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章 军令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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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今晚崔定召见王梓明，为什么闭口不谈把他磨正的事，而是要先和他大谈特谈“创卫”呢？原来他是别有用心。《 书．M .o纯》实事求是地讲，虽然迫于儿媳的压力，崔定不得不把建委主任的位子给王梓明，但同时他内心又是非常不甘心的。所以他耍了个心眼，甚至可以说是精心策划了一个圈套，那就是拿“创卫”工作来对王梓明进行一个激将，让他自己主动立下军令状，这样到时候自己好把建委主任这个位子再收回来。崔定走这步棋，不能说不用心良苦，但也有十足的把握。因为他自己也清楚，万川离“全国卫生城市”的标准还有很大差距，比着邻县方平市，根不在一个档次。虽然初验两个市都通过了，但接下来还有两次评审，而全省只有一个指标，所以万川争创成功过的可能性极小，几乎没有。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只有崔定这个市委书记和市长图画掌握，那就是省里其实早就把这次的指标内定给方平了，说是评审，只不过是走走过场。毕竟万川是第一次争创，而方平已经是第二次了，再说方平在这城市卫生方面确实比万川要好太多。
虽然明知道这次铁定没戏，但崔定作为市委书记，既定的方针还是要坚定不移地落实的。因为这是他的政绩工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他的打算是，这次就算是练兵了，即使通不过，也借此把城市环境卫生提高一个档次，好在下次的争创活动中一举成功。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不可能的事情，原来是可以作为一个圈套使用的。这就是今晚他要和王梓明大谈创卫工作的目的。让他心中暗喜的是，王梓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隐蔽的圈套，正一步步自觉主动地往里钻。崔定老谋深算，王梓明决心挺大，就不失时机地问他，梓明，你认为万川这次创卫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王梓明果然表态了。正是组织考验他的时候，他不表态也不行。他坚定地说，我认为有市委市政府的坚强领导，有全市人民的广泛参与，我市的创卫工作一定会取得成功的！
崔定点点头说，好，你这个决心是有的，不错。创卫工作，大头在你们建委，我就担心你们建委个别领导思想上不重视，工作上不落实，或者有什么闪失，辜负了市委和全市人民的期望啊。崔定说着，双眼灼灼地着王梓明，目光里满含期待和鼓励。
王梓明认为，表决心表忠心的时机到了。能不能得到市委书记的信任，崔定会不会把建委主任的帽子给他，也许就在此一举了。所以他如条件反射般呼地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左手握拳放在大腿上，右手握拳放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无比坚定地朗声说道：崔书记，我在这里向您立下军令状，万川的创卫工作如果不成功，我们建委整个领导班子集体辞职！我人带头向市委递交辞职报告！
因为太激动，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涩，但不怎么影响效果。
这句话正是崔定想要听到的。也可以说绕了一晚上的圈子，他终于把王梓明的这句话给逼出来了。他心中暗喜：你小子，说到底还是嫩啊。辞职的事，怎么可以轻易就这样做保证呢？况且是带领班子集体辞职，这其实是很不负责任，也是非常欠考虑的。不过这正是他想要到的结果，他必须趁热打铁，火上浇油。所以他一拍桌子，叫了一声好：好啊梓明，既然你有这个决心和态度，我今晚就明确告诉你，你这个代主任考察期结束，马上转正，今晚我就算是代表组织和你谈话了，组织部明后两天加班走程序，周一就进入公示阶段，争取国庆节前正式下文！
王梓明激动地站了起来。等崔定这句话，他等得太久了。任建委代主任这个月时间里，他经受了一次次精神上的折磨，几乎每天都在焦虑不安中度过，精神几近崩溃。此刻，所有的付出得到了汇报，所有的委屈得到了抚慰，更关键的是，自己终于在仕途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夙愿。不管崔定内心是否愿意，他毕竟开恩了，王梓明给他跪下的心都有。但跪下显得太下三了点，所以他感激之余，给崔定深深了鞠了一躬，说，谢谢崔书记的关照，您的大恩，我王梓明没齿难忘！
崔定终于绽出了一个难得的笑脸，笑容很慈祥。他伸出右手来往下压了压，示意王梓明坐下，然后点了一根烟。他点烟不用火机，用火柴，划火柴的动作也是模仿老毛。他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又徐徐地吐出来，在烟雾中着王梓明说，梓明，我把建委主任这个位子给你，就是中了你的工作能力，这也是你自己这一段努力的结果。不过，我是关照你了，你又打算怎么“关照”我呢？创卫这个事情，我可就指望你了，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失望啊。
王梓明此刻像个中举的范进，正是踌躇满志的当儿，头脑发热的很，就又把刚才说过的话用激动的口气重申了一遍：请崔书记放心，万川这次创卫如果不成功，我王梓明带领建委领导班子集体辞职！
崔定敲了敲烟灰，唔了一声，耷拉下眼皮，不再说话了。王梓明等了一阵，有些急了，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什么变化得这么快。都说伴君如伴虎，此刻他算是有了初步的体会。崔定不是老虎，可他的脾气也太让人捉摸不透了，怎么自己刚刚表了态，他就这样沉默了呢？
是他对自己的话不信任！王梓明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是啊，崔定对自己的任命，马上就要黑纸白字的下来了，自己怎么能就凭一句话回报他呢？这也太草率了点吧。必须得拿出点实际行动！王梓明想到这里，头脑更热了。他不再犹豫，从包里拿出笔和笔记来，扑在茶几上，刷刷地写下了几行字：
军令状：我王梓明向市委市政府保证，竭尽全力确保万川市创卫一次成功，如果创卫失败，我带领建委全体班子成员集体辞职！
王梓明低头豪迈地写着，字字千钧，力透纸背。他没注意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崔定，正透过缭绕的烟雾悄悄地观察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这步棋他走的太高明了，他自己都佩服自己。这就叫做请君入瓮。
王梓明写完军令状，站起来走到崔定办公桌前，双手捧着放在了他面前，说，崔书记，空口无凭，我向您立下军令状！如果我们建委工作不力影响了创卫大局，我王梓明坚决辞职！
崔定了一眼，做出很生气的表情说，梓明，你这是干什么？说说就行了，写什么军令状？我既然任命你做建委主任，可不是为了让你辞职啊，你好好干就行了，快收回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况且王梓明此刻正被一种狂热的情绪支配着，当然是豪情万丈。他没有去收那份军令状，而是更加坚定地说，崔书记，我王梓明说话做事从来不反悔，这个军令状是必须立的，否则我无法接受您对我的信任和厚爱。再说，这也是对我工作的一个鞭策和激励！
崔定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说，也好。这样吧，这个军令状呢，我就先给你保存着，等创卫成功了，我把它和奖牌一起还给你。说着，拉开抽屉，把那张军令状放了进去，同时咔哒上了锁。
王梓明听到这咔哒一声，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头。不过他已经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此刻的智商几乎等于零了。他双脚一并说，谢谢崔书记，接下来您就我的实际行动吧。
崔定这会的表情放松多了。他示意王梓明坐了，在烟灰缸里掐灭还剩了大半截的香烟，然后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坐在了王梓明旁边的沙发上。王梓明顿时有一种皇恩浩荡的感觉，觉得崔定这个人可能是办事认真，并不像自己原来想象的那样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崔定像是透了他的心思，和颜悦色地问他，梓明啊，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王梓明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刚才不小心把心里所想的说了出来。连连摇头说崔书记，您说哪里话，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崔定哈哈地笑了，说，这么长时间没把你这个代主任转正，你也没想法？
王梓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是有点想法，不过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崔书记您是在考察我，是在给我一个充分表现的机会。
崔定说，这就对了嘛。说明我没错你，你脑袋也够聪明。梓明啊，你对我可以说是有救命之恩，我这一辈子都是忘不掉的啊。
王梓明乍听到这话，激动地眼泪差点掉出来。自己原对崔定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没料到这个事情他一直记在心里！来在这件事上，自己真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不好意思地说，崔书记，一桩小事，不值一提的。
崔定说，虽然是小事，但也不能忘记报恩啊。梓明，这是我们私下的交情，但工作上的事情，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说一不二，比如你刚刚立下的这个军令状。王梓明说，崔书记，我懂您的意思，我一定好好干，不让您失望。
崔定满意地笑着，站起来，走到靠着北墙的两个红木书柜前，打开下面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来，放在桌子上，招手说，梓明，你过来。王梓明走过去，着崔定慢慢打开盒子，拿出一只亮闪闪的手表来。崔定指着上面的商标说，正宗瑞士手表，商场卖十几万呢。王梓明那手表果然是做工精良，啧啧叹道，是块好表啊。崔定把表放进盒子里，合上盖子，递到王梓明手里说，送给你。王梓明一惊，后退一步，连连摆手说，这绝对不行，崔书记，我孝敬您还来不及呢，怎么能接受您的礼物呢？我坚决不敢要。崔定佯怒道，让你拿上你就拿上，怎么，我这个市委书记在你面前说话不好使？王梓明涨红了脸，说，这……好吧，那太谢谢崔书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崔定慈眉善目地说，梓明啊，你已经救过我了，还谈什么报答？这下我心里就安慰些了嘛。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今晚谈话的内容，希望你能保密。另外通知你们建委科级以上干部明天加班，我安排组织部去你们委里考核你。
王梓明怀揣着瑞士名表，头重脚轻地从市委大楼上下来，觉得幸运女神向他张开了双臂。其实他不知道，崔定送他这块表的真正意义是：你是搭救过我，但我已经用这块表回报你了，咱们算是扯平。今后再出什么事，就不要怪我崔定不客气了。

108章 公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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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崔定召王梓明谈话后的第二天，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宋敬山亲自带队，到建委对他进行了考核。说是考核，其实也就是走走程序，但走的很认真，很程序。周一一大早，“关于王梓明同志拟任建委主任的公示”就在政府门户网站挂出来了，公示时间为七天。
从早上到晚上，王梓明的手机都响个不停，都是向他表示祝贺的。就连平时不怎么联系的一些开发公司老总，也都打来了电话，要请他赏光吃饭。王梓明不得不一遍遍重复着感谢的话，虽然心花怒放，但还尽量做出谦虚的样子，拒绝了一切吃饭的邀请，说晚上还有事情。对方就说，那好，今天先挂上号。王梓明就就觉得自己像个坐诊的医生似的，等着给一个个病号号脉病。
办公室不时有人来访。科长们轮流来汇报工作。有几个其它局委的一把手刚好到建委办事或者路过，就上来坐坐，喝杯茶，同时把王梓明近几个晚上的安排都给预定走了。王梓明不想这么高调，但盛情难却，不答应谁就得罪了谁似的。财务科长蝴蝶今天打扮的既性感又温柔，浓浓的香水味从深深的事业线那里飘出来，弄得整个办公室都是香的。她扭着圆鼓鼓的**耸着一双大胸忙前忙后，为客人倒水递茶，脸上的表情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略带羞涩，说话的声音很嫩很软，含糖量极高。蝴蝶交际很广，来的人她几乎都认识，所以把气氛搞的很热烈。王梓明不想这么高调，送走一拨客人后，干脆叫上工程科盛科长去了工地。来访的没了，但电话还是不断，但这种电话，又不能不接，所以手机几乎成了热线，摸上去煮熟了似的烫手。觉得好笑，现在的人，也太现实了点，都是一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前阵子传闻晁松柏又来建委那阵，自己的手机一整天都不怎么响，还以为是出了毛病呢。科长们见了他都绕着走，生怕站错队。现在好了，纷纷又开始朝他聚拢了。想了想，这也没什么，搁了自己，说不定也这样。官场嘛，无奇不有，一切都可以有合理的解释。
尹红妹只发过来一条信息，并且只有两个字：祝贺。虽然只是两个字，王梓明还是感受到了她真诚的祝福，知道她在为自己高兴。她给的那张二十万元的卡还在办公室抽屉里躺着呢。那晚听从尹红妹的建议去拜访崔定，虽然卡没送出去，但刚好遇到姚元元，直接促成了今天的这个结果。王梓明刚想给尹红妹回个信息，电话又来了。后来就把回信息的事情就给忘了。
安红也打来了祝贺电话。她近忙的很，化纤厂的厂房已经建好，正建在那片从姚元元手里买过来的地皮上。的生产线已经开始调试安装，马上就能投入生产，但产品已经不是化纤了，而是氯碱。老厂区的开发也进行的如火如荼。安红这个带着传奇色彩的女人，现在的风头几乎要盖过万川一姐张晓卉了，并且绝对是市委书记崔定的红人。<快更请到 .o 书．M >有关他们之间的传闻越来越多，但大都是捕风捉影，王梓明根不愿意相信这些。他认为，像安红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单身女人，在商场里打拼，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征服几个男人是有的，但很可能也就是玩玩暧昧，让垂涎他的男人们闻闻腥味。记得听孙小柔说过，安红在大学的时候，追她的男人排成排，但她始终守着一个底线，上面可以随便揉，但皮带不能碰，想插圈坚决不行。这样能经受住诱惑的女人，应该是很有心计的。
安红在电话里说，晚上要请王梓明吃饭，好好给他祝贺一下。梓明哥，我都要想死你了，我这朵花你再不来给我浇水松土施肥，就要开败了，你不会眼着我零落成泥碾作尘吧？王梓明忍不住心动了一下，但还是拒绝了她，说晚上要开会。安红哼了一声说，骗鬼去吧，反正我还在那个房间等你，你不来的话我就去找你。王梓明说不行不行，还没说完，安红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她不接，后来干脆关机了。只得摇摇头，苦笑了一声。心想安红这个女人，其实是非常可爱的。又想起那辆途锐汽车，还在喜来登停车场停着，就像是一个默默等着自己的情人。虽然说是要还给安红的，但钥匙一直还在自己手里。一来是安红根不接收，二来他内心里还是对这个车非常喜爱的，有点舍不得还。
张晓卉的信息来的比较晚，一句话：梓明，恭喜，等我回去给你祝贺。她近在威海开发海景房，已经去了大半年了，很少回万川。王梓明从塞入车窗的广告中，大概了解了她的业绩。那广告印制的很精美，画面上是蔚蓝的大海和洁白的沙滩。海上有白色的游艇，有人在冲浪，沙滩上有三三两两身着性感泳衣的美女，爆乳凸臀。美女身后，是成片的别墅，欧美风格。映着蓝天白云，仿佛童话般的世界。广告词特别吸引人：乳山银滩，梦如潮水。这个字，给人以无尽的想象。王梓明当时了暗笑，心想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即使不买，也要在那里住上几天，体验一下梦如潮水是什么感觉。不会是在床上发大水吧？
了几处工地之后，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桌上的电话又响了，接听了，原来是林美丽。王梓明一直认为，林美丽是一个很有城府的女人，头脑不管什么时候都清醒的很。因为姚元元的事情，林美丽对他可能有些法，但一直在暗中关照着他。毕竟她离市长近，总能得到一些消息。林美丽在电话里没有什么祝贺的话，而是问他，王主任，晚上有什么安排？
王梓明虽然没有答应安红，但实际是已经被迫答应了。现在林美丽又要约他，就有些支吾，说，晚上有些小事，美丽，改天我约你吧。林美丽嗤了一声说，你以为我要请你吃饭啊？王梓明有些迷茫，说，难道不是？林美丽说，别自作多情，你的魅力还没有大到能征服我的地步。我是要提醒你，没有正式下文之前，务必保持低调，谁的饭都别去吃，一场酒都不能喝，白天老老实实上班，晚上老老实实回家！
这才是贴心的话，这才是自己人啊。王梓明内心一阵感激，感觉自己在这个事情上真是有些欠考虑了，差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要是夜夜笙歌夜夜酒的话，不定出点什么事呢。就说美丽，谢谢你的提醒。林美丽笑了笑说，呵呵，不是我要提醒你，是有人让我给你带话的。王梓明一阵心跳，脱口说道，是元元？林美丽说，自己想去吧。
挂了林美丽的电话，王梓明让自己平静了一阵。崔定态度的突然转变，肯定是姚元元努力的结果，这是毋庸置疑的。其实自己早该对姚元元表示感谢的，即使不去见她，起码也应该打个电话啊。可这几天只顾着兴奋了，竟然把她给忘掉了，真该死。拿起手机，拨通了姚元元的电话，但响了一阵，姚元元并没有接听。是她不方便，还是不愿意接这个电话？王梓明对着手机出神。叮咚一声，姚元元的短信飞了过来，四个字：祝贺，低调。王梓明久久地着这四个字，好像到了姚元元那双满含深情的眼睛。良久，他又把目光投向窗外。夕阳西下，天空的云朵被染上了金色，一如多年前在公园小山顶上到的景色。王梓明眯起眼睛，思绪已经插上翅膀，回到了从前。
他没有去赴安红的约。再给她发了个“晚上有要事，实在不能去见你，抱歉”的信息后，干脆关了手机，下楼让小雷把他送回家。
到家一，罗娟和李儒夫妇也在。李儒承建的建设大厦工程质量还不错，只是近进度有点放缓，王梓明正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他主动上门了。罗娟和李儒复婚后，干涸的河床重得到了雨水的滋润，整个人都显得青春焕发，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李儒也算是事业有成了，两口子的日子过的很滋润。罗娟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和静静玩游戏，保姆小青在教宁宁做手工，大男人李儒系着围裙和唐小梅在厨房里忙活。现在这个社会，男人做饭的已经越来越多了。餐桌上已经摆上好几个菜，茅台酒也摆上了，是小瓶装的，显然是李儒带来的。
唐小梅兴奋满脸通红，王梓明进门，赶紧上来帮他拿包挂衣服。她不是个势利的女人，对丈夫当不当官不是很在意，关键是王梓明了却了心愿，不用那么整天唉声叹气的，这就足够让她高兴的了。王梓明来想低调的，但罗娟夫妇不是外人，又到家里来了，当然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啊。
晚餐很丰盛，既然是在家里，也就和李儒多喝了几杯。李儒和罗娟郑重其事地给王梓明敬酒，祝贺他步步高升。王梓明问李儒近工程进度是怎么回事，李儒叹口气说，梓明兄弟，不是我告状，你们建委那个财务科长，也太那个了点，不送钱给她就不拨付工程款，并且胃口越来越大。上周我去办公室找她，没说几句话就把我赶走了。王梓明一听，怒不可遏，拿起电话就要拨蝴蝶的号，准备爆吵她一顿，想了想，又把电话合上了。现在毕竟是公示期，没下文之前，一切都还存在变数，还是稍安勿躁的好。至于蝴蝶的财务科长，是坚决不能再让她干下去了，这个等到自己的位子坐稳以后再说。就对李儒说，你先坚持下，该垫资就垫资，有我在，还怕什么？李儒举起酒杯说，我听你的。
吃过饭又喝了会茶，罗娟夫妇告辞。王梓明歪在沙发上迷糊，听到唐小梅在和静静说话：呀，你哪里拿的这么多钱！睁开眼一，静静手里拿着一摞百元大钞，正往妈妈手里塞，说妈妈，给你买花衣服，买香香。王梓明一激灵，坐了起来，问唐小梅说，怎么回事？唐小梅一脸惊诧，说，我也不知道静静从哪里拿的。静静嘻嘻笑着说，在这里，好多钱，好多钱。说着，从茶几下拉出一个纸袋子来。王梓明抢过来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这半袋子红艳艳的钞票，散发着油墨的清香。估量了一下，应该是万。想起李儒说的建设大厦干股的话，必定是他带来的。示意唐小梅拿着钱到了卧室。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当着孩子们的面好。唐小梅紧张的不行，说哎呀，这怎么行，我得赶紧给罗娟打电话，让她回来取走，她怎么这样啊。王梓明说，今天晚了，估计罗娟他们也到家了，明天再说吧。唐小梅说不行，这钱放在咱家我睡不着。说着，拿出手机就拨通了罗娟的电话，不客气地说罗娟你怎么弄这事啊，快回来把钱拿走！罗娟起初还装迷糊，说什么钱啊，我不知道啊。唐小梅真的生气了，厉声说罗娟，你要是还想和我做姐妹，就乖乖的过来取钱，否则明天我给你送到班上，以后你再别和我说一句话！那边的罗娟好半天没说话，可能是在和李儒商量。过了会说，好好，小梅我听你的，我马上过去。王梓明在一边劝小梅说，人家也是好意，别发那么大火啊。唐小梅却说，他们这是在害你呢，我可不想再着你有什么闪失。王梓明说，能有什么闪失。
结果是罗娟夫妇在唐小梅的威逼下，回来把钱取走了。第二天下午下班，李儒打电话给王梓明，说是在洛北路飞虹桥头等他，“给小梅买了山些山栗子，你帮她带回去吧”。李儒在电话里这样说。王梓明想到了什么，答应说，好，我等会过去。等到天色暗了点，开车到飞虹桥头，果然到李儒的凯迪拉克停在那里。王梓明也没下车，在车里把后备厢打开，李儒把栗子放在后备厢里，就挥手上车走了。王梓明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打开后备厢取出装栗子的袋子，只扒拉了一下，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油墨味。心想李儒这个人，还真不错。这个钱，神不知鬼不觉，应该没问题的。

109章 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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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示期间加上周末虽然只有九天时间，但王梓明还是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盼望着日历能够赶快翻过去，好是一天翻两页三页。祝贺的电话每天都有，并且每天都能接到好几个饭局邀请，但都听从了林美丽的提醒，一概拒绝。表面上，他每天上班下班，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样子，但内心其实是很提心吊胆的，生怕组织部或者纪委一个电话把他叫过去，要他就某一问题说清楚。而许多问题，往往都是说不清楚的，越说事越大。他在机关呆了多年，深知机关斗争的残酷性。你不提拔还没事，只要有提拔的苗头，和别人形成了竞争，就会有人操着心整理你的黑材料，极尽能事，不遗余力，甚至多么无耻下流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目的就是把你搞臭，搞下来，搞进去，搞死。文化局的办公室主任李岩是自己大学时候的同学，在校时还是中文系系主席，组织能力很强。上个月却突然传来消息，他在自家楼上跳楼自杀了。而他自杀时，才刚刚提上文化局副局长不到两个月时间。究其原因，就是因为竞争对手为了整倒他，向检察院举报他在参与培训中心建设项目中收受了施工单位的贿赂。检察院叫了他几次，也没有对他采取什么措施，他却出人意料地在一个天刚麻麻亮的凌晨跳楼自杀了，留下了娇妻幼子。王梓明在参加他的追悼会后，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把心思静下来。要是李岩不去竞争这个副局长，还老老实实地干他的办公室主任，老老实实地给别人让路，他也许就不会死的这么惨。官场斗争并不是抽象的，它经常以血淋淋的形式表现出来，让人防不胜防。即使这样，大家还是趋之若鹜地钻入这个危机四伏的圈子里，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乐此不疲，全不管也许有一天，自己就做了炮灰。官场的这种现象就好比一种叫做“蝜蝂”的虫子，总喜欢背路边的石子，并且越背越大，后把自己压死。
不过虽然是提心吊胆，王梓明内心还是有所安慰的。毕竟是崔定要提拔他的，真有什么事情，也许崔定会出面替他挡一下。其实他这种想法是极度错误的，崔定是迫于儿媳妇的压力才提拔他的，如果他真出了什么问题，崔定巴不得找个理由换掉他呢。
王梓明也冷静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竞争对手。晁松柏去了驻京办，那是个肥差，他不会再关心建委主任的位子了，当然也不会再关心他王梓明。倒是副主任包清泉以及邝君平之流，还得高度警惕。包清泉自关天浩出事后，经常请病假，说自己神经衰弱，一个月不定来上几天班。王梓明也不深管他，这个时候，犯不着真枪真刀和他对着干。但听林美丽说，她好几次到包清泉从崔定办公室出来。很有可能在晁松柏之后，包清泉又被崔定物色为建委主任人选。难怪他敢在党委会上提自己的反对意见。王梓明这才明白，包清泉请假不是因为神经衰弱，而是要给自己腾出时间去活动。阴险啊。现在大头就要落定了，包清泉会不会贼心不死，在这个节骨眼上兴风作浪，给他来一下子？不是没这个可能。王梓明想到这里，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决定主动去摸摸他的虚实。
周五上午，王梓明早早来到办公室，想翻阅一下今天的万川日报。他现在已经开始关心起政治了，日报是每天早晨的必修课。特别是头版头条，可以说都是市里的精神，自己必须及时领会，认真贯彻，在思想上和行动上和市委市政府保持高度一致。至于晚报上的那些市井卦，他没有兴趣，后来干脆让办公室把他的晚报给退订了。
以前王梓明每天到办公室，总会有一个非常愉悦的细节。那就是在皮转椅上坐定后，小口小口地喝着司机小雷给他泡好的铁观音，品着茶香，伸着耳朵等走廊里熟悉的高跟鞋声。那声音不高不低，步子稍微有点紧凑，听起来非常悦耳。脚步声从走廊的西头响起，然后往东，向他办公室一路响过来。然后，贺梦雯那既窈窕又**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这时候王梓明转过头去，总能到她那恬静的笑容。笑容里有知己般的心心相通。这种感觉自王梓明去了桃花岛后，就又多了一层特别的东西。再然后，贺梦雯款款地走过来，把当天的报纸放在他的案头，带来了一阵淡淡的香味。仔细闻，能闻出一些母乳的味道，很香甜。王梓明悄悄猛吸了几口气，就会说，小贺，早啊。贺梦雯就说，王主任早。这个时候，他的茶杯已经喝下去了三分之一了，贺梦雯就会探过身子把茶杯拿过去，踩着高跟鞋走到茶水柜旁，给他添水。王梓明总忍不住去她迷人的背影，一天的好心情就这样开始了。
关天浩身亡后，他和贺梦雯的关系随之昭然若揭，在万川一时间传的风一股雨一股的。王梓明虽然摆平了关天浩的妻子，迫使她不敢对贺梦雯采取什么报复行动，但管不住机关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他担心贺梦雯顶不住压力，把她派去全脱产学习了。贺梦雯当然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感激涕零，离开机关那天，后一次来给他送报纸，还掉了眼泪。
贺梦雯一走，王梓明早晨的那个小清就没有了。现在给他送报纸的，是办公室的小伙子小刘。小刘长的方头方脑，眼睛偏小，睁大的时候上去还像是眯着，这让他总给人没睡醒的感觉。他不是机关的正式人员，是从城管处二级单位粪便处理厂借调上来的。关天浩在时，在机关里兴起一个借调风，各科室主要干事的人员，几乎都是从二级单位借调上来的。包括办公室写材料的，法制科下去检查的，纪委具体办案的等等，都是非正规军。而机关的正式人员，不是科长就是副科长，根没有当兵的。小刘这小伙子上去有些邋遢，不太精干。王梓明曾经交待过办公室主任马占山，能不能不用他。马占山为难地说，小刘是副主任包清泉推荐借调上来的，赶回去怕包主任那里面子上过不去。王梓明想反正自己还没扶正，也就先不管这些闲事了。
原先贺梦雯和现在小刘的角色，实际上相当于通讯员。因为要给各位主任送报纸，通讯员都配有各领导办公室的钥匙。贺梦雯在时，有时候王梓明来的晚些，报纸已经放在案头了。可这个小刘总是有些拖拉，往往是王梓明一杯早茶都快喝完了，走廊里才响起他拖拖拉拉的脚步声。脚步声到了门口，王梓明也懒得扭头去。然后小刘就走了进来，带着一股隔夜的衣服馊味。人走了好半天味道还呆子办公室里不肯出去。王梓明有时候想，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这么邋遢，将来怎么找对象呢。
今天小刘照例又是很晚才来送报纸。王梓明复习着昨天的旧报纸，头都没抬一下。小刘还是没睡醒的样子，没心没肺地把报纸往他办公桌上一放，转身就走。王梓明叫住他说，小刘你等下。小刘条件反射般地停住脚步，然后又折回来，凑得近近的，说，王主任，有事？
王梓明把身子往后撤了撤，说，你去告诉马主任，让他通知其他班子成员，点半在楼下集合，去医院包主任。小刘半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下，好像愣怔了一下。但王梓明没注意到他的反常，继续交待道，让办公室安排人买一些礼品。小刘答应了一声，脚步拖拉拖拉地出去了。不过这次拖拉的有点快。王梓明用手扇了扇他留在空气中的馊味，心想这个小伙子够老实，但太不修边幅了，以后是坚决不能用的，必须给他退回原籍。
点半，马占山敲门进来，垂着手说，王主任，东西买好了，领导们除了尚书记去市纪委开会，其他都在楼下等着。让别人等着是一种很好的抬高自己身份的做法，所以王梓明故意磨蹭了一会才站起来。马占山赶紧拿起他的包和茶杯，在前面带路。其实马占山和王梓明同龄，两人以前都做科长的时候，经常在一起喝酒，有啥说啥，关系不错。可现在地位不一样了，马占山就必须得表现出十二分的恭敬，甚至是拍须溜马。一开始王梓明有点不太习惯，觉得自己这样手脚健全身体壮实地被人伺候着，有点羞耻的意思。但慢慢的也就是坦然了，倒是一出门，没人伺候着就感觉很不自在。
走廊里遇见财务科长蝴蝶，身上的香水味熏得人头晕。蝴蝶泼辣的很，见了领导也不怯。近王梓明被考核之后，她更加注重自己的打扮了，一身套裙把自己**的身材箍的紧紧的，走起路来地动山摇的，成了机关里的一道风景。王梓明和马占山朝电梯走过来，她扭着身子说王主任，干嘛去？叫上我，我也去。王梓明已经进了电梯，面无表情地说，去包主任呢。蝴蝶却不理会他的冷淡，闪身挤了进来，说，那正好，我当个职工代表啊。王梓明站着，也不想给她让地，蝴蝶却好像收不住步子似的，高高的左胸朝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王梓明只感觉很大很软，心想，是真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