那回事,伸出两只树皮般的手就钳了他的手,狠劲地摇着,说,咦,这就对了,姚县长可是大好人啊!领导你打听打听,十里村没一个人不说她好啊,她就是观音娘娘派来为我们百姓造福的,你信不信?王梓明赶紧说信信,我肯定信,我信死了。说着,把握得生疼的手抽了出来。
这时候有人叫,姚县长出来了。王梓明抬头一,姚元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出现在走廊里。她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热切地盯着他,好像是在问他,又好像是在怀疑自己:梓明,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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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章 旧情难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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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王梓明的突然出现,姚元元的一双大眼睛里瞬间放出明亮而热切的光来,脸上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激动。但这种光芒只是一闪,就消失了。因为她到了他身边朝她微笑着的安红。安红因为买地的事情,已经和姚元元有过几次接触了,但姚元元没有给她任何希望。这也是安红挖尽心思要请来王梓明的原因。姚元元何等聪慧之人,此刻到王梓明和安红一起来见她,马上就猜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她淡淡地说,哦,安总啊,欢迎。然后礼节性地向她伸出手来,轻轻握了握。安红笑着说,姚县长,听王主任说你们曾经是同事,就一起来你了。王梓明讪讪地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姚元元也伸出手了和他带了一下,说,欢迎老同事。王梓明正想说句什么,发现姚元元已经把脸转向了安红,说,外面冷,快屋里坐吧。
姚元元的办公室里坐着七个人,都是乡下来望姚她的老头老太。她来了客人,老头老太们也就一并告辞了,留下一些鸡蛋、板栗和猕猴桃。
在沙发上坐了,有个女孩进来给他们泡了茶。王梓明打量着姚元元的办公室,很朴素,一切都平平常常,只有东边墙上的一幅字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陆游的一首《沈园》: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字是狂草,如行云流水般洒脱,很见功力。但诗句中却分明流露着一种愁绪,一种伤怀,诠释着房间主人的心情。特别是“梦断香消”四字,像四把利刃,刺痛了王梓明的心,他不得不把目光从那副字上移开。
姚元元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让人洗了猕猴桃招待他们。那猕猴桃是西边山上的野物,经历了几场寒霜之后,味道十分鲜美。安红对这种野味赞不绝口,边吃边夸奖姚元元群众威信高。姚元元淡淡地笑着说,只要从群众的利益出发,就能得到他们的拥护。损害老百姓利益的事情,我是决不会去做的。
王梓明想,姚元元似随便说出的这句话,应该是在暗指安红中的那块地吧?他料想接下来两人是要把话题引到那上面去的,但出乎意料的是,两个女人只是说一些无关的话题,好像坐在一起就是为了聊天。王梓明插不上话,坐在那里干着急,只好不停地喝水。
正说着,县委书记匡正廉走了进来。到王梓明,啊哈了一声,声音洪亮地说,是小王主任啊,来姚县长了?王梓明赶紧站起来和他握手,说,是啊是啊,来老同事。安红也站起来,声音很好听地叫了声匡书记好,脸上荡漾着甜美的笑意。王梓明向他介绍说,金帝集团的安总。安红主动伸出手来说,我叫安红,请匡书记多多关照。匡正廉握着安红柔软的手,笑呵呵地说,知道知道,帝豪集团,不就是崔书记亲自引进来的么?你们把化纤厂接过去,等于是给政府去掉了一个大包袱啊。
王梓明在心里说,哪里是一个大包袱,简直就是一块大肥肉。安红很仗义地说,匡书记啊,你可能不知道,我身就是万川人,这次回来就是为家乡做贡献的,当然要为政府排忧解难了。匡正廉说,好,好,希望你多来我们广林,广林可是个好地方啊,说不定咱们也有合作的机会。安红说,匡书记您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正有这个打算呢。匡正廉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对姚元元说,元元啊,中午要招待你的客人吧?我去作陪。王梓明不想找那么多不自在,就赶紧说不用不用,匡书记您忙您的。到安红悄悄瞪了他一眼,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中午安排在了县委招待所。招待所外面上去很一般,灰土土的就是县里的建筑风格,但内部装修的还算不错,菜的档次也不低。安红来确实有魅力,很快就和匡正廉打成了一片,又是敬酒又是碰杯的,成了酒桌上的主角。王梓明的心思没在他们身上,只是暗暗观察着姚元元。她的肤色好像是黑了一点,但上去更健康。眉眼之间,也没有了往日的调皮,而变成得更加成熟稳重。姚元元偶尔也和他说几句话,但都是一些平常话,好像在面对一个平常人。
酒到酣处,王梓明以为,安红要趁此机会在酒桌上提那几十亩地的事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今天的地位将会很尴尬。好在安红只是说笑,自始至终没有提地的事情,这让王梓明悄悄舒了口气。其实安红不提是对的,很多事情,说出来不一定就好。她把王梓明都带来了,对于姚元元来说,这力度已经够大了。
吃过饭,匡正廉说,我还有些事情,不能陪你们了,请姚县长带你们去参观下明县衙吧,这可是我们县里的宝地。安红和他握手道别时说,匡书记,回头去市里和我联系啊,我请你喝茶。匡正廉笑容可掬地说,一定和你联系,你做好准备啊。
修复明县衙是广林县此届领导班子的大动作,得到了市里和省里的大力支持。说是修复也谈不上,因为县衙历经风雨战火,早就不复存在了,这次只是在旧址上按照老照片建造的,据说真正的原物只有两片“跪石”,就是上面有两个凹痕的青石板,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勉强拼凑在一起。不过整个县衙的气势还是很宏大的,特别是后花园,楼台亭榭,假山太湖,倒是个好去处。
因为天气寒冷,县衙里几乎没有游人。姚元元领着安红和王梓明各处走着,兼职导游。王梓明很佩服她,竟然能把县衙的历史和历代县令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每间房子、每件物品的用处都讲的明明白白,就像个专业导游似的。里面的院落太多了,走到后花园的时候,安红没有跟上。王梓明和姚元元站在月门下等她,等了一阵,王梓明的手机收到个信息,一正是安红的:给你俩留下点自由空间,我在门口等你们。
王梓明这才知道安红是故意躲开的,心里禁不住猛跳了几下。姚元元还在向花园门口张望,就说,元元,不等安总了,我们到处走走吧。姚元元没说什么,往假山那边走了。王梓明犹豫了下,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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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章 官场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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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县衙的后花园,在冬日里显得比较萧条。{免费 .o}依依的垂柳褪尽了绿色,蓬蓬的柳丝在寒风中瑟瑟抖动,极不情愿地失去了往日的热情。就连夏夜里田田的荷塘,此刻也只剩下了残枝断茎,沉默寡言地站在似冻非冻的池水中,顽强地和寒冷抗衡。色调暗淡的飞檐画廊,游人散尽的亭台轩榭,相依为命的假山瘦水,这一切,更像是一副古人笔下的泼墨山水画,虽苍凉,却别有一番意境。
    失去色彩的山水画里,慢慢地走入了一男一女。穿着玫红色羽绒服的女人和蓝黑色外套的男人,让这幅画染上了颜色,而变得多少活泼起来。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好像不是为了来赏景,因为他们的目光并没有在景色上过多的停留。
    王梓明走在姚元元后面,心潮起伏。他想起了高中时候唱过的一首歌:从未失去也不曾让我拥有,我爱你爱你却难以开口,只好默默地走在你身后……
    绕过太湖石,走过小桥,穿过画廊,他们向北边的一座小山走去。王梓明的思绪又飞回到了从前,走着走着,他把这条路走成了洛河公园里那条通往小山顶的土路,花木扶疏,寂静无人。那时他和姚元元都是建委的“拆迁典型”,刚刚做完一场煽情报告,从会场逃出来,像是要躲避那些造假造出来的感动。那时候的姚元元,还是一个刚刚开始有心事的姑娘,王梓明还记得她当时脖子里那条红白相间的纱巾,就像一团火苗,一直在他的记忆里跳动。
    所谓的小山,其实也就是个大土堆,他们没费什么劲就走了上去,在一片枯草上站住了。天色阴沉,冷风渐起,拨弄着姚元元耳后的短发。她的脖子里还有一条纱巾,但已经不是六千年那条了。六年时间,是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也可以失去很多东西的。当然,还可以留下很多的遗憾。
    姚元元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的鼻尖被冷风吹的微红,红唇的颜色也深了点,只是那长长的细密的睫毛,还像六年前那样楚楚动人。她了他一眼,又把目光飞快的移开,着别处说,梓明,你也许应该等到春天再来,那时候这里就是一片绿色了,要比现在漂亮的多。
    不,我早就该来了,早就该来你。王梓明说着,声音不知怎么有点颤抖。虽然和姚元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还是感觉到了她身上那种压抑着的热情。这种热情,在baby酒吧里,在夜晚的河堤上,在槐河的温泉宾馆里,他都感受到过,每次都让他热血澎湃。但也许是命中注定,他们终没有迈过那重要的一步,姚元元的心愿终也没实现。难道真如书上说的,遗憾才是美好的结局?
    姚元元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低头着自己的脚尖。王梓明在她的笑容中努力去寻找那个过去的她,但不确定是否找得到。时隔多年,她还是那么漂亮,譬如还是那么洁白如玉,身材还是那么**性感,好像没有一点变化。但王梓明敏锐地发现,她那双黑黑的眸子,射出的也不再是少女单纯的光,而是淡淡的哀怨和对命运无奈。也就是这种哀怨,让她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而变得更有思想,更像个女人了。是啊,她不再是少女了,不再是做梦的季节,作为多岁的女人,她也称不上是年轻了。她的那些金子般的青葱岁月,又是在怎样的思念、盼望以及失望中度过的呢?王梓明想到此,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姚元元听到了他的叹息。她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着眼前这个自己倾注了无数思念的男人。她好像穿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说,梓明哥,你放心,我现在过的很好。
    一声梓明哥,彻底打开了王梓明记忆的闸门。往事像冲栏而出的马群,在他脑海里奔腾起来,马蹄的得得声越来越大,以至于他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了。风大了,更冷了,他的嘴唇开始微微哆嗦。他的喉头动了动,就用这哆嗦的嘴唇,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元元……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姚元元的一双大眼睛还着她,近距离地着他,好像要把他回去,把他眼中的自己也回去,回到那些还在市政科厮守着上班,还一起去做“钉子户”工作的时光。她咬了咬嘴唇,努力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可是,王梓明的这句话还是慢慢摧垮了她刻意筑起来的感情防线。泪水还是在她双眼里慢慢汇聚起来,越来越多,她的眼睛马上就模糊了。
    梓明哥,不要这样说,都过去了,我不恨你。姚元元仰着下巴,好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她饱满的胸脯起伏着,可以出是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啊,我们不都过的挺开心吗?广林的水土太好了,我都觉得自己长胖了呢,我也要开始减肥了。
    姚元元尽量把话说的很轻松,但王梓明仍旧沉浸在无边的回忆里不能自拔。他想到了姚元元远在异国他乡时给他写的那些信。她那时候多么需要安慰,多么需要感情的寄托啊!可惜自己只能逃避,逃避,好不容易的一封回信却故意说的轻描淡写,甚至还暗中赞美崔昊。现在想想,姚元元收到这些信时,又该是怎么样的失望啊!她肯定哭过,为自己的痴情和命运的不公。
    王梓明的眼睛也湿润了。面对这样一双泪眼,巨大的内疚就像发酵多年的老酒,完全淹没了他的心。他也想像姚元元那样去控制自己的感情,但发现自己做不到。他忽然感觉到了寒冷,彻骨的寒冷,这种寒冷从未有过,也从未像此刻这样深入骨髓。他的嘴唇已经有些发青了,说出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元元,如果有来世……我愿意补偿你。
    如投入心潭的一块巨石,姚元元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低头,眼泪成双成对地摔落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入了已经枯黄的草地上,和泥土混在了一起。王梓明觉得此刻的他又回到了过去,心中陡生出柔情万千。他上前一步,勇敢地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姚元元抓住了他的大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上,压抑着抽泣起来。
    下雪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刚开始像是飞絮,轻轻沾在姚元元的发梢,停留了一下,就调皮地飞走了,好像要逗她开心。飞絮越来越多,渐渐就变成了片片鹅毛,扯天扯地的下了起来。围墙外就是民居,西边的平房上,站着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包着蓝头巾,呆呆地着小山上这站在雪中的一男一女。
    安红如愿以偿,从姚元元那里得到了她想要的那近百亩地。据说广林县的群众极力反对政府把地卖给私人,还围堵过县政府。但姚元元还是坚持把地卖了出去,为此她一年多来树立起来的好声望得到了很大的损害。县政府内部也有不同意见,怎奈姚元元身份特殊,大家也就把意见保留在了肚子里。姚元元也没有无原则地迁就安红,安红付出的低价并不低。但安红不在乎钱,拿到地是她的唯一目的。
    地到手后,安红要请姚元元和王梓明吃饭,但姚元元推脱有事,所以只宴请了王梓明。还是在喜来登的那个套间,两人都喝了酒。在广林的那天下午,安红故意把单独相处的机会留给了王梓明和姚元元,自己在县衙门口等了大半天,等到了漫天的一场大雪。等王梓明和姚元元出来时,安红发现,姚元元的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刚刚哭过,王梓明脸上也是凄然的表情。来这两人之间果然有故事。安红从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要的这块地已经没任何问题了。没有王梓明出马,她对这块地只有垂涎的份。所以今天,心花怒放的她要好好犒劳一下王梓明。
    几杯酒下肚,脸蛋红扑扑的安红说,梓明哥,有个礼物送给你。说着,就去包里掏。王梓明以为又是卡,连连摆手说,安红,你要是再给我卡的话我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帮你了。安红嘻嘻一笑,说,放心,不是卡,是另外一件东西,你肯定喜欢的。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放在了桌子上。王梓明一,里面是两把折叠的车钥匙,上面也是大众的标志。安红轻描淡写地说,知道你喜欢德系车,不过你那辆迈腾早就过时了,**也不好,该换车了。这辆途锐你先开着,我觉得这车很大方也相对低调些,你用着合适。
    说老实话,王梓明还真是早就上途锐了,大气的很,很男人,性能优越。但途锐是进口车,便宜的也要六七十万,自己只有羡慕的份,在街上到的时候,追着过过眼瘾罢了。有次到开车的竟然是个年轻女子,心里不平了好多天。没想到安红竟然这么善解人意,上来就击中了他的要害。
    男人对汽车有着天生的痴迷。但王梓明也知道,现在自己身份特殊,虽然官不算大,但好歹也是政府官员,开这样的好车是很扎眼的事情,搞不好就会出事。现今社会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放在会议桌上的一盒烟,戴在手腕上的一块手表都能撂翻一个官员,他不能不警惕。着眼前那两把诱人的钥匙,他在欲望和理智之间快速而痛苦地做着抉择,后发现它们打了个平手。他伸手把钥匙推回给安红,说,安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有私家车,再说单位也配的有车,所以不需要。你送我的那张卡我还打算还你呢,怎么能再要你的车呢?你这是逼着我犯错误呢。
    王梓明说完,又有点后悔。自己干嘛把话说的那么重,吓着了安红。
    安红虽然年轻,但也是阅人无数,知道王梓明这会心里想的啥,也知道他在担心啥。她灿然一笑,说,梓明哥,知道你很谨慎,我也希望你谨慎点,官做大点,我好继续抱你这棵大树。这辆车我也没说要送给你,就当是借给你用的吧,周末或者假期,你总要带着老婆孩子去野外走走吧?你那迈腾底盘那么低,想去的地方也去不了。再说你还喜欢钓鱼,这途锐适合越野。我的意思是,平时你还开自己的车,周末或者假期再用这个车,这样就安全多了,你说呢?
    王梓明想,这倒是个好主意。来安红早就把一切都考虑进去了啊,这个女人真是精明的可以。和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王梓明变得侥幸起来。心里虽然接受了,不过嘴上还是要谦让一番的,说,不行不行,这车太高档了,我怕开不习惯。
    安红呵呵地笑了,知道他这话一说,其实是已经接受了。安红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就像是渔夫着一条大鱼把自己精心布下的饵吞了进去,笑的很开心也很阴谋。她把钥匙再推给王梓明,说,这个车呢,建议你平时就放在喜来登的停车场,需要用的时候,开车你的车来,把这个车开走,用完了还放在这里,真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借用朋友的。王梓明点点头说,这样好。又拿出一把钥匙说,这把你保存着吧,毕竟我是借用啊。安红没接,而是说,我才不要呢,万一发现你车里有什么秘密怎么办。两把钥匙你都拿着,就可以在车里为所欲为了。王梓明说,嘿嘿,我能为所欲为什么啊,多放两根鱼竿。说着,把两把钥匙都放进了自己包里。
    安红给他倒满了酒,说,来,梓明哥,为我们第二次成功合作干杯。王梓明刚想喝,又停下来说,能不能不说合作?感觉不太好听,像是贼分赃似的。安红仰着头哈哈大笑,然后又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说,要不说第二次勾结?王梓明说咳,还不如合作呢。两人喝了酒,各各开怀大笑。
    吃完饭,和安红一起下楼去车。那车是纯黑色,黑的发亮,在停车场静静地趴着,灯光下咋咋漂亮。王梓明激动的很,强压着内心的欢喜,努力做出见过大世面的样子。拿出车钥匙按了遥控器,那车灯闪了几闪,像是眨着眼睛在迎接自己的主人。安红拉他上去感受了一番,打开天窗说,吧,可以到星星。要不要出去遛遛?王梓明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很在乎这个,就说,改天再遛吧。安红说好吧,现在它属于你了,你说了算。
    从车上下来,王梓明和安红告辞。走向自己那辆迈腾的时候,怎么怎么觉得不好,不大气,特别是**上的那对圆灯,绝对是设计失误。再回头那辆途锐,步子几乎都走不动了。
    开车出了喜来登的大院,心还留在停车场,好像那辆车就是自己的一个情人,念念不忘。在街上胡乱转了一圈,估摸着安红睡觉了,又开车溜了回去,把那辆途锐开出来到街上遛了一圈,才意犹未尽地回家了。
    李儒公司承建的建设大厦年底前开工了。开工典礼那天,关天浩推脱身体不舒服,没有参加。王梓明作为二把手,参加典礼并代表建设方讲了话。典礼是请一家知名公司操办的,很隆重,很热闹,还有十六门礼炮,预示着这栋楼要建十六层。不过中间出现了一点意外,附近几户尚未拆迁的居民以建设大厦楼层高,影响其采光为由,在典礼现场忽然打起一些不和谐的白布横幅来,引起一阵骚动。这一点王梓明早有准备,已经提前在现场外围安插了城管队员,横幅刚举起来就马上被镇压下去了,举横幅的一个女教师和她的两个儿子都被推进城管执法车,也不知道拉到哪里去了。
    中午,由李儒安排,建委的大小领导包括各科科长都在裕景楼会餐,共祝办公楼成功奠基。这也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建委一直有这个传统,典礼的中午都要大吃大喝一顿的,由建筑企业买单。关天浩为卢广发量身定做的一锅好饭,由于王梓明的从中作梗,意外地端给了李儒,李儒算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所以很大方热情。酒一律是年陈酿五粮液,桌桌都有鱼翅鲍鱼,乌龟王蛋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大家平日都有点惧怕关天浩,在他面前说话放不开,但在王梓明面前都要随和的多。所以席前就撺掇着他讲两句。王梓明今天算是感受了一把众星捧月的得意,很有点飘飘然,端着架子说好啊,我就说两句吧。都静下来,听他讲。王梓明着一个个恭恭敬敬的面孔,心想做一把手就是好啊。今天是关天浩缺席,自己才找了一把感觉,如果关天浩在场的话,这些眼巴巴的面孔就都该向日葵似的朝着关天浩了,自己只有坐一边陪着笑脸的份。不过不管怎么说,要先培养一下大家的这个意识,所以还是做出很礼贤下士的样子,说,今天呢,是我们建委大喜的日子,值得我们大家共同庆祝。建设大厦的工期加上装修是两年时间,两年后的今天,大家就要搬进办公楼了,这是我们建委历史上的大事。这些年呢,我们建委的工作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城市框架不断拉大,市容环境持续得到改善,市民和市领导对我们工作的满意度不断上升,这于大家的共同努力是分不开的。我代表建委党委,对各位表示感谢,大家辛苦了!
    王梓明的口气,多少有点僭越。但科长们很会见风使舵,都附和着说,是王主任您领导的好啊。王梓明嘴里谦虚着,心想这话听着不赖。兴致高涨起来,就多说了几句:同志们啊,不要取得了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就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我们建委的工作还任重道远,我们肩上的担子还很重很重。今年,市委市政府提出了创建全国卫生城市的宏伟目标,我们建委呢,又是创卫的直接责任单位,是重头戏,任务重的很啊。崔书记包括图市长,对我们的工作都寄予厚望,我们坚决不能让领导失望。同时创卫也是为市民创卫,是为了给市民创作一个良好的生活和工作环境,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所以我们一定要有决心有信心,打好创卫攻坚战。
    这一段话,是在昨天党委会上关天浩说过的。当时在会上决定,周三要召开一个全系统的创卫动员会,王梓明等于是提前把会议内容给说出来了。可以想象,这话传到关天浩耳朵里,他会是什么反应。
    王梓明心情所致,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科长们都盯着五粮液,口水都快出来了。王梓明后大手一挥,很有领导气派地说,好了,其它我就不多说了,今天中午大家都放开喝,喝醉了下午可以放假。各科科长们都是些酒鬼酒仙,好不容易逮住了好酒,又有领导这句话,齐齐叫了一声好,马上就胡吃海喝,推杯换盏起来。财务科长蝴蝶在王梓明讲话的时候就频频地暗送秋波,这会更是拧着细腰挺着**站起来,给他敬酒,说话的声音比十七的少女都嫩。王梓明今天心情不错,就喝了她的酒,还感觉她身上的香水味挺好闻的。科长们也都争先恐后给他敬酒,王梓明很快就喝高了。
    酒一直喝到下午两点半,已经是上班时间了。毕竟不是周末,王梓明宣布酒宴结束,能上班的去上班,不能上班的回家休息。他自己有些晕乎,就让小雷开车把他送回家睡觉去了。
    到家躺下没多久,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接到了办公室主任马占山的电话。马主任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急促,说王主任不好了,纠风办和电视台的刚才扛着摄像机来咱委里了,抓到了好几个醉酒的科长,都录像了!
    王梓明一激灵,酒醒了一半,一骨碌爬了起来,说,怎么会这样?马占山说,近纠风办严查工作日中午饮酒,已经在日报上曝光好几个单位了。王梓明脑子嗡嗡地响,生气地说,那中午那会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马占山支吾道,那会我不想扫大家的兴啊,再说纠风办一直和咱们建委关系很好的,今天好像是很有目的似的,不到上班时间就埋伏在电梯里,那几个科长喝的进电梯都扶着墙……
    王梓明打断他说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问问情况再说。你通知那几位科长,都先回家歇着,别在单位丢人现眼了!
    挂了电话,王梓明打电话让小雷赶紧回来接他。然后匆匆洗了脸,又喝了两大口漱口水去了去嘴里的酒气。穿好衣服下楼,小雷的车也等在楼下了,就直接去了纠风办。
    建委经常和纠风办打交道,纠风办也一直对建委网开一面,类似的事情并未发生过。纠风办主任姓焦,王梓明还帮过她,他女儿要去实验小学读书,王梓明给在那里做校长的老同学田智慧打了个电话就搞定了,焦主任还请他和田智慧吃过饭。焦主任果然在办公室,王梓明就半生气半开玩笑地说,焦主任你怎么搞的,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了?焦主任很歉意地说,我刚给你们关主任打电话,他说今天你负责工作,我正想给你电话呢,你刚好来了。是这样的,中午那会呢,先是市长热线有人匿名举报建委领导干部中午带头违反规定喝酒,后又把电话打给了纠风办,还打给钱书记。钱书记亲自要求我们去查的,据说现在崔书记都知道了。
    王梓明暗暗叫苦。提到举报电话,立即想到了关天浩。不会是这家伙安排人弄的吧?难道说他今天故意不参加典礼,故意不去喝酒,其实是一个精心安排的圈套,意在整他王梓明?如果真是这样,这人就太阴险了。焦主任他在琢磨着,就说,老弟啊,现在先不要琢磨谁举报的,想想怎样向领导解释才是正事。
    既然是这样,也就怪不得焦主任了,王梓明只好闷闷不乐地告辞。刚出门,就接到图画的电话,要他去她办公室。王梓明知道自己该挨批了,厚着脸皮到了图画办公室,图画果然阴着脸,要他说说是怎么回事。王梓明实话实说了,又做了深刻的检讨,说自己太大意了,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又愤愤地说,肯定是关天浩……图画挥手打断了他,说,你不要猜测别人,先把自己的问题说清。刚才崔书记也打电话问我了,这个事情目前闹的动静很大,对你很不利。王梓明肠子都后悔青了,说,那我该怎么办。图画说,赶紧回去写一份深刻的检查,一式三份,送纠风办一份,给我送一份,那一份交给崔书记。王梓明为难地说,还要交给崔书记啊?图画严厉的说,按我说的办。
    结果是王梓明写了三份检查交了上去。据说纪委还打算做出处理的,被图画制止了。但《万川日报》还是登出来了,指出是“个别领导带头”饮酒,好在没提王梓明的名字。王梓明在这个事情上弄的很狼狈,等于是撞到了风口浪尖上。关天浩上班之后,先把他叫到自己办公室安慰了一番,说梓明啊,我也要检讨啊,那天要不是我有病,我也会带头喝酒的,你等于是替我受罚了啊。王梓明嘴上检讨着自己,心里说,你这只老狐狸,太不把我的智商当回事了吧。来不给你点厉害尝尝,还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
    回到办公室坐着生了会闷气,忽然接到了张晓卉的电话。张晓卉笑着说,我正在报纸上关于你们建委的通报呢,你们建委的科长威武啊,喝的电梯都上不去了。王梓明没好气地说,幸灾乐祸。张晓卉继续笑着说,,又被人暗算了吧?王梓明咬牙切齿地说,还不是关天浩使的坏,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张晓卉说,这个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梓明你听说了吗?关天浩正在活动着竞争副市长呢,他是建委主任出身,如果真做了副市长,说不定将来还分管你们建委呢,到时候你的日子就甭想过了。
    王梓明大吃一惊,说,此话当真?张晓卉说,亏你还在官场,消息还没我这个盖房子的灵通。副市长刘庆收要去省交通厅任副厅长了,刚好空出来个位置,关天浩和昌平区区委书记刘善政竞争的厉害,不过崔定更倾向于关天浩。王梓明跌足说道,这可怎么办,要是关天浩做了副市长,我只有辞职的份了!张晓卉嘻嘻一笑说,放心,我手里有秘密武器,随时都能把他撂倒,为你保驾护航。王梓明这会巴不得关天浩出个什么意外,急切地问张晓卉,什么秘密武器?你快说啊。张晓卉说,哈哈,这个武器是关天浩的小舅子卢广发提供给我的,暂时保密。王梓明马上想到了贺梦雯,说,你不是指关天浩包二奶生孩子的事吧?张晓卉说,聪明。这可是个一招制敌的武器。王梓明眼前出现了贺梦雯那张清纯的脸,那晚如果不是她那个及时的电话,说不定自己早被关天浩扎上鼻圈牵着走了。贺方把妹妹交待给自己照应,自己一点忙都没帮上,眼睁睁着她被关天浩蒙骗还生下孩子,现在怎么忍心再去害她?所以他急忙说,晓卉你先不要下手,等我想好了再给你联系。张晓卉说,当断不断,必有后患。梓明,不要考虑那么多了,关键时刻还是要硬下心肠,因为官场来就是很残酷的,你不变成坏人就别想再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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