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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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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黄雀3

  媸妍也冷笑,“你似乎太胸有成竹了,可惜啊可惜,便宜爹走的那天,因为太愧疚,把《阴阳玄鬼大法》留给了我,这你却不知吧?你偷鸡摸狗顺走的那些,不过是边角料,而我会的,你却未必会!”

  沈玉萝脸色一冷,“这个老家夥,竟然将这东西给了你!”她面上笑的如哭一般:

  “死鸭子嘴硬!我倒看你今天怎麽过!”

  媸妍仍然不忘刺激她,“只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也不知你女儿那麻木的身体到底有过魂魄没有呢。”

  沈玉萝气的面色发青,手指如穿针引线,在木偶线上勾勾缠缠,那四十九名少女顿时凶狠无比,仿佛不要命般攻向媸妍。

  媸妍此时已经顾不上不伤害她们,只能挥招击退潮水般的傀儡少女。

  而沈玉萝显然没准备袖手观战,她亦是狠辣更胜方才。

  可惜,媸妍的内力能冲破玄石阵,又怎会摆脱不了几个少女?

  下定了决心,她不再手下留情,近身的少女都被她拍的吐血甚至背过气去,沈玉萝硬拼了一会,发现即使仗着人多,依然没法子纠缠住她,不由惊疑道,“你是哪里来的内力?”

  她似乎想明白什麽,不由鄙夷道,“年岁不大,竟是个小娼妇,也不知吸了多少男人的功力,如此阴狠,你早晚要遭报应!”

  媸妍不由笑出声来,“真是可笑,你也配嘲笑我?我行的端正,岂会跟你相同?”

  “自然有男人愿意倾囊赠与,像你这等没人爱的老妖婆,怎麽会明白什麽叫爱?”她习惯性的摸向胸口,神色冷淡自若。

  无论田单也好,了尘也罢,终究化作一捧汐砂,天大地大,再也无那一人了。

  “你!”太阴这辈子最恼心事,莫过於两件,一是爱人,一是女儿,眼下媸妍句句戳中她的心窝。

  她招式更加毒辣,恨不得招招让媸妍死!

  媸妍招架间,犹豫的看向四周的少女,心道,书中说过,要破玄阴邪术,便要剥茧抽丝,挖本溯源,除非她脱身离开这里,或者挥刀斩乱麻,将那些少女剥皮抽筋,将里面的丝线剥出来。

  她苦笑着看了看困住自己下盘的天蛛丝网,怪道刚才老妖婆卖了个破绽把她引到火圈中央,就是留了後着吧。现在只凭上身招架老妖婆,已经是勉力而为,老妖婆每每避开她内力之处,就是为了把她拖在这里。

  解开天蛛丝网并非难事,打败沈玉萝也并不新鲜,难的是这两件事同时进行。不得不说,沈玉萝埋伏到现在才现身,也算是看过了她的身手看人下菜。

  她一时要抵挡,哪里分得出手去解开。

  她闭了闭眼,拿定主意间,太阴却窥破她想法,突然凄厉一笑,伸出长长尖甲,将木偶丝线全部扯断,竟是丝毫不准备给她喘息的时间。

  只见四周的少女突然停住动作,围坐在媸妍外围,浑浑噩噩举起白烛,点向自己的洁白衣角。

  她这时要将四十九人剥皮抽筋,估计难免虚脱。不过,想起方才仁慈误事,她终究眼里染上血色,下定决心。

  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

  眼见就要月上中天,周围一个个火人献祭,媸妍手下毫不留情:罢了,你们要活祭,还不如让我这把刀送你们解脱!

  弯刀“刺啦”几声已经破开几人手脚肌肤,抽出丝线,那几人哀嚎一声,没了声息。

  周围的其她少女似乎被鲜血惨象惊得身子一定,就要从中醒来,可是在太阴的猛烈操纵下,依然挣脱不得,不受控制的点燃自己。那明明已经意识到是阴谋却抵挡不得的面容个个如此扭曲。

  “娘……娘……”

  “娘……娘……”

  “娘……娘……”

  这幽远的呼唤声越来越近,如在天际,却又传到耳畔。

  那群混乱疯狂的少女突然默默分开,从中走出一个跟她们穿着一样的少女,慢慢而迷茫的向沈玉萝走去,脸上毫无表情和生气,只会如初生婴儿懵懂呆滞,“娘……娘……”

  她双目晶莹,走近看呆的沈玉萝,伸开双臂,脚下磕磕绊绊,仿佛不会走路,就要摔倒,“娘……娘……”

  终於历经磕绊,走到身边,轻轻抱住她,怎麽也喊不够,“娘……娘……”

  她眼眸清澈见底,只本能的抱住沈玉萝,像是不知事的女婴,除了“娘”那一个字,再也不会说旁的话。

  沈玉萝惊喜若狂,抱着她的双臂剧烈颤抖,“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女儿回来了!”

  月亮已经高高悬空,时辰正好!

  月光倾泻而出,同幽幽火光交织一片。

  她再顾不得火堆中不知死活的媸妍,一把紧紧抱住少女,浑身颤抖。

  少女轻拍她的後背,一边极为温柔的唤着“娘”,仿佛不愿停止。她表情怔忪迷茫,除了雏鸟般的拥抱和呼唤,再也不会别的什麽。

  一柄长剑从她胸前慢慢穿过,透过胸口,血迹淅沥而下。

  沈玉萝仿佛浑然不觉少女握剑的右手和穿心的疼痛,依然死死的抱着她,“我儿……你回来了……真好……真好……”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她眼神渐渐涣散,笑意迷茫僵硬在嘴边,“就算……骗骗我……也好……”

  少女见她死透,掰开她抓死的双手,一把抽出长剑,心头血飞溅三尺,浇灌了一地沙土。

  她一把揪起瑟缩的孙玉龙,“快用沙土灭火!”一把将沈玉萝手中的木偶扔进火中,亲手烧了。

  那些少女仿佛大梦初醒,惊恐交加,尖叫出声,一个个在地上翻滚起来。

  媸妍虽则没事,却被火围的险些脱水,眼见少女为她周围撒上沙土,媸妍才用银针挑起下盘丝网的死结来。

  少女跪地,头低的死死的,“主上,属下……救驾来迟。”

  媸妍淡淡道,“别告诉我,你早知这是一场阴谋,所以联手和孙玉龙演了一手好戏。”

  蒺藜磕头,“我……我不知道。”

  她以为孙玉龙只是想得到媸妍的身体,所以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报复,让她知道,不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高高在上,翻手左右她人的命运。

  但是她走了之後便後悔了,她跟了回来,正好听见沈玉萝与媸妍照面那些话,她听了始末,想起自己近似的容貌,便混入那些少女之中,等到这时才等到机会。

  早在她们自燃之前她已经打昏了一个,所以,根本不用担心阵法启动。

  她为人沈闷,再也不肯解释一句,媸妍联系前後,却多半猜的出来,她叹了口气,“你恨我,因为我没有一开始就出手救你,我放任你被人蹂躏,又放任你爱的人看到你不肯承认的事。”

  蒺藜拼命摇头,眼泪一颗颗落在沙子上,哽咽道,“不,我不恨,我不恨了。”

  媸妍轻轻笑了笑,“你恨我也没有错,我们本来就是互惠,我之所以救你,不过是因为我要救的,就是那样像一棵蒺藜的你,而不是原来只是野草的你。”

  她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你走吧,你自由了。”

  蒺藜坚定的用滴血的剑支着身体,迷茫道,“自由?不……我不走……”

  “去找楚荀吧。”

  “楚荀?”蒺藜无意识的重复着,想起在莲华阁之後的一幕幕,闭上了双眼,所有经历过的事都镜花水月一般在眼前浮现,她原以为,这一切都是被迫给她的,她不想要的,可是现在却突然发现,已经有那麽多割舍不掉了。

  她再次睁开澄澈的双眼,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媸妍已经不见了,她,不想见她。

  蒺藜擦了擦眼泪,清秀的脸已经是恢复往日的镇定宁静,“阁主不在,我自然要尽该尽的本分。”她看向剩下的少女,那些少女自焚之时曾因为媸妍的杀戮唤起强烈的意识抵抗,因为抵抗太激烈,现下劫後余生,已经基本丧失了记忆,躺在地上惶恐的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清冷少女。

  除了烧死的,还有被媸妍杀死的,只剩下十余人,或重伤,或轻伤。

  “你们可愿加入莲华阁?”

  解决了那些少女,她又看向已经快疯的孙玉龙,一把拽起他,“跟我走。”

  孙玉龙灰头土脸,吼道,“喂!喂!你要带我去哪?”

  蒺藜冷冷道,“她们烧伤成这副样子,已经不适合回家了,龙霖这样的地方,夫家娘家,都将没有她们容身之处。”

  孙玉龙急道,“你这是什麽意思?她们不能回家,难道我要养着她们?”

  蒺藜冷哼一声,“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再也不和他多说,一路揪着他,带着那些少女又一路走到忠义侯府,放飞信鸽通知宋玉卿和杜皓然紧急来此。

  不管怎样,没有媸妍,她都不会活下来,都无法复仇,媸妍走了,她要弥补她曾经的背叛。

  媸妍一身虚汗,应付了几个阵法,她已经大伤元气,又跟沈玉萝在炙烤中打斗了一场,加上几天不眠不休,精神已经枯槁。

  想起蒺藜,她始终有些伤心。她从来是把她当做另外一个自己一样对待。

  她摇摇晃晃,破布条挂在身上,在月亮下茫然向西走着。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笑的好像升起的暖日,“你终於来了,阿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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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真爱

  媸妍看着他的笑容,就像久旱的天地终於得到浸润,疲惫的身体终於找到港湾,他笑的那麽和暖,那麽温柔,包容的她的心都化了。

  她的心弦深处突然重重弹了一下,一种很疼却并不排斥的感觉从心头开始波纹样蔓延,她的身子萎顿了下去。

  男子及时扶住她,将她抱起来,像是抱着世间珍宝,温柔的向来时走去。

  媸妍睡了两天两夜才醒来,她看着床头守着她的人。

  她的手指忍不住摸着他温柔的眉,他挺直的鼻梁,他深情的眼睛,他带着弧度的唇,他如玉的脸庞。

  他的相貌并不十分英俊,却温润而和煦,让人心生好感。他面貌与佐云霏其实有些相像,但是相比云霏的内敛和直楞,他的气质却镀上了一层运筹帷幄的内华。

  媸妍只觉得那容颜似乎在心底描摹了许多次,虽然未曾见过,却心生欢喜。

  他轻轻抓住她的手指,仿佛无意识般放在脸侧和唇吻磨蹭,“阿莲……我想你……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她想起生死之间那个梦,那种被救赎的感觉,轻轻惊呼,“你救过我,我记得你……”

  他没点头,却笑了,把她抱入怀中,声音暖融融的,满满的都是幸福,“为你做什麽都是值的。”

  她如同做梦般窝在他的怀里,“你叫什麽。”

  他身子定了定,才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叫我精卫。”

  她低低呢喃了一声,“精卫。”

  他身子好像一颤,随之狠狠把她往怀中揉去,“是我,是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不管是老天,还是……再也没有什麽,能把我们分开。”

  媸妍心中也泛起一阵涟漪,她并不记得他,却有了莫名其妙的共鸣,她的心似乎比她本人更加激动。

  更奇妙的是,她那一阵强似一阵的心疼。

  她已经快把阿里的情蛊给忘记了,她留着情蛊,本来是因为驱蛊麻烦,阿里多少要受些反噬,当初深信不疑不会有这麽一个人出现,她便放任不管。

  难道……这是她注定要爱的人吗?多麽离奇,她会一见锺情!可是那种宿命般的感觉,时刻在提醒她,心悸有多厉害。

  而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她如醉微醺,陶然其中。

  他将她抱起来,来到窗边,她惊呆了,这是第一次在古代进到这麽高的阁楼,这阁楼遗世独立,像是守望者的灯塔。

  从阁楼上放眼看去,整座城像是陶土做的,却雕成各种沙漏或者浑圆奇巧的样子,城里到处是接满果实的水果藤蔓,还有树下载歌载舞的人们。

  这座城看起来是那麽幸福和梦幻。

  而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乌兰疆域有这般大。从楼上看去,一览无余,仙侣城之外,间杂着荒地草地,零零碎碎的居地,竟然一眼望不到边际,这都是他的臣民。

  异域的风笛声随风而来,带着吹散不去的浪漫。

  “喜欢吗?”他温柔的低头看她,“这是为你建的,我等了你太久,我们会在这里幸福一辈子。”

  他又看了看远方,“如果你不想在这里,想要这天下,我也一样帮你拿来,但是,你要等我。”

  媸妍觉得心好像一点点醉了,任由他为她洗澡,换衣,喂饭,做着所有仿佛恩爱夫妻才做的事。

  他将她残破的衣衫解下,毫无尴尬和回避,然後像是对待新生儿一样将她抱进澡盆,一点点为她搓洗疲倦,又为她换上熏香的衣裙,再抱着她回到床边,端来可口的菜肴,一勺勺送到她口。

  这些事,他明明做的很生疏,却好似在心里酝酿了许多遍。

  然後,他公主般抱着他的姑娘,从阁楼中一阶阶走下,媸妍正怔忪间,只见迎面匆匆忙忙走来一个人,突然站住了脚步,站在门口,定定的望着她。

  媸妍仿佛一下子醒了。

  “云霏?”

  佐云霏脸上僵硬的笑了一下,俊逸清臒的脸上苍白,微微颤动,不知所措。

  杜精卫半天没有说话。

  “以後记得带上面具。这就拜见主母罢。”

  佐云霏看了媸妍一眼,跪倒在地,“拜见……主母。”他的脊背僵直。

  杜精卫抱着媸妍,绕过他,仿佛对方才的异样浑然不觉,走进了喧嚣的仙侣城中。

  见她有些闷闷不乐,他揽紧了她,“别不开心,你总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想了想,他又解释道,“我被圈禁在此,当初星盘阵突然显示你的方向,我才叫云霏去帮我寻你,我想的是,只要你站在我面前,不管什麽误会,我都能解释给你听,只是,你一直倔强,不肯过来见我。”

  他拉着她的手,路上的异族人都冲他们开怀友善的笑,他带她换上鲜艳又活泼的乌兰服饰,看她收获那些人夸赞的目光,他忍不住把她攥的更紧。

  这座城看起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建筑墙壁上都用一种植物的汁液画着古老的壁画,城里马车很少,却有很多高头大马和骆驼慢慢悠悠的走着。

  街上有玩杂耍的男人,带着夸张的帽子,在表演令人惊奇的术法,有舞姬在广场中心跳着让人快乐的舞蹈,时不时有路人加入她们,热闹无比,还有捕蛇者在用风笛逗引响尾蛇随着笛声舞蹈,此起彼伏,正是媸妍方才听到的悠悠笛声。

  这一切,都是那麽热情的令人陶醉,想要歇脚下来,再也不走了。

  最令人惊奇的事,这里富庶,远远不输於天都,以这样偏远西行之地,能维持姑娘小夥的衣着鲜亮和明媚笑容,真是不易。

  不知如此,时不时有路人捡起旁人遗落的物事追上去归还,有姑娘大着胆子向看对眼的小夥子表示爱意送上鲜花,更有与世无争的友爱和安宁。

  能看得出来,要把一座边外之城的风貌经营成这个样子,是多麽不易。

  不知是谁发现了精卫,一个姑娘推搡着另一个姑娘过来,那个姑娘脸红着局促着,把一束娇艳的花朵献给精卫,“城主大人,我喜欢您!请……请接受……”

  精卫维持着淡淡的笑容,既不揶揄,也不冷漠,摆摆手婉拒了鲜花,又指了指旁边的媸妍,“我已经有妻子了。”

  这话引起了一众惊呼,都围着媸妍看了起来。

  人群里议论出声,丝毫不避讳着她。

  “好美的姑娘!”

  “是个外来者呢!可能是龙霖来的!”

  “跟城主大人果然是一对!”

  媸妍不是第一次被围观,却第一次觉得腼腆和害羞,她发现,在这里,在这个男人身边,她再也无法维系当初武林大会中那种冷漠和狂傲。

  她同时也暗暗奇怪,这里的人似乎并不以龙霖国民自居。

  先时那姑娘失望了一下,也不多伤心,转而泛上大大的笑容,将花束献给了媸妍,话语不太标准的说道,“你真美!希望你们幸福!”

  媸妍笑着点点头,被精卫当众抱入怀中,“嫁给我好吗?”

  他的声音很大,引起了一众欢呼声,“漂亮姑娘!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媸妍脸一红,耳边是越来越高亢的起哄声,伴随着心里再清晰不过的一波波疼痛悸动,忍不住说,“好。”

  说完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她情知自己在情之一字上的理智,为何会做出这样轻率的反应?

  恍恍惚惚被他牵着步入大街小巷,看美丽鲜活的景色,吃鲜嫩香辣的烤肉,喝甘甜可口的葡萄酒,围观勤劳开朗的大妈酿酒制干酪。

  她的心告诉自己:这样的生活,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就像前世她说愿意的那场婚礼,他们相知,相恋,步入教堂,交换戒指,然後过着互相依偎疼爱的生活,这是她久违的想念,她还有什麽不满意呢?

  精卫就好像知道她想要些什麽,给她还原了她最初的梦想。

  夜晚的星幕下,两个人手拉着手,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星星。

  乌兰的星空深蓝色,这里地势很高,所以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仿佛离自己很近很近。

  “你是不是後悔了?”他问她,他觉得,她好像还有一丝不确定。

  沈默了许久,媸妍才道,“我,我觉得好像做梦一样……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麽这麽快……”

  杜精卫静了许久,突然下定了决心,拉起他的手,“你跟我来。”

  他带她登上阁楼,她这才後知後觉,发现这阁楼叫“归来筑”,许多白纱从阁楼窗口飘飞出来,那种祭奠的颜色,不知为何,让她有种回家的感觉。

  两人登上阁楼顶端,这里并非以瓦片陶土封顶,而是一个八卦塔顶,承接天地,相对预备着两个蒲团,在阴阳鱼中间,置放着一颗硕大紫晶。

  精卫长袖一挥,蒲团周围燃起数根安息香,并对暗中发号施令,“可以了。”

  媸妍怪道,这八卦塔顶只有二人,那暗中侍者却在哪里?

  她自狐疑间,精卫已经交握她的双手,“可愿与我回溯曾经,用你的心感受曾经发生过的事?”

  这样做,她会痛苦,会难过,他舍不得,但是不这麽做,他们之间始终有一丝朦胧的距离。他不能容忍他们的感情尚有未明之事。大不了,若是施法出了什麽岔子,他拼的性命一力承担就是了。就算是死,也要她想起来。

  媸妍安坐於蒲团,精卫坐於对面,手指乾坤镜,对着紫晶,反射出一层层梦幻光芒。

  阴阳鱼中间的宝剑剑锋指天,天际忽然风雷阵阵,变幻莫测,精卫似是受不住威压变化,吐了一小口血,正诚挚殷切的看着她。

  “我知道,你总会质疑我们的过往,这个回溯之阵,我已经布下很久了,只等你来探究。”

  媸妍沈溺在他深深的眼神之中,闭了眼,交叠双掌,安心的同他相抵,同他一起承受风雷电引,“好。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

  回溯过去,或许要承受某种代价,或许要经受什麽不适,但是不看过去,看清她对他那份特殊的感应和悸动从何而来,对守望的人是不公平的。

  安息香的味道缭绕,竟未被缓缓降下的雨滴熄灭,反而燃烧的更要厉害,散发出别样难以形容的香味。

  只听叮叮数声,暗中那侍者又祭出宝剑和八卦镜无数,乾坤镜面在紫晶之上缓缓开启,在两人之间映射出奇异的海市蜃楼。

  精卫与媸妍双掌相抵,两人的身影相抵相依,呈犄角之势,在天威之下稳固的未曾有一丝波动。

  果然,两人内力同时相辅,精卫不再吐血。

  脑海中变得深沈,却不是睡眠,而是影院谢幕般黑了下来,随着更严厉的风雷数声,大雨滂沱而下,城中的小贩人群奔走声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逐渐清晰的异境展露出来的泛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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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回溯1

  这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但是有着同样面容的她,却不同於甘草或是媸妍,她喜欢穿着白色青色,整个人被柔润祥和的气度所包围。

  她从山中修行出来,告别了修道的师父,一个人用心去体会天下苍生的痛苦。

  这样说或许有些托大,但是须知这是一个强者为尊,杀伐天下的年代,到处是匪徒强盗和自立为王,也自然不缺乏流离失所和生老病残。

  她手执青封炉,身着青布衫,发髻利落的挽成天鸾髻,穿着粗布鞋,远远没有媸妍的华美精致,却别有一种画卷中才有的丹青神韵。一开始,除了神乎其技的医术,和为了赶路不得不练出的好轻功,她并没有太多为人称道的东西。只眉间一点忧愁,让她面慈如月。

  颜芮莲一路从西往东去,渐渐的见多了这一切,她的心变得疲惫沈重,她难以置信她所修的道。她穿过疫病,走过杀戮,她没法置之度外的打坐修行,她的心始终没法变得冷硬,她想要改变这一切。

  谁会是那个一统天下的人呢?

  因为走了太多的地方,看过了太多生离死别,她已经从一个救死扶伤的医女变成了一个心怀天下的居士,她有太多的想法,想要告诉那个将要掌控天下为政之人。

  这时候,颜氏仙子的医名和医德已经传遍天下,同时还有她绝世无双的容貌。

  为了逃避被掠夺的恼怒,她一气之下去了鄂南最南的地方采药,只是她没有想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竟然也有人居住。

  寻常时候,她可以用毒对付敌人,可惜这里深山老林有瘴气,让她难得失误昏厥了一阵。

  那少年面容比女子还美,他一瘸一拐的来到陷阱,日行一例的来验收他捕获的猎物,他如今被驱逐远走,只能避居山中。

  而今天看他猎到了什麽!一个精灵般美的青衣姑娘!

  “啧啧!看我猎到了什麽,一只美丽的梅花鹿。”

  颜芮莲微恼,尽量让自己保持善意,“我是误入山中采药的医者,是我不小心,干扰了你捕猎,请烦劳为我解开。”

  这个年代,无论是哪里的人,对医者都是极尊重的。

  或许是经受太多波折和打击,他却丝毫不见敬意,反而打量货物一般。

  他拖着跛脚来到她被捆的树旁,目光灼灼而戏谑,“你是我的猎物,你走不了了,你必须嫁给我,生儿育女,繁衍我族。”

  他相信,这是天神不忍见他走投无路,赐给他的礼物。

  芮莲有些恼怒,“若不是这瘴气,哪容你这样的无赖欺我?”

  少年大声笑道,“瘴气?这不过是我用樟叶高岭土和蟾蜍斑蛛制成的毒气罢了,本来就是用来捕捉你们四肢健全无事生非的外来者!”

  芮莲不由静了下来,讶异的端详这少年,若有所思: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在制毒这方面倒是天资异於常人。

  他将她往肩上一甩,扛着回了穴居的山洞,这里有许多这样的山洞,是郎卜黎和他的一起被驱逐出来没有容身之所的族人,这群人不同於鄂南山人的健壮,面容多如郎卜黎柔美,身骨也都极为柔韧,既不会武功,也没有健体,而在迁徙中,这些人不少留下了残疾。

  郎卜黎的狩猎引起了那些人的喧哗和欢呼,他们甚至操办了一个简易的婚礼,摆了一堆野果和兽肉,让郎卜黎和芮莲在神像下跪拜,然後送入族长的洞房──这真的是一个“洞”房。

  洞里有一张石床,几张兽皮,再也别无他物。

  他跛着脚小心的将她放置在毛茸茸的虎皮上,然後忍不住一遍遍看她精美绝伦的模样,她真的好美,仿佛只会出现在画里。

  她低了头,因为这不愉快的对待别过眼神,再也不看他。

  “我是你的夫君了。”他大着胆子说完,凑上去亲吻她的粉唇。

  他没有想到竟然亲到了,也难怪,她被他反手绑着,腾不出哪里来挣扎,显得那麽柔弱,让本来柔弱的他起了一丝勇敢之心。

  但那一吻,却再移不开,她是那麽甜美,比林中最清澈的甘泉还要清甜,又带着黏腻的甜蜜,让他移不开口去,上了瘾一般,用舌头撬开她的唇齿,狠狠的侵袭她的口腔。

  他啃吮她的舌头,含住她唇的所有,让她失了镇定,身子一起一伏的拼命扭动。

  她被他绑成了蚕蛹,做不了别的。

  他像是开了窍,一遍又一遍膜拜着她的唇舌,却不知从何做起,可怜他太早被驱逐出来,而那些族人又从未想过教这族长如何繁衍。

  他只是颤栗的就着她的起伏捧住了她胸脯的鼓胀,把脸贴在上面,激动的磨蹭来去,身体不断升温。

  芮莲见他本性良善淳朴,放下了心,心宽之後,盯了他的腿一会,突然道:

  “你的腿是怎麽断的?”

  郎卜黎潮红的脸霎时变得苍白,褪去情潮,眼神也从欲望变得暴戾,“嫌弃我是个瘸子?”

  他突然狠狠的捏着她的绵乳,一把扯开了她的青衫,露出了她粉色的肚兜。

  “我是瘸子又怎样?”他索性掀开肚兜,重重的揉搓,“你是我的,我们拜了神,你只能是我的,生我的儿女!”

  “嗯哼……”芮莲被他捏的忍不住闷哼一声,闭上了双眼,微微颤抖,苍白的脸色泛上了一丝粉蜜。

  他本来是气恼她,却被眼前的美景惊奇住了,观摩之後,低了头,膜拜般舔舐起来。

  “你……停……”芮莲在他吸吮之下,不得不继续断断续续说话,“你给我解开……或许……我能治好你……”

  郎卜黎呆了一下,从她绵乳中抬起头来,但是像是被什麽回忆触动了哪根神经,又恶狠狠道,“你想骗我,坏女人!我……”

  他再向下,想要撕开他的礼物,要个够……

  “我……”她在他侵犯之下,很难说出完整的句子,气喘吁吁,“我……认真的……”

  “你……你们避世太久……难道没……听过……医女颜氏吗……”

  “或许……我还能……为你的……族人……看看……”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他沈默了半天,终於给她解开了绳索,恶狠狠叫嚣,“如果你治不好我,我不管你是不是医女,我都要……都要……”他涨红了脸,没再说下去。

  芮莲拢好衣衫,又叫他躺好,看了他的伤势,“看来是被人用石头砸的,只是已经两年了,你也太不谨慎了。”

  郎卜黎别过脸去,“要是治不好,你就乖乖做我的女人,不要说那些废话。”

  芮莲看了看他逃避不敢相信的眼神,了然的笑了笑,“虽然麻烦些,我倒也能试上一试,只是这里没有麻沸散,你要忍着些痛。”

  没有麻沸散是假话,她却是想小小惩罚这个少年的鲁莽侵犯,只是看着他强忍断骨重拼的剧痛,依然咬牙不发一声,她还是不由点头。

  过了三个月,不止少年的腿已经好了,连他那些病残的族人也大都得到了治疗改善,再也无人对芮莲不客气,这可别他们原先族里遇到的巫医强多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又是欢喜又是失落,欢喜是他终於不跛了,失落是她履行了承诺,她总要离开,不属於他。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教的东西都牢牢记在脑中,并发誓改良出更好的毒术超过她,这样,将来有一天,他才能变得厉害,离她更近一些,保护她。

  後来的两年中无数个日夜,他无一不在想,他多想重新用一条腿的代价,换她回来做他妻子,哪怕是不心甘情愿的妻子……她走了,她已经做得够多了,她治好了大多数人,还传了他们压身的毒术防身。她能教给他们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郎卜黎天资聪颖,当初他就是仗着这些生存本领带着族人在深山老林活下来。芮莲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了他,以报答他的守信。他们算是有了师徒之谊,难得遇上一个资质好的,芮莲将医术毒术一并传给他,惊喜的看到对方的触类旁通。

  她无心插柳却收了个好徒弟,他实在是天资聪颖,她怀疑,她走後,他在毒术上的成就会远超她之上。

  她告诉他们,她采药而来的时候,在西面流水尽头发现一个美丽无人的山谷,适合避世居住,他们可以迁徙过去──也或许此时,她已经在为将来的归隐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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