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细磨细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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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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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景缎(一百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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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不禁一愕:「当此混战之际,何来女子?」随手一剑逼开赛坡,双目如 电顾盼,但见乱军如潮,交相涌至,明军、瓦剌军凿战正急,杀声震天,放眼所 及,尽是屠戮地狱,人人杀红了眼,哪里见到半个女人?
眼前情境,虽未至流血漂橹,但是万人搏斗,血肉横飞,火器乱炸,焰如红 莲,这廝杀惨战的场面,文渊不禁深感震撼,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这一战不论 输赢,总是有成千上万的人要丧生了。武林中争斗虽多,却哪有如此惨酷的杀孽?」
赛坡见他分心,大吼一声,枪头一圈,照准文渊胸口猛扎过来。这一下是他 觑文渊不备,图此一击而胜,力透枪尖,风声虎虎,端的是锐不可当。
文渊猛一回神,枪尖已近心口。他纵声长啸,一拍马背,身形於瞬息间飞腾 而起,跃至赛坡上空。
赛坡大吃一惊,面对这高来高去的轻功绝学,他纵是沙场猛将,也是浑不可 解。文渊叫道:「赛坡,快快束手就擒!」於身形将坠未坠之际,手中长剑倏然 点落,既繁且密,青光错落,如白鹤凭空而下击,正是「鹤舞洞天」之妙招。
赛坡抡枪高举,试图抵挡,擦擦擦几声轻响,枪桿已被骊龙剑利刃削成四截。
文渊居高临下,猛地翻身一个大回旋,一剑挑飞断枪,右脚顺势踢中赛坡胸 口。
九转玄功何等厉害,赛坡纵有盔甲护体,也经不起这一腿的劲道,一喷鲜血, 铁塔般的的身子摇摇晃晃,向后跌落马下。
「铿啷铿啷」几声,四截断枪先后落地,文渊也已轻轻落下,站在赛坡身旁。
他正要出手制服赛坡,忽然耳后一阵风声呼啸,大异寻常。文渊侧身一让, 一回头,陡见刹刹刹三枝火箭从眼前闪过,射中赛坡身躯,其中一箭正中咽喉。
赛坡厉声惨叫,挣扎着打了个滚,再也不动。明将明兵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瓦剌将士见先锋毙命,登时狂呼乱叫,有十多名士兵朝文渊冲来。文渊呆了 一下,长剑舞动,将敌兵刀枪悉数削断,挥掌将他们一一震开,一看赛坡尸身, 心中突然一阵茫然:「我并不打算杀他,他却还是死了!他有什么错?他只是奉 命作战罢了,好好一条汉子,就这样死了?」
四面八方,酣斗惨呼之声此起彼落,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一步踏出,便 是一个血脚印,随即又被另一滩血渍弄糊。霎时之间,文渊只觉心口剧烈跳动, 握着剑柄的右手也微微发颤,心里响着一个声音:「不论这一战孰胜孰败,总是 死了这么多人,可他们究竟为何而牺牲?」
一声清脆的叱声,将文渊在瞬间拉回了现实。他侧首一看,一名青年披轻甲, 跨战马,手中长戟划空而过,将逼向文渊的两名瓦剌将领砍翻落马。
那人勒马回头,朝文渊喊道:「战场之上,发什么呆?」
文渊一看那人,英姿飞扬,身手矫健,一眼望来是个少年骁将,再一看,却 见他眉目清秀,红润的唇边微带笑意,意在嘲弄,却是久未见面的巾帼庄三庄主 蓝灵玉。
战地乍逢,文渊错愕之余,却也惊喜,叫道:「蓝姑娘,你怎在这?」
蓝灵玉道:「边关蛮夷犯我疆土,巾帼庄岂会坐视不管?大姐、二姐、四妹 都已领队来援,从后杀断瓦剌退路。文公子,抢一匹马,先冲出去!」
文渊惊道:「另外三位庄主姑娘,也都来了?」此时他也不及多想,四下多 的是主人战亡的坐骑,便即随便一挑,纵身上马,来到蓝灵玉马边。蓝灵玉长戟 横里一挥,神采奕奕,纵声高喊:「阿环、阿缨、阿穗,带队跟着我来!」
才一说罢,三支队伍分从乱军之中杀出,分穿黑、红、白三色衣甲,各由一 名少女领着,一路突围,齐朝蓝灵玉聚来。阿缨带领的巾帼庄诸女,皆为持枪骑 马,最是迅捷,首先赶至,途中槊刺挑捅,瓦剌兵虽然勇猛,却不及她们熟习武 术,失之灵巧,竟是无可挡禦. 阿环、阿穗所率队伍则是步行,各持刀剑,短兵 相交,也没丝毫差了,一个个女兵女将,皆是不让鬚眉,瓦剌兵四下溃散,叫苦 连天。
文渊甚是惊佩,心道:「昔时巾帼庄一战,这些姑娘们固是不及皇陵派、龙 宫派、神驼帮的好手,但是这兵马群战之术,却是寻常武林门派所难及了,不愧 为巾帼英雄。」
这时瓦剌军容已乱,显居劣势。京城安定门开,石亨率领一支明军出城参战, 明军气势更是威不可当,杀得瓦剌大军节节败退。
不一会儿,阿环、阿穗皆率众来到,阿环说道:「三庄主,守西边的姐妹们 说,也先攻不进德胜门,现在转向西直门去了。」蓝灵玉一看文渊,道:「文公 子,咱们过去支援!」文渊点头道:「正是!」
当下文渊、蓝灵玉调动马头,率众朝西疾行。途中数名瓦剌将领拦来,都在 数合之间败在两人手下。蓝灵玉原本使的是一双短戟,这时改使长戟,以图战阵 之利,戟法仍是着着精妙。文渊见她精神昂扬,已不复分别时魂不守舍的模样, 虽然不知原由,却也替她高兴。
将近西城,远远便见万军廝杀,耳闻战鼓鼕鼕,战况之烈,比之德胜门外不 遑多让。只是瓦剌在德胜门外已遭挫败,这时再攻西直门,不免声势较弱,城门 外两军恶战,杀得难分难解。
领这一路巾帼庄女将的是凌云霞,见蓝灵玉和文渊来到,登时叫道:「三妹, 文公子,分两边合围!」蓝灵玉指挥三婢,带开三队,分别冲进混战之中。
文渊眼观战局,说道:「蓝姑娘,敌军势大,众位姑娘武功虽好,只怕寡不 敌众,不宜分散。」蓝灵玉点点头,道:「我领着她们。」当即纵马挥戟,攻进 乱军,
一片兵荒马乱中,文渊细意观察,远远眺见了一面最大的帅旗。文渊心念一 动:「擒贼先擒王,我想法子捉了也先,瓦剌群龙无首,便可制胜,不必再让这 么多人生死一线,随时丧命了。」
这主意一瞬间便即决定,文渊旋即提韁策马,紧握长剑,再入千军万马之中。
每当瓦剌有将拦截,文渊便是一剑一掌,先断其兵器,再将对方拍下马去, 是生是死,再不留心。他纵然不忍滥杀敌将,但是战场无情,即使不杀,总要制 敌,这已是他手下留情的极限。
瓦剌兵将虽多,但是论及正宗武学,一路下来,却是无人能敌文渊一剑一掌。
文渊直冲战阵中央,见瓦剌将士拱卫一人,锦袍战甲,华贵非凡。在他身边 的将士里,也包括那箭法出奇的林秀棠、林秀棣兄弟。由他们两人护卫之人,不 消说,正是土木堡擒得正统皇帝、统率此战的瓦剌太师也先。
瓦剌众将见文渊单骑突围而来,纷纷喧嚷,一名将领手提大刀,朝文渊呼啸 攻来。文渊依样而为,一剑将大刀削成两段,掌风疾扫,带过那大将胸膛,把他 打下马去,一头栽在地上。瓦剌军士耸然惊呼,想来那将领也是一员猛将,不意 在文渊手下全无招架之力。
也先乍见文渊如此身手,甚是惊异,双眼紧紧盯住文渊,道:「少年,你是 何人?」
文渊一勒韁绳,道:「明朝汉人,一介平民。」林秀棠抢着对也先说道:「 太师,他就是文渊!」林秀棣道:「咱们刺杀于谦不成,便是因为此人。」
也先眼光闪动,一摸下巴虬鬚,道:「你就是文渊?我以为是怎么样的豪杰, 原来是个少年,居然有这等身手。」
这时那瓦剌将军已然站起,按着胸口,满脸愧色地退了回去。文渊长剑一横, 说道:「也先太师,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待在下动手?兵祸连结,荼害生灵, 为了让这一战两下罢手,只有请你到明朝军营坐一坐了。」
也先哈哈笑道:「你想用我换回你们的皇帝,是么?这是谁打的主意?」文 渊道:「我自己的主意。就算我一人之力擒不下你,这里有千千万万的明朝大军, 只怕你们兵败此地,一样是逃不了。」
也先暗暗观望左右,眼见明军渐占上风,加上石亨分兵来援,巾帼庄诸女在 外游击,实是不易取胜,又见文渊武功惊人,心中已有计较,当下笑道:「好小 子,你有本事,便尽管来!」一挥手,三名将领一齐纵马,向文渊包围过去。
文渊正要迎击,忽闻羽箭破空之声,响亮异常,心中一凛,先举剑格挡来箭, 铮铮铮铮数声,挡却了四枝狼牙箭,箭上劲力雄浑无比。但见林家兄弟各拉大弓, 又已搭上羽箭,这四箭自然是他们的杰作。
三将攻上前来,文渊一一挥剑相击,但是林秀棠、林秀棣箭法太精,两人不 断从旁干扰,文渊虽不至受伤,却也不易同时击溃三名大降的合击。事实上,应 付这一阵阵连绵不绝的来箭,比对付眼前三人还要为难些。
就在此时,明军在于谦指挥下,已经完全歼灭了瓦剌的前锋,如潮水般涌向 西直门,要一举攻溃也先的中军。也先看出苗头不对,心中暗恨于谦,却也无计 可施,让三将拖住文渊,自己已开始率军撤退。
文渊瞧出也先欲逃,当即喝道:「也先,站住了!」他逼开三将,催马追去, 但是林家兄弟连射数箭,远远阻挡文渊,加上大批军兵从中阻隔,距离慢慢拉远, 无论如何追不上了。
文渊暗叹:「可惜了大好良机,若不是有这许多兵将阻路……」摇了摇头, 勒马止步。
明朝一名副总兵见瓦剌撤军,急欲趁机抢功,率领数百骑兵追在也先后头, 大声呼嚷。林秀棠拉开硬弓,激弦发箭,飕地一声响过去,一箭将那副总兵心窝 开了洞,惨呼坠马。
于谦分派诸军追击瓦剌,意图一鼓作气,救回被劫的正统皇帝。明军反扑穷 追,虽然杀了不少瓦剌士兵,却还是无法追上也先,终於让他遁走。
这一场京城大战,虽然未曾救回太上皇正统,但是重挫瓦剌,京城得以保全, 朝野无不欢欣鼓舞,景泰皇帝更是大喜过望。于谦却毫无松懈,并不就此收兵, 依然列军城外,军威鼎盛。
黄昏之际,文渊和小慕容相偕进城,回到于府。一进大门,华瑄第一个奔了 过来,扑上来搂着文渊,欢声大叫:「文师兄,你太棒了!」
文渊被她扑得向后一退,拍拍她的头,微笑道:「什么太棒了,说什么啊?」
华瑄满面春风,笑道:「我跟紫缘姐姐在城墙上看了哦,你对付那些鞑子兵, 轻松写意的,如入无人之境,你都不知道我叫了几声好!」
文渊微笑道:「你们可别上城墙胡闹,要被人骂了,于大人脸上不好看。」
华瑄笑道:「我才没胡闹呢。」朝文渊身后瞧瞧,又道:「慕容姐姐没回来 吗?」
文渊道:「她去见她大哥了。方才听巾帼庄蓝姑娘说,这些天来,慕容兄都 跟她在一起,现下有事要小茵去见他。」华瑄「哦」地点点头,晃了晃头,道: 「我有看到几队女兵,一开始还不知道那是巾帼庄的人,后来才知道的。蓝姐姐 她们都没事吗?」文渊道:「当然不可能都没事,或多或少会有死伤,但不严重 就是,四位庄主姑娘也都平安。」
两人走进大厅,文渊左右张望,问道:「紫缘不在吗?」华瑄笑道:「紫缘 姐姐在房里睡觉呢。」文渊一愕,道:「才这时辰,紫缘就睡了?」华瑄耸耸肩 膀,说道:「紫缘姐姐昨天一晚没阖眼,今天当然累坏啦。」
文渊道:「怎会一个晚上没……」尚未说完,便即住口,知道那必然是因为 自己将临大战,难以安歇。华瑄道:「真是的,昨天晚上,紫缘姐姐要我早点睡, 都陪我躺在床上了,结果我睡着啦,她自己一点也没睡。」
文渊微笑道:「我去看看。」走进厢房,果然见紫缘卧在床上,脸朝里边, 长发披散,盖着被子,显是睡得正沉。华瑄跟在后头进来,笑道:「紫缘姐姐, 文师兄回来啦,起来啰!」
文渊将佩剑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轻声道:「紫缘,我回来了。」
他略一低头,想看看紫缘。突然之间,一丝悠长的呼吸声传进文渊耳里。
就在刹那之间,紫缘倏然翻身,一道银光疾闪而过,嗤地一声,手中一柄短 刀,刺进了文渊的胸膛。
同一瞬间,文渊右手探出,在「紫缘」肩头一按,马上反身倒跃,纵离丈许。
但脚一着地,立刻向后倒下,「砰」一声响,背脊撞地,内劲未消,胸口短 刀飞震而出,一大片血红激散开来,惊心动魄。
那短刀落在地上,翻了一翻,溅开点点斑斑的血色。
变故乍起,华瑄大惊失色,不及去管「紫缘」,第一个反应便是冲到文渊身 边,大声叫道:「文师兄,你……你怎样了?」她双手发颤,小心翼翼地扶起文 渊上身,文渊脸色苍白,嘴唇紧闭,按住胸口创伤,并不说话。
那「紫缘」被文渊这么一按,全身上下颤抖不休,咬牙苦哼。只是文渊出手 之时,因伤而泄真气,这一下没能封住她的穴道,她只是浑身震荡,一时无法平 复。
华瑄猛朝「紫缘」一看,脸色登时变了,叫道:「你……你是……」她有印 象,曾看过那女子一面,却一时无法忆起。
那女子虽然甚感苦楚,却仍面露笑容,掩不住得意之情,轻轻说道:「骆金 铃,神驼帮帮主的女儿,骆金铃!」
她猛一运气,竟然好端端的坐了起来,似乎不再以文渊那一击为苦。华瑄看 看骆金铃,再看看文渊,一时脑海混乱,惊惶到了极点,搂着文渊,不知该怎么 办才好。
文渊勉强提气,轻声道:「师妹,你放心,我……我好得很。」只说了这些 话,便已经喘得说不下去。华瑄哪里肯信,不顾骆金铃在前,已经扑簌簌地掉下 泪来,哭道:「你伤得怎样?我……我要怎么办?」
骆金铃跳下床来,从棉被底下抽出一柄兵刃,是把新月状的弯刀。她尖声叫 道:「文渊,你师兄已经完了,现在我就要你死,给我爹报仇!」弯刀一摇,如 月白光疾劈过来,华瑄陡然惊觉,怒声大叫:「别想碰文师兄!」
手一抽,长鞭已自腰间抖出,「凯风式」迅猛凌厉,啪地一声,鞭梢将骆金 铃弯刀震开。
华瑄惊惶至极,一出手反而骤然冷静,连出三鞭,内劲奇猛,刷刷刷三下过 去,骆金铃丝毫佔不得便宜,迫得退开。她冷笑一声,道:「不必再动手,你的 文师兄也死定了!」
文渊极力调匀呼吸,凝视着骆金铃,极为艰难地开口,说道:「紫缘在哪里?」
骆金铃冷笑道:「你好挂念她啊。」文渊闭上眼睛,极轻极轻地道:「你要 是对紫缘下手,我不会对你客气。」说到这时,胸前衣衫已是全染殷红。
只听砰地一声,房门打开,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只怕你已经没那力气了。」
铿啷、铿啷几声金属碰击,一个人走了进来,竟是被小慕容劈裂面具之后, 一直不曾现身的颜铁。
这时他的脸上,再度戴上了同样的铁面具,两个眼孔对着文渊和华瑄,闪动 着冷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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